郑亭林没能得到答案,那些问题盘踞在脑海,除了时不时冒头展露一下存在感,对她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实际影响。
翌日清早,雨依旧在下,秋季的寒意入骨,郑亭林洗漱完出来,看到傅令君换好了黑色风衣长裤,赞叹:“很酷,适合你。”
说完还不忘补充:“比我那套上台的更暖和。”
傅令君轻笑:“礼堂内温度没这么低。”
郑亭林闻言挑眉一笑,随意扎起头发,进卧室换起那套红色鱼尾裙。
她不得不承认,傅令君挑的这套礼服相当合她的品味,到小腿的裙摆,简洁优雅的装饰,不累赘不单调,也不会太过成熟,是令人眼前一亮的法式少女风情。
这身衣裙简直像为郑亭林量身定制,一切都恰到好处。
傅令君在门外等着她,见到后眸色微变,眼角带笑:“很好看。”
一百分的惊艳。
“我同桌说她给我化妆。”郑亭林抱起双臂,瑟缩了一下,傅令君把沙发上的校服外套披到她身上,叮嘱:“上台前再脱。”
“有点大。”郑亭林捋了捋袖口,狐疑皱眉,“这是我的吗?”
“我的。”傅令君不以为意,“你的前天洗了,张姨还没拿上来,可能是没干好。”
这两天的大雨一直没断,郑亭林拉好校服拉链,抬头忧虑:“下这么大雨,你待会儿要怎么出去啊?”
傅令君的双拐用得再熟练,也抵不过这满地滑溜的雨水,郑亭林稍微想想那场景就觉得心酸。
没等她回答,郑亭林就想起什么眼睛亮起,自顾自道:“对了,不是还有轮椅吗?”
“我可以推你去后台。”郑亭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傅令君偏头轻笑,没有拒绝:“好呀,待会儿司机送我们进校,停车场离礼堂不远,地太滑的话就麻烦你推我了。”
郑亭林满口应好。
到学校时,大雨转为淅沥飘下的雨丝,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但地面积水还没散去,郑亭林拒绝了司机的帮忙,把琴盒交到傅令君手中,将轮椅搬了下来。
实中向来不允许非教职工车辆入内,这算是傅令君和学校说明情况后的小小特权。
露天停车场的这一异动显然引来不少侧目,郑亭林穿着运动鞋,套着校服外套,伸手搀起下车的傅令君。
顺利落座。
久违的感觉,傅令君心中轻笑,抬头看见一把透明的伞,水痕曲折凌乱,雨滴汇聚从伞沿滑落,下一秒,轮椅后把手被稳当握住,开始不徐不疾地前行。
她抱着郑亭林的琴盒,听着轮胎驶过和脚步带起的细密水声,也听到了越来越明显的惊讶和议论声。
“亭林。”傅令君蓦地唤她名字。
风雨声吹过,郑亭林微微低头,凑近问:“怎么了?”
“你会为流言感到困扰吗?”傅令君向来与同学疏远,久未踏入校园后在这方面更是后知后觉。
上一世的郑亭林很在意别人看法。
“会。”重生后的郑亭林也很坦然地承认了这点,笑意收敛,“所以我选择不听那些。”
傅令君轻笑起来,没等她再接话,就听到哗啦溅起的脚步水声,紧接着是喘息声,“亭林——”
孟思妍追上停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还真是你啊。”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对方推着的轮椅,浑身立马绷紧了,嗖地站得笔直:“傅神好!”
傅令君认出了对方,莞尔:“不用这么拘谨。”
孟思妍暗戳戳瞟着郑亭林,瞪大的眼睛里满是问号。
“你看到啦。”郑亭林推着轮椅进了礼堂外厅,收起伞,彬彬有礼道,“这位是我的伴奏小姐。”
孟思妍不敢置信地愣在原地。
“你没有告诉他们吗?”傅令君抬头,郑亭林面露无辜回:“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自己想中途反悔这种原因是万万不能说的。
孟思妍终于反应过来,磕巴确认:“傅、傅神是你的伴奏?钢琴?”
“嗯。”郑亭林头大,示意她小声点,然而轮椅引来的关注已经远超正常范围。
不少人已经认出了久未露面的傅令君。
孟思妍缓了过来,身边开始有傅令君的同学上前打招呼慰问,郑亭林粗略一瞥,认出不少光荣榜上的熟面孔。
四下扫视中,郑亭林终于找到二十班的阵地,提起琴盒,弯身凑近傅令君:“我先去化妆,你要留在这还是一起去?”
一班的同学立马挽留,傅令君难得踌躇,孟思妍笑着搭上轮椅把手,对郑亭林说:“你就放心去吧,待会儿我送傅神去找你。”
郑亭林犹豫地看了眼傅令君,释然一笑:“那好。”
离开时,她听见周围许多人小声议论:
“刚才推傅神的是谁?哪个班的,有些眼熟哇。”
“我知道!郑亭林,这学期转来的艺术生吧,吊车尾。”
“前天是不是在学校里被一个男的打了?听说可惨了,不过她今天怎么跟傅神一起来的啊……”
郑亭林充耳不闻,拢了拢略宽大的校服外套,走到了安然面前。
化妆室并不专业,一看就是临时清出来的地盘,她坐了下来,班长和她确认起状况:“我们是倒数第三个节目,你请的伴奏到了吗?”
“到了。”郑亭林忽地没了先前的坦荡,模糊道,“到时候我会带她去后台的。”
她顿了顿,还是没提起傅令君的名字。
安然的絮叨声不绝于耳,郑亭林的兴致比出门时淡了许多,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亭林,你听到我刚才说的没?”安然顿住给她化妆的手,郑亭林睁眼,不好意思:“啊?”
安然叹了口气,面露浮夸地重复了一遍赞美:“我说你今天一定是全场的女神!”
郑亭林闻言笑出来,无奈:“什么呀。”
她并不是低调谦虚的人,但在如今的实中,郑亭林自觉地收敛了高调和张扬。
“真的。”安然捏了捏她的脸颊,真诚感慨,“你是我在现实见过最好看的人。”
平时素颜时就能轻易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妆后更是惊艳众人。
然而郑亭林只轻笑出声:“那是你现在见的人还太少啦。”
京音附中隔壁就是电影戏剧学院,多的是俊男靓女,重生前她也接触过不少娱乐圈里的影星歌手,比如柯林斯的室友眀毓,相比起来,郑亭林并不认为自己的样貌有多出挑。
不过反正她也不靠脸吃饭。
郑亭林捏了捏安然,朝镜子莞尔:“你化的妆太棒了!”
两人笑闹片刻,郑亭林换好鞋袜,腾出位置给其他班的同学。
她看了眼时间,和班长打了声招呼后,走出后台找起傅令君。
傅令君坐着轮椅,理应并不难找,然而郑亭林实在低估了自己的路痴属性,几个地方打转,走来走去又绕了回来,索性直接给傅令君打起电话。
无人接听。
郑亭林皱起眉,周围人潮涌动,各个班的同学握着掌拍和彩灯陆续进场,艺术节就要正式开始了。
主持人的开场致辞从场内传出,交替的男女声激昂深情,外面大堂逐渐冷清起来,郑亭林靠在柱子旁,给傅令君发起消息。
发出去的下一秒,郑亭林抬头看见了她。
孟思妍不见了,推着轮椅的人换成了一个陌生的男生。
“你在找我吗?”傅令君开口,“刚刚去内厅了。”
郑亭林放下手机,看向轮椅背后的男生,垂眸:“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
傅令君这才拿出手机,看了眼信息:“不好意思,刚刚里面太吵了,没有听到。”
男生见状插嘴:“你就是新转来的郑亭林同学吧?”
郑亭林应了声,男生自我介绍:“我叫吴俊驰,是一班学委,刚刚带傅神去我们班地盘转了下,你是傅神的朋友?”
他着重加强了后两个字的音。
朋友。
郑亭林自然答:“对呀。”
“难得呀,傅神也会交新朋友了。”这位一班学委抬了抬眼镜,露出微妙的笑容,“你待会儿要上台吗?听说你是艺术生,是跳舞还是弹琴来着?有些忘了抱歉。”
郑亭林依旧面带笑容,傅令君却先她一步回:“是小提琴手。”
她语气平静缓和,但却是对男生轻率语气的警告。
吴俊驰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扫,短暂的沉默后,郑亭林主动开口:“不进去吗?”
“我带傅神再转转,老师他们在最前面,看到肯定很意外……”吴俊驰推着轮椅正欲往里走,郑亭林却盯着傅令君。
傅令君制止了吴俊驰的动作,拒绝道:“我和亭林一起进去就好,就不麻烦你了,有空我会去看望老师的。”
“那好吧。”男生讪讪收回手,看向郑亭林的眼神变了又变。
郑亭林只客气地冲他笑了笑,走到轮椅后接过把手往另一处入口走去,很快将吴俊驰甩在身后。
她明知故问起来:“那是你同学?”
“嗯。”傅令君补充介绍,“也是物竞生,以前经常聚在一起讨论。”
“这样啊。”竞赛生的世界太过遥远,郑亭林有些接不上话,“他和你挺熟的样子。”
“有段时间比较熟。”傅令君直接承认,郑亭林回想起那男生的眼神,心中滋味古怪。
她出着神,傅令君眼见着越来越偏的路线,终于忍不住笑意提醒:“我们可能走错方向了。”
郑亭林顿在原地,一时无言。
……
傅令君的轮椅在这种日子并不方便,周围不断投来的好奇注目,避让开的空隙,嘈杂间推搡的人群,到处是不安定因素。
郑亭林站在后面推着,看不到傅令君的表情,心想她多半不好受。
当初为什么要主动提出当她的伴奏呢?明明不想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人前,不想应付各种人情往来,但偏偏她就是出来了。
冒着万般不便,冒着流言蜚语。
郑亭林这些天其实一直在等一个时机,等傅令君为今天的事反悔,等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将她摘出这场演出。
可风平浪静,反悔的只有她自己。
一步之遥。
此刻她同傅令君的距离甚至不到一步,可郑亭林却觉得非常遥远。
重生后,傅令君的一举一动就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原本笼罩在两人间的薄雾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让她捉摸不透。
郑亭林不知道自己的重生扇起的翅膀到底引起了哪儿的风暴,但潜意识告诉她肯定与傅令君有关。
她们现在是朋友。
郑亭林呼出口气,勉强压下了心中涌起的莫名滋味,推着轮椅找到了一处前排的观众席落座。
前面廊道宽敞,栏杆高度正好,郑亭林双臂伏在轮椅后把手位置,呼吸抚过傅令君脖颈,气息声在对方耳畔分外明显。
“你去年坐的哪儿?”喧闹声里,郑亭林声音依旧清晰。
傅令君答:“我去年没来。”
“诶?”郑亭林意外,突然笑起来,拉长了调,“你该不会还在学习吧?那也太无聊了……”
“我不太习惯参加班级活动。”傅令君沉吟,“和同学也不太熟。”
这何止是不熟。
郑亭林第一次戳了戳她的额头:“你竟然这么不合群!”
她原先以为傅令君只是高冷,现在看来,完全就是孤僻过头。
“不过不是你的问题。”郑亭林话锋一转,露出笑脸,“这不就遇到我了吗。”
傅令君蓦地抬眸,郑亭林扬眉:“待会儿我们可是要一起上台的!”
“是的。”傅令君扑哧轻笑出声,想到什么,缓声道,“这是我第一次上舞台。”
从小学到毕业工作,再倒流回现在,真正的第一次。
郑亭林惊奇:“第一次?!”
像她这样从小上台演奏的天生音乐家,确实有些难理解毫无舞台经验的存在。
但当这个人是傅令君,她又不是那么惊讶了。
“我现在在想,你钢琴弹得那么好,听过的人有几个?”郑亭林靠在她脑后,下意识伸手拨了拨她的发丝。
傅令君答:“就家里人。”
“果然。”郑亭林婉转笑,靠得过近传来的身体酥麻感让傅令君忍不住往前倾了些许。
不敢靠近,不敢露出破绽,所以只好选择保持距离。
郑亭林一定不知道自己的笑声多么缠绵勾人,傅令君想要转头捏住她的下颌,想要握紧她的手腕,如果周围一个人没有就好了,如果郑亭林什么都不会记得就好了——她心中汹涌的感情再也抑制不住,拥抱不能满足,接吻无法止渴,她迫切地想要更多——不行。
傅令君脸上没有表情,她微微低头,手指握紧到掐入掌心。
郑亭林全然未察,同她靠得更近,脑袋甚至称得上是依偎了,时不时的念叨点评鲜活生动,她的温度毫无保留地传到了傅令君皮肤,偶尔的颤笑更让人心神摇曳。
傅令君常常会为自己的欲望感到可耻,她试图将自己对郑亭林的爱意神化为柏拉图之恋,却总以失败告终。
她想要郑亭林,从心到身,虚假的冷淡被打碎,她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渴望。
难以启齿的,想要忽略却无法忽略的念头,傅令君感到了无力的挫败,郑亭林体温和气息避无可避地笼罩了她,她向来理智的大脑被侵略攻占,再无法思考其他。
舞台正表演着一段民族舞。
领舞者身段柔韧,率性挥舞,姿态缠绵,观众席都看得入神,然而傅令君的注意力全部在郑亭林身上。
郑亭林对此全然不知,握着掌拍跟着全场啪啪助威,玩得不亦乐乎。
傅令君注意到有不少人的手机摄像头到对准了她们,敛目没有出声。
男女主持人的衔接词一场接一场,人满为患的观众席多有穿着表演服的学生穿梭其中,郑亭林看着时间,不久就收到了班长和安然的短信。
他们问她在哪,要去后台做准备了,郑亭林不着急地回了消息,继续看起节目。
台上的小品不断搬动桌椅,逗趣得台下大笑,郑亭林第一次看学生现场小品表演,兴致勃勃,又被催了两遍才依依不舍地推轮椅往后台走。
她站着瞥了眼傅令君头顶,遗憾道:“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嗯?”傅令君不解抬头。
郑亭林若有所思:“你是不是对这些节目不感兴趣?”
“没有,我有在看,大家都准备得很用心。”傅令君回。
“可你看起来没什么兴致。”
郑亭林在主持人致辞的间隙推着她从前排离开,继续感慨,“感觉只有我在兴奋,你像是被我拖过来凑数的,一点意思没有。”
“要是孟思妍在,肯定比我还激动,会举着手机拍个不停。”郑亭林畅想着,不由得四下找起孟思妍的身影,“话说她之前不是推着你的吗,怎么人不见了。”
“他们班缺人手,我就让她先走了。”傅令君顿住,如鸦羽的眼睫垂下,“你现在要联系她吗?”
“那倒不用,等我们节目结束后再说吧。”郑亭林婉拒,迟疑后又说,“我没有比较你们的意思,你也是我的朋友。”
四周嘈杂,舞台的音响设备和观众席人声交杂,郑亭林没有弯腰凑近轮椅说话,落到傅令君耳中也就没有了先前的清晰和搔痒。
傅令君:“我和孟思妍,在你心里都是一样的朋友吗?”
“那当然。”郑亭林生怕她以为自己偏心孟思妍,毫不犹豫回答,然而傅令君却没有她以为的释然,神色丝毫没有变化。
“好吧。”她听见傅令君像是叹了口气地回。
好在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二十班班长突然出现在了不远前,朝她挥手示意。
舞台上的街舞炒热了整场气氛,热烈的呐喊声一直传到后台长廊。
拥挤着跑近的班长站定,困惑地打量起郑亭林推着的女生:“这是?”
有点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他皱眉。
“——傅令君?!”
刚从包间内走出的安然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班长终于把来人与光荣榜上的相片对上,右手拳头一锤左手掌心:“哦,傅令君!”
虽然早知道傅令君在实中的知名度超然,郑亭林还是无言了片刻。
“嗯。”傅令君相当配合地应了声,见对面人不解,郑亭林再掩饰不下去,不得不解释,“这是我的钢琴伴奏。”
“哈?!”班长和安然同时震惊出声,视线在两人间游离,一时不敢相信。
二十班的两位眼神失焦,班长挠了挠头:“我一直以为你找的是外面专业的琴行伴奏呢……”
傅令君眸光晦暗,转头轻声道:“你连自己班上的负责人都没告诉。”
“惊喜……”郑亭林自觉有些说不过去,面前这两位明显惊吓更多。
顿住片刻后,她从善如流:“我说了他们也不会信的,这不直接带你来就好了。”
班长和安然忍住了吐槽,立马热情又浮夸地接话:“这是我们班的荣幸!没想到傅神会来帮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
“亭林是我朋友。”傅令君语速不紧不慢,“她新转进实中,麻烦你们关照了。”
不是想帮二十班,只是为了郑亭林。
“小事应该的!”班长多看了眼郑亭林,“让新同学融入班级是我这个班长义不容辞的责任。”
郑亭林巧笑倩兮,抿唇克制着不说话。
安然则一双滑溜的眼睛则在她和傅令君来回游离,显然对八竿子打不着的二人很感兴趣的样子。
“好了,快到我们了。”郑亭林打断了班长的寒暄套近乎,进休息室内抱出了琴盒,深呼吸一口。
平静。
演奏前郑亭林需要放空来平复心情。
申请的三角钢琴已经摆放到位,主持人的致辞越来越近。
“待会儿我推你到琴凳旁,安然再上来把轮椅推走。”郑亭林弯腰凑近傅令君的后颈,轻声问,“可以吗?”
没有带常用的双拐,郑亭林也不知道傅令君的双腿恢复情况如何。
“可以。”傅令君说完,郑亭林冰凉的手落上她脖颈,帮她理了理衣领,“好了。”
亲密自然的动作让心湖再起涟漪,傅令君合了合眼。
她忽地拉住了郑亭林的手,缓慢睁眼:“一步,是我们现在的距离。”
郑亭林讶异,傅令君继续轻声开口:“你觉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
一步之遥,遥远的从来不是物理距离。
郑亭林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片刻怔忪后莞尔:“我想让我背诗吗,不过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记性。”
她笑吟吟地看着傅令君,就像只是在演出前开玩笑放松一样。
傅令君却没有跟着笑:“泰戈尔没有写过这首诗,但我很赞同第一句。”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注1]
这是诗中最广为流传的一句,郑亭林也知道。
傅令君的手正握着她。
郑亭林心下困惑起来,原本将就的演奏心态变得拉扯,紧闭的心扉被迫透出一道缝隙。
《一步之遥》,她一直没把握到的情绪,忽地有了几分明悟。
终于轮到她们了。
舞台上主持人的串词结束,往舞台侧边走时看到轮椅时微微诧异,但还是朝几人笑着点头致意。
轮椅在舞台灯光下出现时,台下议论声渐起,而当光线下那人面容显现足以看清时,某一片的哗然声和啪啪掌声响彻馆内。
高二重点班的学生都认出了傅令君。
艺术节不禁手机,实中校园论坛、表白墙和各大群内,此刻关于两人的讨论铺天盖地而来,傅神、残疾、转校生和弹琴这些字样轮番组合,一把火点燃了实中八卦的干草垛。
然而台上的两位正主对此一无所知。
郑亭林和傅令君各自试了音,转头对视一眼,心下安定下来。
傅令君虽然是初次登台,但并不紧张,慌乱焦虑这些情绪像是一早就被剔除,只剩下高度客观的理智。
然而客观理智并不等于冷漠。
琴键按下,沁人心脾的开场徐徐拉开,郑亭林站在她的右侧,弦音袅袅,饱满的共振在礼堂内尽情释放。
这是场内安静得最快的一次。
一袭红裙,站姿优雅挺拔,如一株盛然绽放的玫瑰。
小提琴音与钢琴音交缠,缠绵悱恻,若即若离,却又傲然决绝。
全场的视线被舞台上的郑亭林吸引,闲聊声默契停下,走动的人顿住,无数双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道全神贯注拉琴的身影上。
情绪倾泻而下,小心地试探,雀跃欢喜,满怀期待地等待回应,回应——
郑亭林合上了眼,纯熟的技巧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她把自己沉入心湖,湖底有着一座金色大厅,紧闭良久的门扉在这一刻终于透出一丝光亮。
依依不舍的留恋。
她的手指翻飞,持弓的手臂动作时快时慢,转音密布错杂,涌起的愁绪辗转徘徊,踌躇难耐!
郑亭林睁开了眼。
她一直在翘首盼望什么?命运捉弄,悲苦无处诉说,只能独自咽下消化。
一腔哀意如浓稠化不开的苦涩黑巧,揉弦拉琴,抑扬顿挫的小提琴音轻盈踩着探戈,毅然掀开了这层名为叹惋的薄纱。
湖底的金色大厅门门扉就在她面前。
郑亭林伸手,温柔的潮水浸湿她的身体,然而她呼吸顺畅自如,面前门缝透出的光亮对她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一步之遥。
她到底为何而来,又要去往何处?
郑亭林想要推门的手顿住,金色大厅如海市蜃楼般凭空消失。
——终究是虚妄一场!
郑亭林手上的动作愈发激昂,神态全情投入,琴声引人翩翩起舞,自在旋转,属于她的音符不断跳跃,逐步陷入钢伴的柔软。
这本就是一支舞曲。
舞台上一人端坐,一人站立,暗香浮动,明明毫无肢体相交,却仿佛在交缠的琴音中紧密相拥,随着旋律迈出舞步,轻盈浪漫。
舞步交错,你进我退,曲终人散时,徒留可望不可及的背影。
心不甘,力不足。
Por una Cabeza,一步之遥。
拉小提琴对她意味着什么呢?曾经的她得到了无上荣誉,以为离理想只有一步之遥,可一直到死亡,她也没能跨越那一步。
无法触摸的境界,没有未来的瓶颈。
她的情感,她的灵魂,轻易被摧毁得支离破碎,梦寐以求的顶端,原来根本没有尽头。
远方消失不见。
只有当下。
傅令君的琴音绵柔落地,托住了摇摇欲坠的人影。
曲毕终了,郑亭林收弓握琴,姿态端庄地鞠躬致意。
馆内沉寂几秒后掌声雷动,全场欢呼,郑亭林同转头的傅令君对视上,嫣然一笑。
木质地板上,昼亮的灯光下,红玫瑰焕发勃勃生机,鲜妍诱人。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这一幕啦。
鞠躬致谢。
看在今天爆更的份上,友友们能不能给预收点个收藏呢呜呜
《死对头总是求我亲她》
盛书漫,滨大法学院门面,颜值出挑,斯文毒舌,严于律己苛以待人的完美主义者。
杜亦辛,三流学院肄业生,面相温软,动手凶狠,一天打无数份工的抠门敛财狂魔。
对彼此的印象——
盛书漫:坑我钱的临时工。
杜亦辛:刁钻事多大小姐。
校内被频繁撞破好事后,两人不约而同将对方划入黑名单。
直到某天醒来,她们灵魂互换了。
白天,从杜亦辛简陋出租屋出来的盛书漫被困在校园外。
生无可恋之际,她一眼看见“自己”穿着外卖服骑着小摩托稳当停在校门栅栏前收钱。
校园女神盛书漫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从盛书漫宿舍醒来的杜亦辛跑两步一喘气,连忙顶替自己工位换上店服,比起思考玄学科学更重要的是保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然而正当她熟练做着奶茶时,突然听见“自己”一口气把最贵的点了个遍,并指纹扫码付了款。
杜亦辛:……有事好商量,钱是无辜的。
交换联系方式后,互相折磨的两人终于达成共识,订立合约兢兢业业扮演,为防止露馅甚至不得不开启同居模式。
直到一次意外绊倒,杜亦辛抓住盛书漫,两唇相接,刹那灵魂重置归位。
喜出望外的两人分道扬镳,不料24h后同时回到原地。
再次顶着杜亦辛脸的盛书漫试探:“……要不我再亲你一下?”
灵魂互换密码解锁成功,然而杜亦辛神色复杂:“该不会以后每天都要亲一次吧?”
盛书漫眨巴眼,能屈能伸:“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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