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映雪恢复体力后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偶尔伏嫚也会过来陪她，但更多的是厉映雪并不想见她。
没说几句，就把她赶出去。
厉映雪发现自己有点想雪宝，想看看它怎么样了, 有没有被好好对待。
于是撑着一张郁郁寡欢的脸下地宫看, 走进去，在巨大的蛇像石雕下看到了那条银蛇, 盘踞中在下方。
厉映雪走过去, 脚步声惊醒了伏嫚，她睁开眼看着厉映雪。
“让我看看雪宝。”
伏嫚只好松开蛇身, 让她看到里面的蛇蛋。
厉映雪蹲下来, 双手抚上蛋壳, 温热的温度传到指尖，让她知道这条蛇有在好好孵化它。
白色的蛇蛋有一些古老的纹路, 厉映雪只当是这个女人的家族遗传特征。
厉映雪蹲得有些累，索性就坐在伏嫚的蛇身上，双膝并拢，把蛇蛋放在腿上抱着。
“你带它回去，会教它什么？”
伏嫚：“教她捕猎, 修炼。”
厉映雪：“你化神成仙之后还会管它吗？”
伏嫚：“待它心性定下来，其实不用怎么管。”
厉映雪：“这就是你的教育吗？”
伏嫚：“嗯，不用担心, 会有人陪它一起成长的，阿辞, 缃儿, 还有很多很多同类陪伴它。”
同类……
厉映雪自嘲地把蛋放下来，“随便你怎么教。”
伏嫚一边卷住蛇蛋, 一边看她起身离开，有些不解，她是不是真的产后抑郁了？
完成一天的孵化时长后，伏嫚就回到卧室打算看看厉映雪。
但没有出意外，又接受到她的眼刀。
“谁产后抑郁了？”厉映雪冷笑，“还不去看你的雪宝，在我面前晃悠什么。”
伏嫚：“厉映雪，我只是怀疑，感觉你有点不高兴。”
厉映雪双手抱臂：“那你要我怎么样？你走后，我的生活难道不要继续吗？”
伏嫚：“你可以去玩啊，认识一些朋友，反正你现在不用工作，钱财也足够你生活。”
伏嫚顿了顿：“还是说你觉得钱方面还不够？那我再去给你弄点回来。”
厉映雪忽然觉得头疼得厉害，不想和她说话，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降降火。
眼角余光瞥到伏嫚在打电话，拧眉问：“你做什么？”
伏嫚：“我给女皇打个电话，问问有没有高薪的兼职让我做做。”
如果还有海盗之类的需要收拾，可以让她去。
厉映雪深呼吸，起身夺过她的手机，挂断电话，“不用你去兼职，在家里孵你的蛋去。”
伏嫚深深看着她，“真的不用吗？”
厉映雪：“不用。”
伏嫚抱住她：“厉映雪，要是有什么难过的事可以跟我说，别憋在心里，要是我做得不好，你也可以跟我说。”
厉映雪被她这一抱，倒是消去一些消极情绪，但心底的难受又沉闷地涌上来。
鼻尖一酸，缓缓闭上眼，环抱住这个女人。
说了她会懂么，她知道人类复杂的情感么？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么？
“厉映雪，认识你真好。”伏嫚拍拍她的背，蹭蹭她的脸颊，“我有点舍不得你。”
厉映雪身形一顿，“你说什么？”
伏嫚又说：“渡劫后，即便我化神成仙，位列仙班，也永远不会忘记你。”
位列仙班……
厉映雪怔了怔，虽然早就知道她未来还有很远的路，但从她嘴里听到又是不一样的心情。她厉映雪的人生和她的人生比起来，就犹如沧海一栗，渺小又微不足道。
厉映雪感到一股深切的无力感。
片刻后在伏嫚后背冷静地用指腹抹去眼泪，从伏嫚怀里退出来，神色无异深深盯着她。
“我也不会忘记你。”
厉映雪在天台喝了很多酒，但是只醉了三分，越喝越清醒。
她看着漫天的繁星，想着一个月后那个人要去天上当仙神，而她厉映雪又将孤零零地过完这一世。
她要是个普通人多好，无论是Omega还是Beta，都行。她们的差距不会隔那么远。
“映雪，你在天台做什么？”
奶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厉映雪顿了顿，赶紧抹掉脸上的泪，回过头看：“奶奶怎么上来了？”
奶奶推着轮椅坐到她身边：“借酒消愁？”
厉映雪不敢看她：“……没有。”
奶奶看破却不说破，“是为了小嫚吧。”
厉映雪：“奶奶你胡说什么。”
奶奶又说：“那你为什么要喝酒？”
见厉映雪无言以对，奶奶笑了下：“小嫚是神仙，她要回去了对吧？”
厉映雪：“嗯。”
奶奶一脸笃定：“你喜欢她。”
厉映雪：“她给了我很多钱和金银珠宝，让我和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奶奶一针见血：“但你想要的是她那个人。”
厉映雪沉默，喝了一杯酒，过了会她坐在椅子上，昂首看着夜空，一行清泪悄无声息划过清冷的脸颊。
“奶奶……”
隐忍而克制的嗓音闷闷地响起：“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留下来。”
亲她，和她做，甚至给她生孩子……各种办法她都试过了。
奶奶：“她喜欢你吗？”
厉映雪：“……我不知道。”
她眼里没有情谷欠，没有情动，没有呼之欲出的喜爱。
奶奶双手放在腿上，十字交叉，“这可就难办了，得想办法让她喜欢你，对你爱得要死要活的，她自然就不会扔下你回去了。”
厉映雪握紧酒杯，喉咙一梗：“要是她学不会爱人呢。”
七情六欲缺失了欲，她没有欲|望，没有对钱、权、性，甚至是情感上的需求。
她怎么去让那个人喜欢自己，爱上自己。
奶奶疑惑地看她一眼：“人都有七情六欲，神仙也不列外，你试试找准办法。”
厉映雪：“她缺失了恶和欲。”
恶是她的恶念恶意，欲是她的人想欲，都没有了。
只剩下喜怒哀惧爱，和生死耳目口鼻的六欲，而她的爱只是对普罗大众世间万物的一种大爱，根本不会单独汇聚在她一个人身上，也永远构不成纯粹且自私的爱情。
奶奶惊奇：“怎么还能缺失？她做什么了？”
厉映雪到嘴边的解释始终无法开口，她总不能跟奶奶说她这辈子是重生，“……她就这么跟我说的。”
奶奶若有所思：“缺失了那就找回来，找回来她总不会不喜欢你，我们映雪那么漂亮，性格又好，还有本事，她肯定会喜欢你。”
厉映雪笑了下，回想伏嫚说过的话，已经消失在六界，怎么找回来，找回来就能让她爱上自己么？
“要是找不回呢？”
“那就……只能算了，映雪，看开点吧。”
连奶奶遇上这种难题都一筹莫展。
奶奶困了，自己回房去了，厉映雪还在天台喝酒。
地宫里伏嫚结束一天的孵蛋任务，爬向温泉，开始加班修炼。
厉映雪喝完了酒，打算下楼再拿一瓶，经过书房时，听到里面传来阿辞和缃儿的对话声。
缃儿：“阿辞姐姐，你说帝姬突破化神期要渡劫，会不会有危险啊？”
阿辞：“当然是有危险的，尤其她现在还缺失了七情六欲的恶和欲，意味着她神识是不完整的。”
缃儿忧心忡忡：“不完整会怎么样？”
阿辞沉思：“渡劫靠的不是肉/身，是靠神识抵御天雷，神识不完整，帝姬会有渡劫失败的危险。”
缃儿啊了一声：“真的吗？真的会失败吗？”
阿辞：“有这个可能，我也是听说的，之前帝姬在出窍期修炼，恶和欲跑了，本来帝姬是想突破化神期再去把它们找回来渡劫，谁知道突然来了这里。”
缃儿：“那帝姬什么时候把恶和欲找回来？”
阿辞叹气：“它们没了，帝姬现在的态度估计是想直接用不完整的神识去渡劫，搏一搏。”
缃儿心一揪一揪的：“那……要是渡劫失败，帝姬会怎么样？”
阿辞语气沉重：“渡劫失败会死，帝姬的太/祖奶也是因为渡劫失败死的，其实不止太/祖奶，帝姬的列太奶、天太奶、高太奶、太奶奶、曾祖母还有母亲都是渡劫失败。”
她们属于蛇族母系，一代传一代，天赋异禀，但都缺了几分运气，总是无法渡劫成功。
缃儿听着不寒而栗：“不渡劫不行吗？”
阿辞摊开一本书：“这是帝姬的使命，我们无法阻挡她的脚步，如果失败了，那我们就只能好好把雪宝培养长大。”
缃儿难过：“怎么会这样，帝姬也太可怜了，恶和欲真的找不回来了吗？”
阿辞摇头：“别想了，帝姬已经灭了它们。”
缃儿：“为什么啊，把它们收回来不好吗，为什么偏偏灭了？”
阿辞无法忘记那天，她在书房看到的一幕，帝姬划开时空裂缝，出现在厉小姐的上辈子，亲手掐死了那个恶和欲形成的Alpha。
“因为作孽太多，帝姬太生气了。”
缃儿一下子接收那么多消息，有些头疼，“帝姬好可怜，怎么会这样。”
阿辞看出她身体不适：“回去休息吧。”
缃儿：“那阿辞姐姐，我先回去了。”
阿辞：“嗯。”
缃儿走后，阿辞继续看书，这些书都是帝姬蛇戒里放在角落里落灰的玩意。
穿过来的时候，她们一贫如洗，又受伏老爷的限制，就只有这些破烂玩意堆在蛇戒里。
因为当初在圣灵大陆，帝姬和她们都是住在太/祖奶的山头，后来和玄姬结仇，太/祖奶的山头三天两头被玄姬攻击，要么就被偷蛇。
帝姬就去外面打造了固若金汤的月湖之境，大举搬迁过一次，而蛇戒里的破烂书籍都是太/祖奶留下的，帝姬搬到月湖之境后忘了拿出来。
到了这边后，还是她问起有没有其他东西跟着一起穿过来，想着拿去典当卖几个钱也行，帝姬才从角落翻出这些书籍。
但可惜的是，这些书籍都卖不了几个钱，于是就一直放在书房里搁着。
阿辞想到渡劫一事，叹了叹气，又翻过一页，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弥补神识的完整。
忽地，阿辞感受到背后一冷，她猛然回头，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是厉映雪。
“厉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厉映雪目光冷冷看着她：“你说，缺失了恶和欲，她渡劫会失败？”
阿辞其实并不想告诉她：“厉小姐，你怎么问这个。”
厉映雪：“告诉我，别瞒着我。”
阿辞合上书想走：“帝姬没跟你说，我也不能跟你说。”
厉映雪直接把她扣住按在书架上：“说不说？”
阿辞摇头：“我不能说，厉小姐。”
厉映雪：“我刚刚都听到了，你觉得还有瞒的必要吗？还是说你想吃点苦头再说？”
阿辞认怂：“帝姬失去恶和欲，确实有一定几率渡劫失败，但是也有可能会成功。”
厉映雪：“但她因为缺失恶和欲导致渡劫失败几率更大。”
阿辞沉默。
“有什么办法让她不渡劫？”
厉映雪问出这话时，不受控地生了一丝妄想，但这份妄想转瞬即逝，嗓音清冷：“这条路她非走不可吗？明知道是死路一条，她就不能……”
留下来当一条普普通通的蛇，留下来陪她。
阿辞：“这是帝姬的使命。”
厉映雪深深看她一眼，放开她，稍微侧过身，深知那条蛇不告诉自己渡劫的原因，除了不合适外，还有没结果。
“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她？”
阿辞摇头：“暂时没有。”
厉映雪：“恶和欲还找得回来吗？”
阿辞思索了一下，从书架上找到一本书，翻开，“有一个办法，但是很难，而且很危险，有可能回不来。”
不知名的情绪浮动，脑海闪过奶奶说的话，恶和欲找回来那个女人就有可能——
厉映雪掐断想法，正了正脸色，追问：“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