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东西？”宋苗小声颤抖着问。
女孩身上穿着的校服被血渍染成深红, 沿着裙角在模糊的月光下滴淌下暗红色的水滴。
她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深黑色的瞳仁挤满整个眼眶，
“打过游戏吗？”面对这样诡异的场景，花映还很有兴致地跟宋苗解释, “这种就是游戏里的小boss, 当然, 在TTX中, 我们管它们叫做——”
“伥。”
为虎作伥的伥。
比起那些扫荡的白影, 伥鬼要高级一点，有些自我意识。
刘云悠战战兢兢地握紧了手, “那,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花映神色淡然地说：“你们先走, 我断后。”
宋苗和刘云悠睁大了眼，皆是不敢相信。
毕竟谁都能看出来这伥鬼很危险，留下来得承担极大的风险。
在TTX这种地方里，居然还有人会做出这样舍己为人的举动？
“没关系，”跟两人的紧张害怕截然不同, 花映反而还对她们笑了笑，“我有经验。”
“你们在这里，反而会让我分心。”
在几人说话间，伥鬼的手缓慢地伸向腰间, 似乎是准备掏出什么东西。
花映脸上神色一变, 疾言厉色：“快点走。”
宋苗和刘云悠吓了一跳, 刘云悠感激地看了眼花映：“大佬，加油啊！”
她拉着宋苗咬紧牙关, 头也不回地冲了过去。
路过厕所门边的一瞬间，浓重的血腥气味涌入鼻腔, 胃部因此而翻涌，几欲呕吐。
但她们根本不敢停，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径直往前。
余光瞥见伥鬼身形晃了晃，扭曲的手抬起，像是要去抓她们。
冲出去的一刻，只能听见花映的声音：“喂，过来啊。”
是在吸引那个伥鬼的注意力，为她们逃跑争取时间。
下一刻。
“砰！”卫生间的门重重关上，将一切诡异的景象都隔绝在内。
宋苗和刘云悠这才停了下来，靠着走廊上的栏杆重重喘息。
只是短短的几十米距离，她们却好像跨越了生与死之间。
去男厕所检查的李四德正好出来，看见一副如临大敌模样的两人，眉心嫌弃地皱起来。
“你们撞鬼了？吓成这样。那个谁，云霭霭呢？”
宋苗苍白着脸猛点头，手指发软地指向女厕所的门，“有，有，有脏东西……”
“厕所里能干净得到哪里去。”李四德不耐地怼了句。
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问：“有伥鬼？”
刘云悠说是，她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软糖往嘴里塞，边哭丧着脸说：“云霭霭为了让我们逃跑，自己和那东西待在里面了。”
李四德目光诧异，呸了声：“蠢货。”
他还以为那漂亮丫头有多能耐，原来就是个同情心泛滥的大圣母。
这种人在TTX还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有个高壮的大汉在，刘云悠又升起了几分勇气，对李四德说：“我们去开门，把她救出来一起跑吧！”
李四德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老子又没发疯。”
“没用，”他指着那扇紧闭的门，“看过玄幻小说吗，她现在已经被拉进伥鬼的结界了。除非她死了，才会被放出来。”
“就没有其他可能吗？”刘云悠不死心地问。
他讥嘲地笑了下：“有啊，或者伥鬼死了，她也能出来。”
不过李四德并不认为那娇弱小公主似的花映，能够杀死伥鬼。
看两人还不相信，李四德冷笑一声大步走过去，直接拉上厕所门把手。
“哐哐”两下，门锁纹丝不动。
“死心吧，”李四德松开手，想到自己之后要带着两个新手，脸色难看得很，“赶紧回安全区，第二波怪物扫荡要来了！”
-
在李四德几人返回B教学楼的时候，花映仍然被困在那狭小的卫生间中。
“滴答，滴答。”血从伥鬼女湿润的袖口淌落，在地上砸出水窝。
她身影晃动，向着花映过去。
腿骨和手臂都以奇怪的弧度扭曲着，因而走过来时的姿势显得极为惊悚。
一条腿几乎是拖着往前，在光滑的瓷砖上摩擦出“沙沙”的声音。
这声音原本该很小，但在安静狭窄的空间中，就被无数倍的放大。
花映没动，一直到伥鬼女到了她的跟前。
那张腐烂的脸离得很近，隐约还有腐肉往下掉着。只有其上的一双深黑的眼瞳，还能勉强看出两分人形。
她对着花映，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过大的弧度，使得脸颊边的伤口裂得更大，黏稠泛黄的酸液从中冒出。
花映只是平静地望着她。
稀疏的月光从背后的窗格间落下，将花映那张秀美的脸衬得更加出尘。
伥鬼女从喉间挤出几声怪异的嘶叫，翻折的手从怀中掏了出来。
乌黑的掌间，是一个血迹斑斑的……手机？
花映见怪不怪，还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你是想要和我拍照吗？”
伥鬼女“嗬嗬”了两声，动作缓慢地点着腐烂的头颅。
手机调开相机模式，借着清亮的月光，屏幕上显现出两张迥然不同甚至不是一个人种的脸。
花映笑得毫无芥蒂，笑靥如花，仿佛脑袋旁边挨着的不是个难以辨识出人样的腐尸。
她早说过了，她有经验。
没人知道TTX积分榜上排名最高的Y，是个漂亮小姑娘。
更没人知道，她之所以能得到那么多积分，就是因为足够漂亮。
当然，比她好看的人也不少。只不过，她恰恰好就是“巢”中的怪物们最喜欢的长相。
对于其他人而言危险非常的怪物们，总会因此对花映放水，让她横行无阻地通过一关又一关。
这么说吧，她在“巢”里就是顶流，且地位□□无可撼动。
花映让宋苗和刘云悠先走，也不是本着什么无私奉献的心。
除了确信自己能够应对面前的伥鬼女，她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别人发现。
一个没有足够武力值，但是能让怪物们划水的美人，若是被TTX中不怀好意的人得知，这样的天赋将会成jsg为灾难。
轻微的“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伥鬼女将手机装回校服口袋，从那张破破烂烂的脸上，竟然隐约透出一丝“追星成功心满意足”的意味。
场面带着点诡异的和谐。
厕所门黑烟冒出，门锁咔哒一下打开，是伥鬼女将她的结界开了。
“走之前我想问问你，”花映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又指了指厕所的最后一间，“里面死的人，和这照片里的人有关吗？”
正是她一开始降生在云霭霭课桌前，在桌面的书里找出来的那张照片。
薄薄的相纸上，是一份三人合照。
是云霭霭宋苗和刘云悠。
角落里的位置，还有两道模糊的背影。
花映猜测其中一道应该是李四德，另一人，则是这一关的boss了。
伥鬼女黑幽幽的眼瞳有些飘忽，大概是在为难。
花映说：“我可以再给你签一份名。”
下一秒，伥鬼女飞快地点了下头，动作弧度之大，让花映都有点担忧那节已经凸出来摇摇欲坠的颈骨。
伥鬼女警惕地扫过周围，似乎是怕被什么东西看见。
得到答案后，花映也不再难为她，找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和笔，撕下其中一页写上名字递给她。
“我走啦，”花映挥挥手，如同和朋友告别，“再见。”
她拉开门走出去，看了眼空旷黑寂的走廊，算了算时间，猜测刘云悠等人应该是跑回B教学楼去了。
花映便也往着那边而去。
徒留捏着签名兴奋又幸福地“嗬嗬”直叫的伥鬼女在原地。
平地忽有狂风起，寒鸦声声复声声。
仿佛将要面临什么极度可怕的存在，伥鬼女的黑瞳中露出深深的恐慌，原本就残破不堪的容貌变得更加狞恶可怖。
她身影化烟，想要逃。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乌鸦凄凄的叫声近在耳畔，一道无形的力成了坚硬的爪，扼住伥鬼女的喉骨。
按理说，她已经不是人了，不该再有痛觉才对。
但事实上，她被掐得浑身颤抖，身形几乎要彻底崩溃。
在濒临破灭的前一秒，那道恐怖的力量消失了。
身前骤然有黑烟笼罩，烟雾散去，露出一道纤长的人影。
乌鸦扑棱着翅膀落在那人的肩头。
黑长的墨发如瀑垂落，任由风卷动着发梢飞舞。
她有一张精致异常的脸。
瓷白的肤色在暗夜中散发莹辉，唇色偏淡，微微抿着。
纤长浓密的眼睫之下，却掩着一双暗红色的眼眸，如同沉淀过多年时光的红宝石。
美得妖异，凝着冰冷又不可一世的杀气。
她也确实有睥睨的资本。
因为她是闻执，此间界中的至强者。
闻执伸出苍白的手指，微微一勾，伥鬼女手上的纸页就落在她的手中。
纸面上“花映”两个娟秀的字迹，写得肆意又轻松。
肩头的乌鸦用喙啄了啄自己的羽毛，口吐人言小声赞道：“阿都兰长得那么好看，名字也……化央，啊多好听啊嘎嘎嘎！”
闻执嘴角一抿：“闭嘴，文盲。”
乌鸦委屈地扑打着翅膀，不甘示弱地叫着：“都怪你来得太晚了，不然我也可以见见阿都兰了！”
阿都兰是“巢”里的怪物们给花映起的名字，意为独一无二的皎月。
闻执打从沉睡中苏醒过来，耳边就一直听着这只蠢乌鸦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最开始，她对此嗤之以鼻。
一个空有美貌的漂亮废物罢了。
但她渐渐发现，她的这些下属们一个个不务正业还明目张胆地给那个废物开后门。
好吧，闻执承认，在她这漫长又无趣的时光中终于找到了一点点小兴趣。
于是她决定亲自出面来会一会花映。
闻执瞥了眼缩在一边匍匐颤抖的伥鬼女，恩赐般地淡声道：“滚。”
她身影一晃，已然出现在走廊之上。
乌鸦兴奋地吱哇乱叫，用翅膀指着一个方向：“快点！那边那边，阿都兰阿都兰！”
闻执直接抬手把它扔了出去，“吵死了。”
黑雾摇晃，眨眼的功夫，原地只剩一片空荡荡。
-
此时此刻，花映刚跑到B教学楼的大门口。
她用力地推了推，却怎么也推不开。仔细一看才发现玻璃门上竟然落了锁。
花映拍打着门，喊着刘云悠的名字，“你们上的锁吗？”
过了一会儿，刘云悠颤巍巍的身影出现在门后，看见花映，她面露惊喜：“大佬你回来了？！”
她说着就准备上前给花映开门，手却被人一把拦住——是李四德。
李四德跟小山似的隔在门口，沉声说：“不能开门。”
傻眼的宋苗也站出来问：“为什么？”
李四德盯着花映，“从来没有人能够从伥鬼手里逃脱，你们能确定她还是活人吗？”
传说被老虎咬死的人，灵魂会停留在山上，帮着引诱活人到老虎面前。
李四德咬着牙说：“说不准，她才是真正的‘为虎作伥’。”
他这话一说出来，宋苗和刘云悠齐齐打了个寒战，原本想要去开锁的手也迟疑地停顿下来。
花映气笑了。
她不怎么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你没见过能从伥鬼手底下逃脱的人，不代表就不存在。”
“我如果真变成了怪物，还跟你们在这里废什么话。”
她皱皱鼻子，做了个往前扑的鬼脸，“早就越过这破门把你们都吃了。”
刘云悠握了握拳，“我，我相信大佬。”
宋苗怯生生地没说话，但看样子心里也是支持花映的。
李四德气得脸色铁青，他冷笑一声，用身体挡在门锁前，“你们信也没用，只要我不信，这门就开不了！”
第二波怪物扫荡就要来了，花映并不想在他们面前暴露出自己受怪物们喜爱的秘密，所以懒得再跟李四德废话。
原本她回来也不是为了进B教学楼的。
“行行行，我不进去，”她挑起讥嘲的笑，“反正下个安全区也不在这里。”
花映背过身走了几步，停下来后又对刘云悠和宋苗挥了挥手，“你俩要是愿意信我，就跟我来。”
刘云悠咬咬牙，想到当时在厕所的时候，花映义无反顾地让她和宋苗先走。
她突然生出无尽的勇气，使劲撞开了李四德，将锁打开朝着花映的方向跑了出去。
这变故突如其来，李四德愣了下。
等他反应过来发现宋苗也犹疑地往着门边挪了两步时，他怒上心头，一把将门再次紧紧锁上。
“我告诉你，你别想跑，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李四德恶狠狠地盯着宋苗。
花映那般笃定的姿态，其实让李四德心里不安地敲起了鼓。
但他因为身材高壮孔武有力，在以前的关卡中总是充当着大哥的地位。
这次遇上花映，他觉得地位被挑衅了一次又一次。何况“队友”还都是一群女孩，更让他自尊心受挫。
刘云悠和花映已然跑远了，身影消失不见。
宋苗细细的手指搭上李四德的手臂，楚楚可怜地抬起头：“大，大哥，我不跑，我相信你的。”
李四德这时才发现，这个宋苗也长了副好容貌，跟朵娇娇弱弱的小花似的。
尤其是这样柔弱攀附的姿态，更让人心中歹念骤生。
他盯着宋苗裙摆下细白的腿，舔了下唇：“算你识相，那两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必死无疑！”
黑暗将负罪感消减，独处让心底的私欲放大。
李四德直接伸手揽着宋苗的腰，暗示性地猛捏了一下，“只要好好跟着哥，保你吃香喝辣。”
宋苗没说话，只似是害羞地垂下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