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将军府之后, 裴离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了很久的夜空。
父亲去世的时候,她的年纪还不大,但已经记事。
所以她记得, 每次教她红缨枪术, 她想偷懒时, 父亲总是笑着无奈地摇头:“你叔父小时候也是这样, 吃不得苦就喜欢偷奸耍滑。”
那时她还没怎么见过裴树, 好奇地问:“那阿爹也会罚叔父蹲马步吗?”
裴天揉着她的脑袋,笑了笑:“会, 不过他一喊疼就会让他停下来了。”
小裴离睁大了眼, 不可思议地说:“阿爹竟然对叔父这般好。”
“那当然了, ”裴天朗声道,“我就那么一个亲弟弟,自然要对他好。”
裴离闭上了眼。
那样疼爱弟弟的父亲,会知道有朝一日,他的弟弟做了那推他送死的黑手吗?
她想起了玉岭当时所说的那些话。
“在此之前, 世人只知裴天,哪里知道他裴树。”
“只有盖在头上的天没了,树才能出头,不是吗?”
是啊, 多浅显的道理。
从裴树暗示要昧下她的功劳的那日, 她就应该清楚, 这人骨子里就透出的凉薄和虚伪。
骨肉至亲,终究比不过浮名虚利。
裴离猛地睁开双眸, 黑瞳中戾气浮沉。
沽名钓誉之辈,不配享受北漠的无上荣光。
……
……
翌日。
花家。
花修瑾戳了戳打着呵欠的花映, “怎么这几日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花映心虚无比地低头说:“因为,因为最近做了噩梦。”
花修瑾皱眉:“什么噩梦?”
“北漠的军队不是很快就要和蛮荒再次打仗了吗,”花映说,“听说哥哥和阿爹都得跟着上战场,我担心你们啊。”
“总算有点良心了。”
花修瑾眉骨微弯,缓声道:“放心吧,我们不会出事的。”
不过花映总做噩梦也不是一回事。
他想了想,道:“阿娘正好想要去这边的佛寺参拜,趁我今日有空,送你们一起过去。”
花映问:“哥哥不是向来不信这些吗?”
花修瑾无所谓地挑了下眉,“去拜拜求个心安也无妨。”
佛寺名叫寒音寺,听闻是附近最为灵验的寺庙。
花修瑾派人牵了马车来,坐在前面亲自为母女两人驱车。
隔着一道薄薄的帘子,花母看了眼青年劲瘦的背影,感叹地说:“你哥哥还真是长大了。”
花映说:“他都及冠了。”
“是啊,及冠了,合该成家立业才是。”
花母偏头在花映耳边,放轻声音问:“映映,上次问你觉得裴小姐怎么样,你还没说呢。”
花映这次正色道:“裴离特别好,但我不希望她成为我的嫂子。”
“为何?”
“不为何,”她低头小声嘟囔,“就是不愿意。”
花母无奈又好笑,“你这孩子,还是小孩儿脾气。”
她原本以为裴离嫁进花家的话,花映会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现在看来却不是如此。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丫头会这般排斥这件事。
-
到了寒音寺后,花映跟着花母进了大殿烧香参拜。
花修瑾对这些不感兴趣,因此连寺庙门都没进,坐在马车上等她们。
上完香之后,花母听说这里抽签很有灵气,便领着花映去签筒旁。
花母伸出手,为一双儿女抽了签,随后静静地等着小师傅解签。
小师傅开口便是玄之又玄的佛语,花母面露敬色地跟着探讨了一番。
花映听不懂,觉得有点无聊,眼珠子四处乱转。
小师傅见状,微微一笑,道:“这位女檀越若是觉得乏了,后山有供人歇息的小亭,正是梨花盛开的好景,可以去欣赏一番。”
花映忙眼睛亮亮地看向花母。
花母点头道:“去吧,莫要乱跑,冲撞了人。”
花映连连应下,跟着另一个小师傅往着寒音寺的后山而去。
许是因为在寺庙,必旁处都要安静清幽许多。
四周隐隐有念经的声音,如金石碰撞,带着特殊的韵味。
没多久就看见了一座精致的小凉亭,四边梨花洁白绽放,花瓣上还带着将落未落的露珠。
小师傅念了句佛号,“女檀越请,小僧就在不远处,有事可以差人唤我。”
花映施礼道:“多谢。”
她提着裙角,欢快地踏进凉亭欣赏风景。
不得不说,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容易让人的心情放松下来。
看了一会儿后,她估摸着阿娘应该跟僧人说得差不多了,就准备提步离开。
才走了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的男声:“姑娘,你的耳坠掉了。”
花映转过头,只见距离他几步的地方站着一个陌生的黑衣青年。
青年的长相很乖巧,带着天然的无害。
见她看过来,冲她晃了晃手中熟悉的珍珠耳坠。
花映抬手摸上耳侧,果然落了一只。
“多谢公子。”她笑着伸出了手。
青年走近,将耳坠放在了她的掌心。
在花映将要合拢掌心的时候,突然发现手里不止多了珍珠耳坠,还多了一枝刚折下来的梨花。
花映“咦”了声。
“很漂亮,”青年低笑道,“恰与姑娘相配。”
原本美丽的花瓣贴着她的手心,好似突然变得烫人起来。
花映眉心轻皱,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忽有人沉声唤道:“玉岭。”
这声音压得略低,却带着很熟悉的味道。
花映抬起头,看见了面无表情的裴离。
她今日做了男装打扮,两道弯眉描得深了些,往上微扬,带着几分陌生的英气。
花映口中一声“裴离”还没叫出声,裴离就已经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对黑衣青年说:“玉岭,走了。”
玉岭可惜地叹了口气,对花映道:“姑娘,下次再会。”
裴离盯他一眼,冷声说:“没有下次。”
说罢,她就径直离开。
玉岭但笑不语,对花映挥了挥手,紧随其后走远。
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花映还是满jsg头雾水。
那人是谁啊?
裴离又怎么这么冷漠?
花映想不通,便暂时放下,随着小师傅重新回到正殿找阿娘。
她将珍珠耳坠重新挂在耳边,至于玉岭折的那枝花,被她留在了凉亭中的桌面上。
-
寒音寺内的隐蔽处。
裴离眸如寒冰,声音冷冽:“玉岭,你今日过分了。”
玉岭含着笑:“哦?”
裴离皱眉道:“我们今日是来做正事的,不是让你游山玩水逗姑娘的。”
裴树最看重名声,因为这多年积累,在北漠已经形成极高的名望。
想要扳倒裴树,自然就要从此处下手。
而最能影响百姓的,便是这赫赫有名的寒音寺。
看她眼中隐有怒色,玉岭不仅没有半分悔意,反而很是新奇地看了她一眼。
“子虚生气,究竟是因为我游山玩水,还是因为我逗姑娘呢?”
裴离说:“没有区别。”
“不,”玉岭道,“区别大了。”
“前者顶多只能是因为你看不惯我散乱的作风,而后者——”
他饶有兴趣地说:“是因为你醋了。”
裴离忽地抬起头,捏紧了拳,眉心皱得更紧:“你胡说什么?”
玉岭见状,了然地轻轻一笑。
“子虚与我在军中都审问过不少探子,不知你对你现在的状态,有没有觉得一丝熟悉?”
他慢声说:“恼羞成怒,掩耳盗铃。”
裴离长睫轻颤,唇动了动,半晌才艰难地道:“你分明知道我和她都是……”
都是女子。
“那又如何。”
玉岭喜欢看戏,戏文里又最爱写这样禁忌的戏码,“谁人规定,男子就该喜欢女子,而女子,又必须非男子不可呢?”
裴离直直地看着他:“世道如此。”
玉岭只是对她勾了下唇,问:
“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裴离沉默了。
玉岭走过来拍了下她的肩头,低声说:“就像我发现了你是女儿身,但依然称呼你为子虚。”
“因为对我而言,这些年来与我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人,都是你。”
“这些事情不会因为你是女子就变成了一种错误,亦不会因此而消弭。”
裴离抬眼跟玉岭对视,直到此时此刻,她好像才真正第一次认识了眼前的青年。
在外人面前,他是沉默寡言,人狠话少的玉面修罗。
可在裴离跟前时,他总会显出几分和外表一样的少年意气。
“你……”
玉岭冲她眨了眨眼,耸肩道:“说实话,子虚,你藏得也太不好了。我见到你和那姑娘的第一眼,便知道你喜欢她。”
裴离脸上一热,慌忙转开视线。
大约是因为两人已经成为了盟友,把她当成了自己人,玉岭难得贴心贴肺地说道:“若是当真喜欢,便去说吧。”
他的脸色变得正经了不少,“我们马上就要征战蛮荒,战场形势变化莫测,此去前景如何亦不可知。”
“死不可怕,但你当真想带着遗憾死去吗?”
寒音寺的僧人恰好在此时敲响了钟,宏亮而悠扬的钟声回荡在耳边。
也如同落在裴离的心头。
良久,她问:“为何与我说这些?”
“我们是朋友啊。”玉岭咧开嘴角,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而且……”他声音低了低,“你是裴天将军的女儿。”
在他还是街边乞儿的时候,裴天救过他。
所以从进入黑云军后的每一日,他都跟裴离抱着同样的目的——
为裴天报仇雪耻。
……
……
今夜因为没跟裴离有约,所以花映早早就洗漱睡下。
春夜微凉,她睡着睡着,却突然隐约觉得脸颊边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下意识地皱起了眉,于是那点温热便消散了。
可睡梦中的花映却怎么也没能继续安然入睡。
她眼睫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
视线一点点地清晰,于是她也看见了坐在床前的人。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好在看清了裴离的衣裳,才让花映及时捂住了嘴,没叫出声来。
“裴离?”她放下手,小声又疑惑地叫了一声。
裴离转眸,对上她的眼。
花映低声抱怨:“你怎么都不叫醒我啊,害我吓一跳。”
隔了一会儿,裴离慢吞吞地说:“抱歉。”
这时花映才发现裴离跟平常有些不太一样。
她仔细地抬眼看去,发现裴离平时冷白的脸上带着丝丝红晕。
而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酒味。
花映从床上半坐起来,睁圆了眼,“你喝酒了吗?”
听到她的问题,裴离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似的点头:“嗯。”
不知为何,花映突然觉得这样的裴离还有点乖。
“为什么突然喝酒啊?”她不解。
据花映所知,裴离为了保持身手敏捷思维清醒,之前可从来滴酒不沾的。
裴离缓声道:“玉岭说,酒壮怂人胆。”
花映对“玉岭”这个名字有印象,她听裴离喊过,就是今日在寒音寺遇见的那个黑衣青年。
想起寒音寺,她就想到今日裴离对她的冷漠态度。
花映不高兴地说:“寒音寺的时候我想跟你打招呼的,可你都不看我一眼。”
裴离皱了下眉,似乎想起来了,懊恼地说:“抱歉。”
看她这幅样子,花映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算了,也没是什么大事,”她很大气地选择原谅,“所以你到底为了什么需要喝酒壮胆?”
话音落下,裴离忽然倾身向她贴近。
那丝丝缕缕的酒味跟着钻进鼻腔,还掺杂着裴离身上的冷香。
眉眼冷淡的少女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你。”
花映疑惑:“什么?”
裴离再次开口,这次说得更加清楚:“为了你。”
墨眸中染着三分醉意,化成了流潋不明的光。
花映清晰地听见了心脏猛地跳动了下的声音。
她突然觉得,她跟裴离之间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薄纱。
而裴离今夜接下来的话,将会撕开这层轻飘飘的障碍。
她突然茫然又紧张地捏紧了掌心,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不想听见后面的话。
“花映。”裴离唤她的名字。
花映应声抬眸。
幽暗光线衬得面前的少女眸色更加暗深,裴离凝视着她片刻,慢声说:
“我喜欢你。”
花映失措地揪着被角,语无伦次地说:“我,我也喜欢你的啊,我们是好朋友嘛。”
“不是朋友的喜欢。”
裴离打断她的话,忽然探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花映下意识地挣了挣,挣脱不开。
裴离低下身,墨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她骨相略深,长而浓密的眼睫垂下看着人时,极为深情的模样。
夜风很凉,她的吐息却灼烫。
“是看着别的男子接近你会气闷的喜欢。”
“是想让你只对我一人笑,眼里只看着我一人的喜欢。”
“是……”裴离往前,和花映鼻尖相抵,唇瓣离她的只相距一分。
她眼睫颤动,脸上薄红更重。
“想要吻你的喜欢。”
那层薄纱终于捅破,其后却是山摇地震,海水灌涌。
冲得花映脑子发晕,好半天没醒过神。
太,太……
裴离起身退开,似是不敢去看她的神色。
她别开头,说:“这次对战蛮荒,我也会去。”
“若我能活着回来,”她声音骤然轻了几分,透着一丝小心翼翼,“再告诉我你的答案,好么?”
一直到裴离离开了她的房间很久,花映才如梦初醒。
手中是裴离临走时塞给她的狼牙项链。
北漠人认为狼是古神座下的坐骑,所以在北漠,这是用来定情的信物。
代表着此生最纯粹最诚挚的爱。
冰冷的狼牙躺在掌心,原来刚刚真的不是她在做梦。
想起裴离所说的那些出格的话,花映脸上发热,心跳飞快,过了好久才平息。
她生得漂亮,以前在帝京时,不是没有人向她表露过心意。
那时她只会稍感惊讶,微笑着婉拒。
可刚刚面对裴离,她却觉得脑子轰然一声。萦绕的酒气蔓延过来,叫她也跟着晕头转向。
不应该的。
这也太疯狂了!
这一夜,花映不知什么时候才重新睡着。
醒来后看着还握在手心的狼牙项链,她莫名脸上一红。
本想随意扔在一边,但顿了顿,还是动作小心地放在了她最喜欢的小盒子里。
从这日起,裴离再也没有深夜来找过她。
像是突然从花映的世界消失了。
每到临睡前,花映就会望着窗外怅然若失。
她不知道再见到裴离应该说什么。jsg
但她好像……真的有点想裴离。
大军将要出发的前一夜,花映做了个梦。
梦里最先是裴离醉酒后来找她的那一夜。
“若我能活着回来,再告诉我你的答案,好么?”
她张了张唇欲要说话,眼前的景象突然一变。
土地皴裂,血液顺着裂缝流淌。
花映茫然四顾,只能看见烈火和残损的军旗,还有地上数不清的尸体。
蛮荒人和北漠的军队,交叠在一起,浓重的血浸透了他们的衣服,分不清究竟属于哪一方。
花映心弦绷紧,忽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在成堆的尸首中,她突然看见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无尽的绝望和哀恸盈满整颗心脏,她跌跌撞撞地奔过去。
裴离的衣襟染满了鲜血,两柄弯刀横穿了她的身体,那张莹白的脸上也尽是血渍。
她还残留了一口气,看见花映后,居然弯着唇笑了下。
“花映,怎么办,我好像回不去了……”
花映想碰碰她,可怎么都只能触到一团冰凉的空气。
她崩溃地失声痛哭,“别死!你不能死!”
耳畔忽然响起了焦急的呼声:“映映?映映!”
花映睁开湿漉漉的眼,见到一脸忧急的花修瑾。
“做什么噩梦了,哭成这样。”
花修瑾紧皱着眉,轻轻替她擦着脸上的泪水。
好半天,花映才有了动作。
她扑进花修瑾怀里,声音轻细地呜咽:“哥哥。”
“我好像,喜欢上了个不该喜欢的人。”
花修瑾拍着她后背的手微微一滞。
他长长轻叹,“傻子。”
他声音轻柔了几分,哄道:
“我的映映是天下最好的小女郎,没有谁是不该喜欢的。”
……
……
很快,花家父子随着黑云军离开。
出发的那日,花映站在城门头为他们送行,天边日光刺目,将军士们的盔甲映出森森寒光。
恍惚间,她好像感觉到了一道视线。
但很快,就消散无踪宛如错觉。
花映忧心地握紧了拳。
阿爹和哥哥,一定要平安啊。
还有,裴离。
-
战争没有定数,这一等,便是春去秋来数个月。
其中发生了件轰动的大事。
有人偶然间在寒音寺的墙壁上发现了奇景,无数蚂蚁爬在墙上,竟然汇成了几个字——裴树好大喜功,罪无可恕,应当天罚。
从墙洞中,压着几页薄纸。
竟然是当初的裴天将军镇守烈阳关的时候,送来的求助信。
上面有落笔日期。
旁边还摆放着裴树所书的随笔——救,不救。
杂乱无章,可见当时笔者的心绪如麻,但最终朱砂红笔在“不救”上画了个大大的圈。
当年烈阳关全军覆没的真相,血淋淋地撕开在众人面前。
北漠百姓震惊,那些当年幸存的老兵出来痛声控诉,字字血泪。
裴树所营销的所有光圈,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与此同时,军中亦传来了裴树落马身亡的消息,更加坐定了“天罚”之说。
黑云军主将身死,接过帅印的是个叫玉岭的年轻人。
九月,终于传来了大胜而归的消息。
花映一直起伏不定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听闻还有十来日班师回朝,她在心里默默为几人祈祷。
临睡前,花映习惯性地摸了摸小盒子的狼牙。
不知道裴离现在怎么样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花映突然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她睁开眼,心头突跳,视线朝着床外看过去。
在那里,果然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花映忽然就湿了眼眶:“裴离。”
裴离缓步走过来。
几月不见,她高了些,也瘦了些。
但看着花映的那双眼,依旧明亮深邃,压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别哭。”她哑声开口。
花映说:“我好想你。”
裴离艰涩地吐声:“我也是。”
所以才会扔下军队,一个人独自快马加鞭,率先赶了回来。
见到人之后,心头的那些酸涩,痛苦,和甜蜜,都慢慢地翻涌上来。
“我还活着,”裴离低眸看她,“所以现在,你想好了吗?”
花映朝她伸出了手,动作缓慢,却坚定。
她说:“我也喜欢你。”
“同样的喜欢。”
裴离心跳怦然,不敢相信地望着她。
下一瞬,上前紧紧抱住了花映。
她搂得紧,仿佛想要将人揉进骨血中。
“花映,”她轻声说,“我好高兴。”
【滴——】
系统:【数据已连接。】
系统:【宝,快醒醒快醒醒。】
花映眼前的世界好像突然被人按住了定格键,她想起了一切,刚想叫醒眼前的裴离。
画面扭曲了一瞬,忽然变成了她家的祠堂里。
她跟裴离跪在地上,花母怒声道:“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花父同样怒气冲冲:“别想我同意你们,除非我死,或者你们死!”
花修瑾同样撩袍跪下,“若阿爹阿娘要逼死妹妹,我甘愿一同上路。”
“孽畜啊!孽畜!”
花修瑾拿出了佩剑,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
而裴离的掌心间也多出了一柄雪亮的匕首。
裴离看着她,声色温柔:“若是此生无缘,我们来生再聚。”
眼看着两人都要心甘情愿地往着自己命脉上来一刀。
花映:???
幻境而已,不至于啊!
她掌心合拢,运转灵力,忍无可忍地在裴离和花修瑾脑子上一人拍了一掌。
“咔嚓——”玻璃破碎的声响次第响起。
裴离和花修瑾的动作骤然停滞下来。
幻境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