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丧刚刚开始, 报丧的鬼应该还没有走远,我们现在赶紧追,应该还来得及。”
朱彦昌第一个走房门, 随意看了看,提醒身后的几人。
“如果让他们走出村子, 想要再追踪,就不太可能了。”
林卿柔跟在朱彦昌身后,第二个出去, 视线扫向屋檐之下, 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屋檐下的白蜡, 果然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可是报丧的鬼数量这么多, 分开跟的话,危险性极大, 我们选哪一个跟?”说话的人是卫轲。
“到时候看情况吧。”朱彦昌已经加快速度, 朝巷子外行去。
其余几人也不再耽搁, 展开手脚,快速追上。
几分钟后,众人来到村边缘的一处房屋拐角。
期间他们差点碰上, 从巷子里出来报丧的鬼,好在沈墨白预警及时,才没有正面撞到。
“他们手里拿的白布条缠绕的棒子,是什么?”
“哭丧棒,报丧用的。”朱彦昌沉声解释, 他盯着村外空地上, 聚在一起, 拿哭丧棒的报丧鬼。
“有鬼看到报丧鬼手里的哭丧棒, 就知道这边有人死了,要来参加葬礼。”
聚在一起的报丧鬼数量不少,有四五个左右,全身披麻戴孝,腰系麻绳,一副孝子的打扮。
“还好我们赶得及时,这应该是最后一波报丧的鬼。”朱彦昌抬腕看了眼时间,十二点三十四分。
朱彦昌话音未落,那几个聚在一起的报丧鬼,像是得到什么信号一样,鬼影绰绰,朝各个方向散去,钻入老林。
待在人群中,沉默已久的林卿柔,开口道,“我的替身们会跟随所有报丧鬼,大家选一个跟踪吧,不要分开。”
卫轲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恍然之色,难怪她不纠结,原来是蓄谋已久。
离去的报丧鬼,不会给他们太多选择的时间,众人随意选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孱弱的报丧鬼后,就跟了上去。
而“蓄谋已久”的林卿柔,在跟上众人脚步的同时,身后影子里走出四个一模一样的她,分开追赶其他方向的报丧鬼。
回魂时刻,黑晶与残魂的碰撞,不仅使她窥见堕落厉鬼的某些规则,更使她摸到了进阶玄冥的契机。
如果说噬魂是鬼术师自身魂体的整合,那么玄冥则是对外界规则,对外界大道的探索、运用,甚至掌控、融合。
现在,林卿柔差的不是领悟,而是足够的精纯阴力累积,和对自身魂体的打磨。
再次进入森然恐怖的老林,众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老林和之前一样,到处都是隐没在老树后的坟丘,以及坟丘前祭祀过的残留香烛。
只是,与刚开始不同的是,那些顶部裂开过的老坟,已经恢复正常,所有的坟土都被填回,所有的人为痕迹都被抹除。
它们好像变得更加森然和可怖,仿佛是在孕育更加恐怖的厉鬼。
老林寂静无声,披麻戴孝的报丧鬼,拿着哭丧棒走在前面,一群鬼鬼祟祟的活人,跟在后面。
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人,谁才是鬼。
大概跟着报丧鬼,七拐八绕走了十来分钟的样子,茂密高大的老林,逐渐稀疏,路边开始出现一些低矮枯黄的杂草。
远远走在前面的报丧鬼,身影完全不会被树干遮掩,方便追踪,但众人暴露的风险也随之增加了。
众人放慢脚步,与报丧鬼拉开了一段距离,没有跟得如之前那样紧密。
“原来跟着报丧鬼,真的可以脱离老林笼罩的范围,走出这片灵异之地。”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但走出这片灵异之地后,进入的不过是另一片灵异之地罢了。”
朱彦昌话虽然是对卫轲说的,但目光却落在卫轲身后的林卿柔身上。
林卿柔不为所动,像是没有感觉到朱彦昌的视线一样,依旧在脑海里把控分析替身们传来的某些画面。
刚开始,那些跟着报丧鬼的替身们,都是在老林中穿行,和他们一样跟随报丧鬼。
但随着距离的拉开,路线的不同,替身们身边的景象也在逐渐变化,老林稀疏,杂草丛生。
一个彻底脱离老林的鬼,走入一条黄泥小路,消失在浓雾笼罩的山谷。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报丧鬼们走出老林,拿着报丧棒,进入黑沉的菜地,荒芜的村落,干枯笔直的杨木林,摆着钓鱼竿的枯寂鱼塘……
直到一个替身看见,老林的边缘出现了一条熟悉的黑沉公路,和停靠在路边的蓝白破旧巴士……
林卿柔发出一声轻咦,眼中冒出惊喜之色。
而林卿柔本身所在的地方,走在前方的报丧鬼,也到达了他的目的地,小路尽头,一面深不见底的悚然断崖。
拿着报丧棒的报丧鬼,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直接跳下去,失去了踪影。
最前面本该停止的朱彦昌,却像是看不到前方是断崖一般,还在紧紧跟随报丧鬼的脚步,朝着断崖边走去。
“你们看不见前面是断崖么?还不快停下来!”林卿柔已经察觉到朱彦昌几人的异常,连忙喝道。
“断崖?什么断崖,前面明明是路啊,那个报丧鬼好像发现我们了,走得好快。”
卫轲指着前面空无一人的断崖,压低声音惊叫道。
林卿柔看着卫轲几人无比认真的神情,和一副完全正常人的模样,只觉得迎面而来的风中,夹杂着一丝瘆人的寒意。
他们失去的不仅仅是回魂的记忆,还有被扭曲的认知。
现在林卿柔可算知道,为什么朱彦昌死活走不出柕里怀村,认为外面的灵异之地凶险异常,能走回去,都是他的本事。
如果她是可以操控卫轲几人的鬼,完全可以颠覆他们的世界观,让他们完全觉得一加一等于三,没有丝毫问题,并且深信不疑。
而被操控的人,遇到正常人提醒真相,反而会觉得提醒的人不正常,事实构架就是一加一等于三。
扭曲的认知就是这般恐怖。
所以,林卿柔没有继续再提醒他们,而是停下脚步,装作惊喜地告诉他们。
“不用去追那只报丧鬼了,我其中一只替身跟踪的报丧鬼,竟然找到了我们来时的公路,遇上仍旧停靠在路边的穿梭灵车,我们还是赶紧转头,去找那只报丧鬼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卫轲闻言,也不往断崖边走了,果断折返回来。
“是的,机会不容错过,也不知道报丧什么时候结束,穿梭灵车什么时候开走,我们要赶紧过去才是。”
不是没有人怀疑林卿柔话的真实性,但如果她拿这件事来欺骗众人,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朱彦昌什么也没说,果断折返,不再去追那只消失的报丧鬼。
林卿柔是唯一知晓路的人,这次她成了领路人。
一来一回,一折一返,时间消耗在路上。
寂静诡异的老林,开始浮现淡淡的薄雾。
在薄雾彻底变成浓雾之前,众人找到了黑沉的公路,和那辆停靠在路边的穿梭灵车。
但出现的浓雾,同时也断绝了他们折返的后路,标志报丧的结束,和哭丧的开始。
鬼会从各个地方,赶到老林中的柕里槐村,进行哭丧和吊唁。
以上是朱彦昌的经验之谈。
“穿梭灵车里的灯还亮着,它已经修复好了,我们赶紧上车吧,后续估计还有鬼会赶来,到时候被他们盯上就麻烦了。”
说话的人是卫轲,她正左右观望,巡察着穿梭灵车附近的情况。
发现周围寂静一片,暂时没有鬼过来,也没有鬼在车上,十分安全。
可最先发现穿梭灵车的林卿柔,已经过了兴奋的劲头,完全冷静下来,以审视的目光,打量路边的穿梭灵车。
她可以确认,那就是一辆穿梭灵车,和之前那辆,虽然不是同一辆,却有着无法被仿造的同种气息。
可心底的不安,怎么也无法抹去,也无法说服内心的某个声音。
“啊,好像雾气里有东西过来了。”
卫轲发出一声惊呼,指着浓雾中涌动的人形轮廓说道。
“报丧的鬼带着哭丧吊唁的鬼回来了,”朱彦昌沉声提醒,“那些雾气十分危险,沾染上,就容易被雾里的鬼袭击,我们必须赶紧上车。”
这下,由不得众人止步不前。
朱彦昌第一个拉开车门,率先登上穿梭灵车。
第二个是卫轲,第三个是宁霄,第四个是面带迟疑的林卿柔,最后是断尾的沈墨白。
此刻,林间越发浓郁的雾气涌动,已经吞噬老林边缘,朝黑沉的公路铺展。
雾气之中,隐约有重重的人影走动,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一张张惨白的面孔,隐没在雾气中,显得格外诡异。
“车要开了,林顾问你怎么还卡在车门口?沈小姐还要进来。”
已经坐在位置上的卫轲,看了眼窗外弥漫过来的雾气,焦急提醒要上不上的林卿柔。
压着内心的不安,林卿柔还是选择踏上这辆出现得蹊跷的穿梭灵车。
在沈墨白上车后,车里内饰灯开启,车门缓缓闭合着,将涌来的雾气隔绝在外。
包括朱彦昌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要逃离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可心头一直笼罩不安的林卿柔,坐在位置上有些烦躁。
坐在她对面的朱彦昌,倒是神色轻松,给了她难得的好脸色,甚至说话时,带上了赞赏的意味。
“林顾问,你果然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真的带领我们出来了,之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错了人。”
林卿柔思考着不安的来源,听到朱彦昌的话,被吸引了注意,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和恰到好处的微笑。
“嗯?我没明白你的意思,难道我之前做了什么让你不悦的事,才使你颇为……”林卿柔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挑定一个较为平和的词语,“颇为‘关注’我?”
朱彦昌晒然一笑,以回忆的口吻说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发生在你们大学废弃男寝的炼魂事件。”
“废弃男寝炼魂事件,过去不过几个月而已,我自然是记得的,怎么了?”
“那时候我接你做笔录时,就知道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当时应该是有能力带着那些学生直接逃出来的,你没有这样做,是为了抓住地下灵冥协会的幕后黑手吧?临危不乱,为了更深层次的成功,选择暂时隐藏自己的力量,这的确是你对作风。”
林卿柔听到朱彦昌后面的夸赞,差点没老脸一红,一口水喷出来,她当时完全没有这么想。
她不带那些学生出来的原因,仅仅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罢了。
她之前就是一个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的人。
之前的朱彦昌无疑看透了她的本质,后面改观的朱彦昌,不再冷脸相对时,反而使她陷入沉默。
可就是朱彦昌这翻坦白的话,让林卿柔抓住了被隐藏的契机。
任务,对了,她来这里是为了任务啊。
她居然把最重要的事情遗忘了。
诅咒不仅仅是在她灵魂深处形成诡异黑晶,还遮掩了暗红软件发布的信息,让她忽略掉任务中的提示。
迷蒙在林卿柔心头的阴霾,终于被抚去,露出下面的睿智和机警。
不安和烦躁,汇聚到一起,引发死亡的预警。
坐到位置上的林卿柔,猛地站起身,脸色难看,“错了,不是这辆车,我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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