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月心里隐隐有些不适, 可是怕自己再说什么,两人又会吵架,干脆也就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那侧, 背过身冲着外侧, 不再说话, 两人中间隔着一人的距离,宛若银河。
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控制的,这一晚苏暮雨并没有再睡进沈星月的怀里, 第二日一早沈星月便早早的换了衣服准备入宫, 原主做过的错事太多,她不想背锅,可冯嫣也的的确确是无辜的,把冯嫣想要的公平还给冯嫣, 这是沈星月现在迫切想要做的事情, 理清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 她就要找小猫咪好好谈谈了。
沈开元一早便在勤政殿和沈宜宁一起议政,听到了文景的通传, 沈开元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文景, 你刚刚说谁来求见?”
“回陛下, 是大郡主来了,说是来向您请罪的。”文景小心的看了一眼女帝的脸色。
沈开元眉头都皱在一起了,她刚对沈星月生出些希望来,这才多久?怎么就又惹祸了?还是得自己给她擦屁股的那种祸。
沈开元突然就有些理解弟弟了,有这么个女儿, 日日里围着她给她才屁股,搁谁谁也不开心。
沈开元叹了口气, 抬眸道:“让她进来吧。”
沈宜宁在一旁皱着眉没说话,她这位堂姐这是又做错事情了?
“臣,沈星月,参见陛下。”沈星月身形笔直的跪下,行大礼参拜。
沈开元将玉笔放下,抬眸瞟了沈星月一眼:“行了,殿上的都是家里人,别和我来这些了,起来说话吧。”
沈星月这才起身,拱手请罪:“姑母,臣过来是请罪的。”
“呵,稀客,你现在倒是学好了,还会过来请罪了。”女帝看着沈星月,越看越气。
“是因为之前的一件事,李明华在京城里纵马撞死了一个木匠,臣那时包庇了李明华,致使李明华没有受到应有的处罚,昨日臣在星翠楼里遇到了那木匠的女儿冯嫣,她她自愿卖身到青楼里,就是想等着我和李明华自投罗网,她想杀了我们报仇。”
“那你有没有受伤?”沈开元忙问道。
到底是自己家里的孩子,不懂事也不能伤着。
“臣手上受了些小伤,已经让人包扎过了,没什么大碍,倒是冯嫣实在是无辜,先是父亲被纵马撞死,后是臣包庇,最后还流转到了青楼里,这件事情臣做的的确不妥,臣想请姑母差京兆尹衙门重新审理此案,降罪与臣,以示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沈星月再次跪拜请罪,身形笔直。
沈开元这次却是直接笑了起来,原因无他,这件事情当时都闹到京兆尹衙门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也就是因为沈星月是自家孩子,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但其实女帝也觉得那件事处理的不妥。
她倒是没想到沈星月能站出来主动承认错误,倒是比以前有担当了许多,或许假以时日,她们家月儿也能稍微指望上一些了。
沈开元笑道:“原是这件事,那你确实是有错。”
“请陛下降罪。”沈星月再次请罪。
沈开元叫文景将书写诏书的内侍叫了进来,开口道:“工部左侍郎、安康王府大郡主沈星月包庇李明华纵马撞人,念在沈星月过来请罪,朕酌情处置,沈星月罚俸一年,李明华纵马撞人一案,着京兆尹衙门重新审理。”
“谢陛下恩典。”沈星月跪拜谢旨。
“那个冯嫣现在人在哪儿呢?”沈开元问道。
“在臣府里,昨日臣将她的卖身契从星翠楼那里要了出来,且已经差人去把她的户籍重新改为良家子了。”沈星月解释道。
“好,那便让文景和你一起回去传旨吧,京城里的这些纨绔们确实是做的有些不像话了。”沈开元开口道。
“是,陛下。”沈星月躬身行礼,这才和文景一起离开。
等沈星月走了,沈开元才看了看自家小女儿,说道:“你堂姐总算是有了些样子,敢于承担罪责,这孩子最近是真的长大了呀。”
沈宜宁偷偷撇了撇嘴,肯定是因为沈星月之前太不靠谱了,稍微做两件靠谱的事情母皇就这么夸她。
沈星月和文景出来之后便松了口气,赶紧把原身的屁股擦干净了,自己才能干干净净做人。
沈星月上了自己马车,文景则是跟着一帮内侍们一起上了另外的马车。
马车很快就到了王府,沈星月和文景一同来到了听雨院。
冯嫣原本还等阵沈星月迫害折磨她呢,结果等了一日也没等到,这会儿才听到了院落外面有动静。
外面的护卫们打开了房门,冯嫣嘲讽的看向沈星月:“怎么?大郡主等不及给我用私刑了是不是?”
文景看了冯嫣一眼,开口替沈星月说话:“大郡主一早就去面圣了,若不是大郡主面圣请罪,你以为你爹的案子还能翻案吗?”
冯嫣也是呆住了,她不敢相信的看向沈星月:“你真的去请罪了。”
沈星月淡淡点了点头,“嗯,跪拜听旨吧,陛下已经都知道了,京兆尹衙门那边会重新审理案子,还你爹公道。”
沈星月跟着一起跪拜接旨,旨意里也有对自己的内容。
文景展开了旨意,逐字逐句的念着,冯嫣却是恍如隔世一般,哭的不能自已。
她知道沈星月肯定不会得到重罚,但父亲的死说实话和沈星月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只要李明华能罪有应得她就心满意足了,“民女谢陛下做主,谢陛下。”
冯嫣接旨意的手都是抖得。
沈星月起身,让文友陪着文大官一行人喝些牛乳再走,文大官也欣然点头,跟着文友去了。
沈星月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冯嫣,开口道:“从现在起,我便不再让人看着你了,京兆尹那边可能随时会有人过来让你过去和李明华当堂对峙,这几日你便先留在王府里吧,这样也安全,我怕李明华狗急了跳墙,你留在这儿,他们不敢那你怎么样。至于吃食什么的,我会让人按时送过来,这是你的卖身契,我就直接烧了,以后别再做傻事了。”
沈星月说着,将手里的卖身契扔进了屋子里的炭盆里。
冯嫣撑着身边的圆凳才缓缓站了起来,眼眶通红的看向沈星月:“为什么帮我?”
沈星月叹了口气:“也谈不上帮你,这件事原本就是我做错了,整件事里最无辜的人就要数你了,不过这次这事被我当面捅到了陛下那里,京兆尹衙门那边必定会严判,你父亲也算是能瞑目了,你节哀吧。”
沈星月说完之后,便出了门,让院子里的护卫们都离散开,不再对冯嫣进行看管,不过沈星月不放心,仍旧派了两人暗中盯着冯嫣,以免冯嫣一时糊涂,伤到了王府里的人。
做完了这些沈星月深深松了口气,觉得身上的有一口大锅清理干净了。
接下来的几日,沈星月也都在忙着冯嫣的事情,她手掌上的伤势好得很快,已经开始长出新肉了,至于她和苏暮雨,依旧只是简单的说上几句话,和沈星月刚过来的时候差不多,关系降到了冰点。
尤其是苏暮雨听说了沈星月这几日都在为冯嫣的事情奔波,心里更不是滋味,而沈星月也并没有多做解释,原主惹了麻烦,她帮着擦屁股而已,她和冯嫣清清白白的,没什么好解释的。
中途沈星月还收到几次沈宜嘉的拜帖,她全让人挡回去了,本来自己就忙的焦头烂额的,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根本不想见沈宜嘉。
可今日又是沈星月第三次收到沈宜嘉的拜帖了,说是想几日后过来拜访,沈星月实在是没办法再拒绝了,再拒绝传出去恐怕会让人觉得自己讨厌五皇女,和陛下的女儿离心离德。
没办法,沈星月只好应允。
审理李明华那日,沈星月仍旧作为旁听,坐在堂下的一把椅子上。
李明华被关押在牢中几日,早已经邋遢的不成样子,被压到公堂之上,看到沈星月在,赶忙跪地冲着沈星月磕头,想给自己求情。
冯嫣也是捏了把汗,跪在李明华身边,虽然她手中举着陛下的圣旨,沈星月这几日为了帮她找当日的目击证人,也的确费了一番功夫,可越到了这种时候,她便越害怕。
沈星月只是冷冷的看着李明华,并没有打算搭理她。
“肃静!”吴仁怒斥了堂下的李明华一声,两名压着李明华的官差立马把人按到了地上,李明华疼的只剩了吸气的力气。
“带那日的几个人证上来。”吴仁一声令下,有三个小商贩打扮的人被带了上来。
“你们几人好好把那日的情景说一说。”吴仁接着开口到。
“回大人,那日李公子在东市故意纵马,那时候是晌午的时候人正多,可李公子却一边笑一边纵马。”
“是呀,小的也看到了,还看到了他用马鞭抽人,看到冯木匠在路中来不及躲闪,也并没有勒马,而是直接撞了过去。”
......
之后几人的证词也都是一样,冯嫣的眼泪一滴滴滑落,她高举圣旨,大声道:“还请大人还我父亲一个公道啊。”
李明华见事情似乎有些不妙了,赶忙一边摇头一边去求沈星月,“郡主,不是的,你别听他们乱说,是他们这些贱民污蔑我,是他们污蔑我,郡主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们不是好朋友吗郡主?”
沈星月冷笑着起身,踱步到了李明华面前,外面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也都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李明华可真坏,这件案子确实该重审。”
“嗨,重审又有什么用?人家李明华可是大郡主的人,谁敢惹?上次不是无罪释放了吗?”
“你们看沈星月,是不是又要帮她的狗腿子了?”
外面乱哄哄的,还是吴仁拍了两遍惊堂木才安静了下来。
沈星月看着李明华,开口道:“之前那次就是我做错了,这次之所以要重新审理这件案子,就是因为我在陛下面前请罪了,陛下也惩治了我,没有人能为你说什么,一切都依照北川的律法来办,没有人能凌驾于律法之上。”
当然这也就是沈星月说的场面话,封建王朝时代,凌驾于律法之上的人太多,她这么说,也是为了挽回一些原主的烂名声,让外面的百姓听得舒心一些罢了。
“沈星月,你不救我,你不救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爹可是户部侍郎,你们谁敢治我罪?谁敢?”李明华声音发颤的喊叫了起来。
沈星月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开口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更可况是你?”
沈星月这话一说,引起了外面百姓激烈的讨论,这句人尽皆知的话,在这个时代可还没人说过,沈星月这一说,连吴仁都惊了。
“沈星月这话有理啊,没想到她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那是自然,你们听没听说最近官府教咱们做的豆腐就是沈星月研制出来的,人家早变好了。”
“就是,这么好的吃食,她把制作方法全都交给咱们这些人了,怎么能说她不是好人?”
吴仁又拍了两遍惊堂木,这才让身边的小吏把誊抄下来的东西又当中宣读了一遍,这才开口宣判。
“李明华当街纵马行凶,且并不悔过,混淆视听,现判其三日后问斩,先将人收押起来。”吴仁开口道。
几名衙役去拉李明华,李明华一边哭喊一边想挣脱束缚,“爹,救我啊爹。”
当然没人理他,李明华的父亲是想救人,可事情都被捅到女帝那里了,只好向女帝请罪,说自己教子无妨,哪儿还敢想着救人?
至此,冯嫣跪坐在地上,长长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