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家并没有为白念昭准备房间。

  尤听直接带着人上楼,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上下打量了眼白念昭身上穿的裙子,很漂亮,但显然不日常。

  尤听问:“带别的衣服了吗?”

  白念昭有些尴尬地摇头,她是被白家匆匆忙忙推上车的。

  也许是怕她想办法逃跑,别说衣服了,就连手机都没有机会拿。

  尤听了然,她走到衣柜旁边,找了身看起来略小的旧衣拿给白念昭。

  “以前穿的,但是是干净的。”

  白念昭颇有些诚惶诚恐地接过,柔软的布料贴着指尖,让她想起之前尤听给她披上的额那件外套。

  “外套我洗干净了,但是……”她声音带着几分失落,“还放在白家。”

  顿了一秒,尤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天初见的时候发生的事。

  “没什么,”尤听随口劝慰,“也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白念昭低着头,小声地“哦”了声。

  原来那件外套对尤听来说并不算什么。

  却是白念昭在那寂寂黑暗之中,唯一能握住的东西。

  -

  白念昭拿着睡衣,进浴室换洗了一番。

  她不敢花太长时间,怕尤听等得不耐烦,所以只能尽可能地快。

  出来的时候,尤听还没换下今天穿的裙子。

  女人背靠着沙发椅上,坐姿慵懒,长腿随意地搭叠着,任由裙摆垂落。

  听见动静,尤听抬起眼,递过来一个散漫的眼神:“好了?”

  小可怜换下了礼裙,穿的是身丝质睡衣。

  那是尤大小姐前几年的衣裳,对现在的尤听来说有些小了,但对白念昭却刚刚好。

  她身上还湿着,蓝色睡衣被水滴晕染出浅浅的痕迹。

  双手不安地环抱着,便将修长而瓷白的天鹅颈暴露出来。

  染着水意的眼眸,清亮似林中幼鹿,乖巧得还没被尘世的气息所浸占。

  尤听在看白念昭的同时,白念昭也不由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房间里只开着两盏昏黄的灯,沙发椅上,女人的眉眼拢在光晕之中,像是古代的仕女图,又像聊斋中会摄魂的妖精,显得朦胧而诱惑起来。

  白念昭只看了一眼,就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好了。”她怯生生地回答。

  尤听抬起手指,往着梳妆台那边点了点,“吹风机在下面的柜子里,把头发吹干。”

  顿了顿,她似乎笑了下:“不用我帮你吧?”

  白念昭瞬间像是受惊的小兔子,慌忙摇头:“不用不用!我可以的!”

  像是迫切地想要向尤听证明刚刚的话,她披着湿散的头发,赤着脚,鞋都没穿就准备向着梳妆台走过去。

  尤听皱了皱眉:“等等。”

  白念昭的动作顿时停住,秀气的脸上浮现一丝不知所措的茫然。

  她如同做错事的小孩,不由朝着阴影处动了动身子,似是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尤听起身,找到一双柔软的棉拖鞋拎到白念昭脚边。

  她说:“地上凉,穿上再去。”



  很平常的语气,白念昭却很没出息地红了脸。

  或许是因为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光着脚,又或许是因为她头一次跟人在这般算得上亲近的空间中相处。

  幸好灯光不算太过明亮,遮掩住了她脸上因害羞而泛起的红晕。

  白念昭顺从地穿上拖鞋,低声说:“谢谢姐姐。”

  声音轻软,跟她的人一样,一听就很好欺负。

  尤听越看越觉得,这女主跟只小兔子似的,谁都能过来揉一揉。

  这可比尤傲风可爱多了。

  尤听忽然庆幸,幸好让她拯救的对象是女主。

  不然如果是男主,她怕她第一天就忍不住送尤傲风早登极乐。

  找到吹风机后,白念昭坐在椅子上小心地吹起头发来。

  她的动作透着刚到一个陌生环境的局促,偶尔还会悄悄从镜子里观察尤听的神色,仿佛生怕吹风机的声音过大会让尤听不高兴。

  半晌,她将吹风机仔细地放回原处,然后转过头看着尤听,嗫嚅着喊:“姐姐。”

  尤听:“嗯?”

  “今晚我睡哪里呀?”白念昭为难地轻声问。

  尤听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沙发不够宽,难以容纳一个人。

  如果打地铺的话,她没找到多余的被褥。

  尤听此时已经梳洗结束,换了身轻薄的丝绸吊带睡裙。

  她躺在床上,拿着手机正在敲敲打打着什么,听见白念昭的问题后头也没抬:“跟我睡。”

  话音落下好一会儿,尤听也没能听见白念昭的回应。

  她疑惑地抬起眸,才发现这小兔子的脸竟然已经红成了番茄。

  她神色慌急地攥紧袖口,将布料都扯出深深的褶皱,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尤听看得好笑,挑眉问:“紧张什么?”

  白念昭答不出来。

  她总不能说,每次对上尤听的视线,就让她莫名地觉得无措吧。

  更别说是同躺在一张床上这么,这么……

  尤听又问:“嫌弃我?”

  “没有!”白念昭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神情恳切,“不嫌弃,一点也不。”

  “上来吧,”尤听不逗她了,只是笑着问,“不困吗?”

  白念昭略为踌躇了一下,迎着尤听戏谑的眸光,最终还是动作僵硬地躺到了床的另一侧。

  直到身体陷入柔软的包裹中,她的心跳还在如擂鼓剧烈跳动。

  床很宽敞,别说两个人了,中间再睡下三四个人都绰绰有余。

  但白念昭还是捂住了心脏,试图这样就能够掩盖激烈的心跳声。

  等她上床之后,尤听便按下了灯的开关。

  黑暗来临,唯有床头一盏夜灯,散发着幽弱的光。

  视线暗下来后,白念昭的心好似才跟着慢慢定下来。

  她悄然向旁边侧了侧头。

  尤听背对着她而睡,海藻般的长发肆意散开,似夜色下的潮水。

  光线淡微,白念昭看不清晰,只能隐约看见对方被子下一点起伏的曲线。

  尽管如此,她仍然像被烫到般地猛地转回了头。

  当视觉的作用被减弱时,其他的感官便会被放大数倍。

  被子和空气里若有似无的香气,肆无忌惮地侵占周遭的每一丝空气。

  领主浓墨重彩地标记着属于自己的地盘,大方地将一只不起眼的小兔子也划入境地。

  小兔子惴惴不安,却又迷恋着这种被人保护着的滋味。

  白念昭缓缓闭上眼,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她本以为她会因为不自在而难以入眠,但恰恰相反,这是白念昭这么多年来难得睡的好觉。

  她做了个极为美好的梦。

  梦里,她和母亲还住在江南小镇上,日子过得穷却悠然。

  江南多烟雨。

  她正在水边投喂湖中的鲤鱼,忽然从水面上窥见了一抹摇荡的红。

  那道红色慢慢悠悠地愈来愈近,在湖面的水波上形成波光粼粼的倒影,如同被揉碎的虞美人花。

  白念昭抬起眼去看。

  原来是有人撑着伞,从那桥上娉婷而来。

  青竹伞骨被打磨得光润,被女人修长的手指握着。

  红色旗袍上绣着暗色的花瓣,她在迷蒙烟雨中,从伞下半抬起眼,和白念昭目光相接。

  “小兔子。”女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

  女人微微弯腰,原本透着冷淡的眉眼弯起,媚意横生。

  她一错不错地看着白念昭,手指在白念昭的唇上轻轻按过。

  女人笑着:“你又偷看我了。”

  惊雷乍响,白念昭心头骤然重重一跳。

  梦境轰然破碎,她浑浑噩噩地醒过来。

  还没来得及为刚刚的梦感到脸红心跳,就先头脑发晕了一下。

  这是什么情况!

  “醒了?”尤听半靠着床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白念昭发懵的神情。

  而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翻越了中间原本相隔的“楚河汉界”。

  头抵着尤听而睡,两手还几乎是环在尤听的腰上。

  白念昭全身石化:……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