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称不会放弃的前夫还真没有马上放弃。周一上班时, 就有花送到了单位来,在街道办这种单位可不常见。
一三五,隔天一束, 连续送了半个月,只见花不见人。惹来同事的羡慕和八卦, 当事人却觉得有点尴尬, 总不能说这是前夫送的。
连霍绯箴都觉得家里花太多占地方, 趁周末帮她扔掉了好一部分。
“他以前就是这样追你的?”
“差不多吧。”
“差多少?”
“曾经每周一束。”
“哦,那现在是故技重施了。”还是三倍量的。
摩尔倒是寻思着,最近霍绯箴出门少了, 周末也没去约会反而在家里摆弄与她无关的花。
“怎么,担心我跳进同一个坑?”
多管“闲事”的人抽出花瓶里的百合花丢进垃圾桶, 再想了想, 又把有点焉了的玫瑰也抽出来,只留下素雅的衬花。
“毕竟,这曾经对你有效。”
“曾经而已,人会变化的。”
“那你还收他的花。”
“花本身挺好看, 扔了可惜。”
“哦……可惜。”拖长了的语气显得有点不置可否。
反正还是隔天都有一束花带回家里来。这前夫也不傻, 隔天是个聪明的频次。以摩尔的性格,如果每天都送, 会惹她厌烦。
一周晃眼就过, 依然见花不见人。到了周六, 摩尔接了个电话就下楼去了。
出来就见到前夫,还是风衣西装, 头发梳得整齐, 手里捧着一束不大不小的花。
如果稍稍回想一下就会发现,摩尔似乎特别偏好这种类型的人。从司一冉, 到其他约会对象,再到这个前夫,大部分都是戴着眼镜,看起来温和有礼的样子——虽然有的是真的温和有礼,有的只是看起来。
“赏面一起吃个饭吗?”
“何必呢?你过你的新生活,我过我的新生活。”
“以前我太差劲。现在好好工作又步入正轨了,想将功补过,珍惜真正重要的人。”温和的笑容,文质彬彬,几乎叫人忘记他以前的不好。
几乎而已。
“放弃过一次,就会第二次。我不会再冒险的。”摩尔把花接过来,“这是最后一束,算是我接受你的道歉,请以后不要再打扰我。”
“我很后悔,晓晓。”
“过去了就算了吧。”顿了顿,才说,“我家那位……对外人脾气大得很,也不是什么良好市民。惹到她可是会被找上门报复的……我猜你也不想重温被追债时的噩梦?”
扯了个半真半假的谎——“我家那位”。毕竟上次叫她来接人,就是为了扮演这个角色。
对方为了重修旧好坚持送了大半个月花,当然不是两句话就能打发。但附带的威胁是有点奏效的,谁让霍绯箴不笑时脸那么凶呢?
“她是女人。”
“这恰是最好的。”
“她知道你结过婚吗?”
“当然知道。”
“她能给你什么?她住你的,车也是开你的。”
“我有的东西不需要她给。”
……
摩尔心思清晰又决绝,稍稍花了点时间,把话说得清清楚楚。都是斯文人,以前拉拉扯扯过,如今事过境迁,就不必有那些电视剧的桥段。
···
前夫悻悻转身走了,摩尔如释重负。一回头就看到霍绯箴,靠在墙边,抱着臂冷着脸,看起来凶得很。
“你瞪他了?”摩尔向她走去,手里还拿着那束花。
“没有,我刚下来。”
明明脸这么凶,肯定有在瞪人,还不承认。
“下来干嘛?“
“没做饭,找你出去吃。”
哦,真是一个少见的借口。不过作为“我家那位”的扮演者,这个下来找人的举动,倒是很到位。
“怎么?怕我回头?”摩尔又故意这么问,似乎心情不错。
霍绯箴很自觉就把花束接过来,换到另一边手上拿着。是一束素雅的花,搭配得挺好,主花是浅黄大丽花,配了两朵纯白的百合花。
“你看,他连你百合花过敏都忘了。”
“一点点而已,这种花粉摘掉的没事。”
“哦。这样。”
摩尔倒是心想:你也不应该知道我的过敏,从来没提过。
那还对谁提过?只有一次,白予绛陪她选晚装时,那家店有一盆用了火百合的插花。所以肯定是被窃听了。
霍绯箴没有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毕竟前几天拿回家的花里也有百合,她理所当然地抽出来扔掉时,摩尔都没表现出任何异议。
她把空着的手收进衣兜里:
“最好别心软,他借过很多高利贷。”
“你咋知道的?”
“就是碰巧知道,不务正业的朋友多。”
事实上当然没这种凑巧。上回见到这人时,霍绯箴就觉得有点眼熟。想半天,她终于想起了维娜姐的追债名录,其中一页就有这位前夫的资料。
维娜姐作为大高利贷商的妻子,曾分管过几个城市的业务。而当年给维娜姐负责本地追款的人正是霍绯箴,只是她基本只在幕后指挥,不怎么出面,因此对方也不会认得她。
然而这些都没法对摩尔解释,所以她只能模糊带过。
“我知道他越想翻盘欠债越多。”摩尔说,“当年他还暗地用我的名字借了300万。”
霍绯箴吓了一跳,这个基数利滚利叠加起来可是非常可怕的!
“还了吗?”
“运气好,还了。”
“他有钱还?”
“当然没有,幸好发现得早,逼他把还在手上的全部还回去。余下的我和他爸妈东拼西凑填上了。”
“哦?你怎么逼他的?”
“他爸妈也怕我报警把他们儿子告上法庭。”
“也对,你是公职人员。”
说起来,霍绯箴还有一个问题不清楚:“他自己借的那些债,为什么忽然清了?”
摩尔瞥了她一眼,这些是凑巧能知道的吗?
“你咋知道他还清了?”
“他现在能这么光鲜还有车开,不像还被半夜敲门的样子吧?”
倒也说得过去。
然而事实上,当然是查记录查的。
收债这种事情,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做违法的事,若欠债的人真没钱了也会收不回来,逼到最后就变成死债。而当年就在快归入死债的时候,却突然有人帮他把那些债还掉了。这种情况挺少见,霍绯箴也有印象,但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出手这么大方。
摩尔的话却马上解答了她的疑问:
“是我暗地里帮他还的。”
“你哪来那么多钱?”
“说了嘛,运气好。”
“中彩票了?”
“当然不是,那得多走运。”摩尔笑了笑,“以前他手上有一点点古诚生物的股份,你知道,古芝蓝那个公司。那时古诚正是估值很低濒临破产的时候,他着急出手,虽然份额很小,但也不会有人要的。我就把房子抵押了,悄悄买走他手上的,没让他知道。”
迅速回想一下时间线。
“没想到很快古诚就猛涨了几百倍。”
“那时没这么多啦。也算是他的运气吧,涨了之后全卖掉刚好能还清,外加把房子赎回来。夫妻一场总不能看着他死。”
“真是有情有义哦,持有到现在你也是有钱人了。”
“也是真喜欢过才会结婚的好吗?”
“不伤透了心你会离婚?”
摩尔低头没说话,当年那些破事都不想再提。
“他发现是你还的债,念起你的好了?”
“没有,他不知道的。所以……我才有过那么一丁点动摇。”
摩尔这个人,有时真的是太容易让步了。寂寞又脆弱,只要给她多一些关注和爱惜,底线就轻易一降再降。
霍绯箴拎着那束花,看着看着就更觉不顺眼——不过是花点小钱就能买到的东西。
“别心软,他的信用记录很差,垒过那么高债台的人死性不改的。”风有点大,霍绯箴往领子里缩了缩,“我请你吃饭。”
说得好像一顿饭就有多厉害似的。
摩尔却明白她的意思,顺着话,浅笑挽她手臂:“好好好,吃什么?”
手臂被挽着,霍绯箴愣了极短的一瞬,短得应该没被察觉,然后才回答她:
“寿喜烧。”
“配清酒?”
“可以。”
“我要贵的。”
“可以。”
“对了,把花扔掉吧,风大拿着手冷。”
霍绯箴倒没有把花扔进垃圾桶,跑去路边的小卖店送给看店的阿姨。然后才小跑回来,用那只被风吹冷了的手抓过摩尔的手取暖,还塞进自己衣兜里。
“他敢再来骚扰你,我就真揍他。”
还真进入角色呢。
也是那么“凑巧”,两人都知道前夫还在远处盯着她俩呢,尽管谁都没跟对方说。摩尔往霍绯箴那边挤了挤,把另一边的手也搭进她肘窝:“要说话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