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晚注意到她微小的表情和动作,试探性地问:“凡真的居留证被你妈扣了?”
傅思懿滞闷的“嗯”了声。
岑晚放低声音:“你和凡真的事……傅韦容都知道了?”
傅思懿虽然气急,但头脑却很清晰:“要是她知道,就不会让盛特助给我打电话,而是直接回家来质问我。”
“董事会那帮老人如今也不听她的,她大概也是没办法,找不到可以拿捏我的点,连这种小事竟也会插手。”傅思懿自嘲般地笑了笑:“她这次算是歪打正着,姐姐的事对我来说,都不是小事。”
岑晚语气骤急几分:“小懿,你千万别和你妈硬碰,她扣了凡真的居留证无非是让你去找她,接受她的条件而已,别把小事闹大,对凡真不好。”
傅思懿当然知道,想要保护凡真必须低调,可她怎么可能对凡真的事情漠视,她无法忍受姐姐受一丁点委屈。
“我去找她谈。”
“我去找她谈。
傅思懿和岑晚同时开口。
傅思懿怔住,嗓子微微有些发涩。
岑晚回国这么久都没有主动去找傅韦容,傅思懿不愿她为了自己放弃骄傲,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低身段。
“晚姨……”傅思懿拧眉,在若有似无的浮光里凝视岑晚:“我会重新递交申请,只要手续齐全,早晚能拿到证件。”
“晚姨,你没必要为了我……”
“我是为我自己。”
岑晚打断傅思懿的话,朝她浅浅一笑:“你知道晚姨的风格,别人惹我,我会成倍反击。”
“我还没被哪个Omega这么挑衅过……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她从手包里掏出口红对着镜子补妆,抹上诱惑的烈焰红唇,从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岑晚又回来了。
她眼尾妖媚地往上挑:“盛柔以为把我熬走就可以上位,我岑晚不要的东西,别人也休想碰一下。”
见傅思懿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岑晚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欲盖弥彰地解释:“你别多想,我去找你妈就是想报复她,假装跟她和好,让她像以前一样迷恋我,然后甩了她。”
傅思懿:???
报复人的最好方式,不应该是找一个爱自己的人,去前任面前秀恩爱,气死她吗?
又或者把前任当空气,过好自己的生活。
哪有晚姨说得那种报复方式?
万一自己再次陷进去,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看她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傅思懿就知道晚姨一定能办成。
晚姨的世界,就没有“做不到”三个字
她想要的东西,再难也会得到。
她不想要的东西,哪怕再好,都不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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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晚和傅韦容在一起时,时常会带她来西郊的私人会所,这家会所地处偏僻,只接待会员,非会员想要进入比登天还难。
会所的老板和傅韦容是手帕之交,傅韦容从政后几乎不踏足娱乐场所,怕被记者拍到会乱写,但人总有压力疲惫的时候,当弦绷到极致时,她都会来这里和老板小酌一杯,寻求暂时的放松。
岑晚认识会所老板,当然有这的会员卡。
她五点不到就进会所守株待兔,就在耐心快要告罄时,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女人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异常清脆,岑晚站在会所前台的休闲区,远远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的女人出现,而跟在她身后的Alpha,从黑暗中缓步靠近。
她精致明艳的五官一点点清晰,直到完整地在自己的眼瞳里成型。
岑晚的心在这一刻停止跳动。
她曾幻想无数次和傅韦容相遇的场景。
可真正等到见面的这刻,她却没出息地想逃。
岑晚一直以为自己害怕的是分离。
原来,她同样害怕重逢。
她看见傅韦容,只远远的一眼,心脏就微微的疼,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她慌乱地转过身,脑中空白的思绪还没有涂上颜色,就被前面开道的几个保镖挤到会所的玄关桌旁,脚下一个踉跄,带翻桌上的盆栽。
瓷片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会所显得格外突兀,带着耳麦的经理闻声出来查看,见是傅韦容,连忙恭敬地弯腰,喊了声:“傅总。”
随后,才去查看趴在桌上的岑晚:“小姐,您没事吧,需要带您上医院吗?”
岑晚不自在地缕缕头发,遮住仓惶的面孔,低声说了句:“没事。”
已经走到电梯口的傅韦容听到这个声音,先是一怔,而后机械般地转过身,神色恍惚地眨眼,以为自己看错,屏住呼吸才再抬眼看过去,表情从最初的震惊疑惑转成不可置信的欣喜。
站在傅韦容身边,穿黑色套装的Omega是她的助理盛柔,她见到岑晚的那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下意识往前跨一步,遮住傅韦容看岑晚的视线,朝一旁的保安恶狠狠地瞪眼:“你们怎么做事的,陌生人靠近都没察觉?还不快把人弄走?”
保镖的手还没碰上岑晚,就被一道冰冷的声音喝住:“不许碰她!”
岑晚只略略呆一下,傅韦容就已经走到她面前,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到心里去。
“晚晚,你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岑晚受不了她的视线,怕自己的心开始摇晃,她别开眼,意外撞上盛柔恶毒又不甘的眼神。
岑晚是那种妖媚到极致的长相,平时看人时眼睛轻飘飘掠过,眼神从不长久地停留,被人挑衅时,她看人眼尾会往上挑,说不出的傲慢轻蔑。
她挑着眼尾和盛柔对视一眼,假装撑不住地跌倒在地,撩开不小心滑落唇边的黑发,没骨头似的半抬起手,眉眼勾魂摄魄:“傅总……可以劳烦您扶我起来么?”
大概是分开太久,傅韦容显然跟不上岑晚的思维,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当着所有的人面小心翼翼地把岑晚搀起来。
傅韦容眼中满是掩不住的欣喜,嗓音绵柔:“没摔疼吧?”
“没有。”肌肤相触的瞬间,岑晚就有种焦灼的感觉,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眼神倏然转冷。
岑晚还在纠结要不要进一步,耳边听到盛柔压抑的催促声:“夫人,您约了宋太太。”
岑晚的战斗欲倏地点燃,她弯起红唇,眼波流转,含着一股媚惑浪./荡,瞥过来看傅韦容时含着嗔笑,勾得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傅总才见面就要走?怎么说我们以前也是老相好,不请我喝杯酒?”
傅韦容朝会所经理颔了颔首,经理很有眼力见地走到傅韦容身边,询问:“傅总,您有什么吩咐。”
傅韦容淡淡地说:“麻烦跟你们宋太说一声,我这里有点私事,改天再约,另外……三楼我常住的那间贵宾房……”
会所经理是察言观色的能手,任何一个眼神他都能体会:“好的,傅总,一会我们会把酒给您送来。”
傅韦容“唔”了声,侧目看向岑晚,柔声说:“走吧。”
岑晚红唇翘起,故意当着盛柔的面对傅韦容撒娇,缩着脖子软哝地嘟囔:“冷”。
傅韦容解下身上的羊剪绒大衣,披在岑晚肩头,然后将她整个圈住,拥着她走向电梯。
电梯打开的那瞬,岑晚妖媚地转过头,朝盛柔得瑟地挑了下眉,像只耀武扬威的狐狸,把盛柔气得表情扭曲。
进了贵宾房,岑晚就一把推开傅韦容,把那件还残留她体温的大衣丢还给她,生硬地说了句:“多谢。”
傅韦容倒也没生气,反而纵容地笑了笑:“怎么一回来就跟盛柔杠上?”
岑晚勾了勾唇,语调阴阳怪气:“我哪里敢得罪傅总的特助?”
傅韦容有着一双和傅思懿一模一样的桃花眼,这种眼型专注凝视人的时候,深情缱绻,极具杀伤力。
她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岑晚,倏尔一笑:“所以,你就利用我来气她?”
岑晚并不否认,恣意地弯唇:“没错,我就是讨厌她。”
傅韦容欺身靠近,眼尾上翘勾出一点狡黠,红唇离岑玩的唇瓣只余寸许,两人吐息交融:“利用我就想把我甩了?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岑晚当然能察觉出对方想要撩骚的意图。
哼!不就是比骚吗?
比就比,她岑晚还没怕过谁呢。
她当下就从手包里掏出一大沓钞票,在傅韦容炙热的注视下,妖娆魅惑地一步步踏进。
而后,捏着钞票在她眼前晃了晃,纸币撩过她的鼻子,红唇,慢慢下移,塞进傅韦容深灰色毛衣的V领里面,唇角微勾:“给你的……精神损失费,够么?”
傅韦容低头瞧了眼胸口鼓起的一团纸币,笑得更加愉悦,长臂一勾,将岑晚揽入怀里:“不够……”
岑晚仰头,看着傅韦容明艳动人的脸,思绪有些飘忽。
谁能想到这样一张人间富贵花的脸,身世却惨到令人唏嘘。
当初自己爱上傅韦容,大概就是她身上的这种反差。
从泥坑挣扎着爬上高位,骨子里却带着一种阴暗的卑微,让岑晚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治愈她。
岑晚不是个扭捏的人,在她看来,两人都滚过无数次床单,怎么亲密都正常。
可是,她们现在已经分手,纵使她的身体对傅韦容还有记忆,但感情上她不允许自己再跟她有任何牵扯。
岑晚冷漠地推开傅韦容,嘴角浮出一点讥笑:“傅总,要是我现在打开门喊一声,那你性./骚扰Omega的新闻可就是明天的头版头条,大选在即,傅总就不怕影响仕途?”
傅韦容眸光黯淡地看着岑晚,声音有些颤:“晚晚,你非要刺我才开心?”
岑晚冷若冰霜:“我大老远跑来不是来跟你叙旧,是有事要让你帮我做。”
傅韦容被她的拒人千里刺到,整颗心持续往下坠,音调越来越低:“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只要你说,我都会去做。”
岑晚平静的对上她的目光,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点表情:“我想让你娶我,你做么?”
傅韦容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迟疑。
岑晚捕捉到傅韦容那一瞬的犹豫,露出失望又讽刺的笑。
仅是这一点犹豫就足够了。
岑家在苏国说不上呼风唤雨,但也算是有头有脸,这些年她没名没分跟着傅韦容,连累父母被人指指点点。
那时候年少不懂事,多少有点恋爱脑,以为有情饮水饱,如今年岁渐长,越发能体会父母对她的爱之深责之切。
她不能再丢岑家的脸。
岑晚没心没肺似地笑了笑:“傅韦容,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可别当真,就算你现在八抬大轿来抬我,我也不会跟你走。”
傅韦容唇瓣颤了颤:“晚晚,我……”
岑晚挺直脊背,面无表情地打断她:“我现在和小懿住在一起,傅宅有个女佣我见着挺喜欢,就让小懿帮忙去给她办了居留申请,是不是你把证件扣下了?”
“证件?什么证件?”傅韦容错愕地看着她,脸上写满疑惑:“我为什么要扣一个女佣的证件?”
这下,轮到岑晚一脸茫然:“你不知道?”
她细细观察傅韦容,见她的样子不像撒谎,心下顿时了然:“傅总,你的下属打着你名号,在外面胡作非为,你也放任不管?”
傅韦容沉默两秒:“你是说盛柔?”
岑晚没有接话,单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她。
傅韦容与她目光相撞,柔声解释:“前段时间夏沉筱打电话给我,说小懿和她女儿闹了点矛盾,想让我在中间说和,小懿也不知怎么了,铁了心要和夏以橙绝交……”
“如今她已经长大,能独当一面,想做什么我也管不了了……上周跟老沈吃饭,聊到小懿托他办居留证的事,大概被盛柔听到,就想用这个来制衡小懿……”
岑晚一听,气得浑身发抖:“制衡?傅韦容,亏你说得出口!小懿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用对付政敌的方法来对付自己女儿?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傅韦容颤颤地去勾岑晚的手指:“我事先真不知情,要是知道,我不会让盛柔这么做的……”
岑晚侧身甩开她的手,眼底含着一层薄泪:“傅韦容,我把小懿一点点带大,倾注多少心血你知道吗?我早就把她当亲生孩子……你要是敢动我的孩子,我会跟你拼命。”
“不会的,我怎么会害小懿?”傅韦容心拧得疼,她最见不得岑晚哭,连忙凑过去抱住她:“这件事,我会处罚盛柔,你别哭……或者你想要怎么做?让盛柔走?”
傅韦容用指腹擦掉岑晚脸颊的泪,嗓音低柔,透着求和的意愿:“要是盛柔离开,那……你可以过来帮我吗?”
岑晚面露冷漠,干脆利落地推开她:“我岑晚只喜欢赚钱,对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算计人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盛柔和你是一路人,她比我更适合你。”
“是么?”傅韦容眼眉低垂,无力地收回手:“晚晚,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傅韦容,我去意国之前就同你说过,我不想再继续,也不想再跟你有牵扯,我们从此各走各路,互不相欠。”
岑晚声音不紧不慢,却冷得让人发颤:“明天我会让阿忠来拿居留证,现在还有点事,告辞。”
两人擦身而过之际,傅韦容握住岑晚纤细的手腕。
“晚晚,我找了你五年……不会再放你走了……等大选结束,我们立刻就结婚,好不好?”
岑晚转动手腕挣开她的钳制,在她哀求的眼神中,一字一顿地说:“傅韦容,权利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傅韦容低着头,长时间的沉默不语。
岑晚失望地转过脸:“傅韦容,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她吸吸鼻子,尾音潮湿地冒着水汽:“错过,就没有了。”
她笑着走出贵宾室,背影倔强得像攀在悬崖的蔷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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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柔和几个保镖守在电梯口,看见岑晚出来的一瞬,眼底不受控地溢出欣喜。
她竟然没有留下来和傅韦容再续前缘,而且看她脸上的神情,两人像是闹得很不愉快。
盛柔不禁暗自窃喜,然而等她敲门走进贵宾室,却看到傅韦容面色冷凝地站在暗处。
盛柔小心翼翼地靠近:“夫人……”
“明天你把扣押的居留证给老忠带回傅宅。”傅韦容声音听不出波澜,但熟识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气到极致的表现。
盛柔跟在她身边许多年,自然能察觉。
只是她心里的疑问更甚,大着胆子问出口:“夫人,您不觉得奇怪么?一个小小的Beta女佣,会让大小姐亲自去找沈主任□□?还有岑……岑小姐也为了她来找您,据我所知,她已经回国两个月,怎么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
傅韦容的关注点显然不在于此:“什么?你说晚晚已经回国两个月,你怎么不告诉我?”
盛柔心里咯噔一下,强装镇定地说:“我,我以为您知道……”
傅韦容没再追问,恢复冷冽的语气:“不过就是个女佣,岑晚喜欢就让她留着……还有,大选结束后,你就回分公司吧。”
盛柔不可置信地看着傅韦容,层层耷拉的眼皮下压着猩红的眼:“夫人,我跟您十几年……”
傅韦容毫不留情地打断:“我决定的事不会改变,下去吧。”
盛柔神情恍惚地走下会所的台阶,脚步虚晃踩空一节,摇摇晃晃往一边倒去,背后突然耸来一股力量把她拖住。
她惊魂未定地转头,看到夏沉筱妆容精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