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大抵真的会有命运这样浪漫的名。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北国的夜,可我总能清清楚楚的记起宋与眠每一次面对我时的神情,冷峻的,温柔的,欲言又止的,一点一点的散开来,恍惚间再记得抬头的时候,仿佛置身于荒野的暗角,星星也像极了千万双眼睛,从日暮到黎明,若是落下来,不知会去哪一片海里。
关于浪漫,悔意,或是一些还未成文的诗篇,我总是想起宋与眠。
所以,我又如何去拒绝宋与眠呢。
窗外是北京繁华的夜景,一墙之隔的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此时我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台,说实话,宋与眠正在洗澡这件事,着实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金融行业说到底是不一样,同样是刚毕业进社会工作,我们剧组里的还苦哈哈地挤着标间在五环外的荒郊野岭里起早贪黑,宋与眠已经住在了公司安排的东单豪华酒店里,进门的时候服务生还送上两张明天早餐的自助餐券,我在边上看着淡然,其实心里早已写满了羡慕嫉妒以及少壮不努力的悔恨。
电视看不出花来,我又起身在这豪华单间里绕了一圈,在落地窗前假装成功人士似的抱臂发了会呆后,刚想转身回沙发上躺着,水声便停了下来。
我赶紧又回到落地窗边以思考者的姿势站好,不为别的,就是觉得这样的身影聪明一些,然而没多久等来的不是美人出浴,而是水声再次哗啦啦的响起。
搞了半天,刚刚只是擦沐浴露环节。
我的心下划过一丝白装了一场样子的懊恼,但也松了一口气,百无聊赖地又换了两个台后,非常巧的,我看见了我们组的女一号,季清禾小姐演的电视剧。
想起开机仪式上莫名其妙拍我的那个人,我到现在多多少少还有些耿耿于怀,我也不知道我这小心眼从何而来,但既然给我碰上了,我倒是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就开始品鉴季清禾的长相和演技。
品鉴着品鉴着我就看入了神,大学时拉片多了带来的习惯让我很快就全神贯注地陷进了电视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身后的开门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还有嗒嗒的水滴声,都被我自然的屏蔽了,注意到宋与眠的时候她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我的身边,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问我:“看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我哪来的胆子连头也没顾上回,一边紧紧地盯着屏幕,一边深沉地回答她:“看季清禾呢。”
身边擦头发的声音应声而落,短暂的沉默后,宋与眠又问我:“看她做什么?”
“看看长相。”说到这里,镜头正好切到了不合时宜的时刻,季清禾换了泳衣出来,热身过后从泳池的这头游到了那头,“还有演技。”
“哦。”宋与眠的尾音有些上扬,“那长相怎么样,演技怎么样?”
“演技还可以,她挺敬业的,没什么大小姐脾气。”我想了想她在剧组的表现,中肯地回答道,“至于长相——”
电视上季清禾游了一圈后开始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手机,一边接电话一边上了岸,水滴顺着她的头发,锁骨,腰线还有白皙的长腿,落下来,镜头还给了几个特写,我全然不顾危险地托着下巴看了好一会,评价:“身材确实很好,脸的话也能打,只不过——”
“常乐!”
我觉得没有你好看。
后半句还没说完,耳边就响起了一声怒喝。
我茫然地回过头,还没说什么呢,就被劈面而来的半湿的毛巾糊住了脸,狼狈地挣扎了一会后,再抬眼,就与横眉冷对的宋与眠对上了眼,气氛紧张得不得了,吓得我感觉我再多说一句,就会被赶出酒店的大门。
我赶紧一抬手,啪的一声把电视给关了。
关了之后只感觉更不妙了,房间安静得太过突然,没了电视的背景音,宋与眠的不悦在寂静中显得更加的清晰,我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危险发言,面对宋与眠的死亡视线,我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亡羊补牢:“你最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宋与眠似笑非笑,“她身材好。”
“哪里哪里,你的身材才——”求生欲使我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刚想组织语言从里到外的夸奖她一番,我才猛得发现原来她只穿了件浴袍,白花花的大腿露在外面,再往上看,湿哒哒的发梢搭在锁骨上,领口微微开着,还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起伏……
我真想给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看毛线电视!看什么季清禾!
有宋与眠好看吗?没有!
“嘿嘿,”我明显得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痴汉了不少,“宋与眠,我发现你——啊!”
话又没说完,我的眼前便又被毛巾遮去了天日,宋与眠的声音此时有了几分羞恼的意味:“你在看哪里?”
“我,我哪里都没看!”
为了自证清白,我拿着毛巾目光如炬地看着宋与眠,举起手做了一个发誓的手势:“天地良心,我是一个正人君子。”
下一秒,我感觉有什么液体从我的鼻子流了出来,宋与眠的神情也从恼怒变得惊讶,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过去,我发现我的裤子上有点点的液体,一滴,两滴,我一抹,手心便出现了红色的痕迹。
“哎呀,北方的天可真干燥啊,你看我,都水土不服了…”
“……”
我默默地抽出纸巾止住血,然后起来煞有介事的接了点水泼在地板上。
“啊哈哈,你适应能力还挺强…”
“常乐。”宋与眠的表情已经从惊讶过度到了复杂,最后憋着笑意,建议道,“要不你去洗个澡吧,裤子今晚洗洗,放暖气片上还能干。”
“…好的!”我默了默,感谢于宋与眠的不戳穿,然后立刻开门进了浴室,面对镜子里狼狈的自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自我安慰起来。
没事,常乐,生活总有一些小小的差错。
平常心,平常心。
“常乐。”
大悲咒还没念完,门又被叩叩地敲响,确定没有再出血后我扔掉纸巾,打开门:“怎么了?”
“你没带换洗的衣服。”宋与眠说得坦然,“还有件浴袍,一会儿穿这个吧。”
“哦…谢谢。”我接过浴袍看了眼,又想起了宋与眠,只觉得脸上又一热,赶紧倒了谢把门关上,确定自己没有再要流鼻血的迹象后,才幽幽怨怨地开始脱衣服。
没有心情享受酒店的豪华浴缸,我随意地冲了个澡就算了事,换上了宋与眠的同款浴袍在镜子前自我审视了一会,也还过得去,才拿着吹风机出了门。
宋与眠还坐在沙发上,电视又被重新打开了,季清禾的电视剧刚刚播完,正在放着片尾曲,我吹完头发走过去,才发现她的头发还是半干不干的。
“还有些时间。”宋与眠见我出来,把平板电脑递向我,“投屏看个电影吗?”
“可以啊。”我站在沙发后面越过她的肩膀,看着平板,她的头发还散着湿哒哒的水汽,我看不过去,拿毛巾擦了一把,“怎么还不吹头发?”
“没事,慢慢干就行。”宋与眠低头挑着片子,随意道,“又不冷。”
也许在家被我妈唠叨惯了,见她这么没有养生的概念,我又耐不住这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性子,下意识地用毛巾擦了几下后觉得效率太低,又插上了吹风机,站在她身后帮她吹了起来。
不知道是房间太安静还是吹风机的声音太大,自从打开后,我感觉电视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宋与眠刚刚还有一句没一句的问我看什么,现在也不说话了,我一开始只觉得自己像个发廊的Tony老师,可宋与眠一沉默,我又感觉这举动有些变了味。
好端端的,怎么还有些害羞呢。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这已经岁月静好地吹上了,也不好再中途罢工,我见宋与眠也没有要跟我客气客气自己来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把这Tony老师做到了底,关掉吹风机的那一刻,为了不让气氛太过尴尬,我几乎是无缝衔接地,清了清嗓子问她:“那个,宋与眠。”
“你想好看什么没。”
宋与眠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也不大灵清,点了一连串视频软件过去也没翻出个所以然,我突然想到前不久常喜给我倾情推荐的电影,还在我的百度云里,天时地利人和,非常适合我们这些女同性恋一起欣赏朝圣,我当时太忙便快进着看了个大概,便提议道:“要不看那个燃烧女子的肖像?”
宋与眠顿了顿,点开她的百度云资源库,翻出了下载好的资源,说:“其实我在不久前看过一点。”
我看那个资源名字怎么看怎么眼熟:“其实,我也在不久前看过…”
而且看的也是这个资源!
我的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了常喜和林挽星的脸。
我咬牙:“是我姐分享给我看的。”
宋与眠惊呼:“我也是我姐分享给我看的。”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想到她两某种程度上为我们煞费的苦心,沉默过后,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邀请:“那我们…再看一遍?”
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