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甜味酒精(GL)>第59章

  ◎今年我二十九岁,仍然相信童话◎

  /有个人曾经说过,堆雪人其实就是一场人生游戏。雪少一点就堆个小雪人,雪多一点就堆个大雪人。

  所有经历和时间都化作碎雪,被堆积,挤压,垒在一块,被拼凑出不同的形状和基调,或许某次堆出的雪人没能让自己满意。

  但那又怎么样呢?

  还会有下一场雪,就还能堆下一个雪人。

  ——《我见过最漂亮的五岁女孩》/

  二零二三年,关于世界末日的传说过去了一个又一个。而曾经将她们摧毁过的二零一二,终于在这一天燃烧殆尽,消失在她们的生命里,只剩下可以充当养分的灰烬。

  季青柚二十九岁,虞沁酒二十八岁。

  仍然相信童话,仍然期待堆下一个雪人,仍然想要将那场始于十八岁时的那个初吻,以及没来得及实现的那场恋爱,青涩又成熟地进行下去。

  良久。

  在空中飞了无数圈的白鸽,又齐整整地落在周遭地面上,零星几只落在她们脚边,一边挑食一边歪头,时不时看看她们。

  除了无法感知人类情感的鸽子之外,也有很多道属于外界的目光投在她们身上。

  季青柚不太在乎人类的目光,除了虞沁酒。她用温软的手指擦了擦虞沁酒脸上的泪,有些犹豫地开口,

  “我刚刚没经过你的同意,就在人多的地方吻你,你会介意吗?”

  持续喧嚣的风里,虞沁酒摇了摇头,又亲了亲她的嘴角,将额头与她的相抵,

  “人再多一点我应该都不介意。”

  平心而论,曾经在医院被噩梦和蝴蝶无穷无尽折磨的很多天,虞沁酒都想过干脆将这个世界摧毁,她像个被命运折磨的疯子,愤恨着这个世界。

  可是现在。

  哪怕是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反对她和季青柚在一起,她都能够平和地接受这个事实。

  好奇怪,明明她不是多么坚硬的一个人。

  但在与季青柚拥抱时。

  她觉得自己简直可以战胜整个世界。

  不过,也许是折腾过她们的命运终于收手,终于认知到任何劫难都不能再将她们击溃,所以干脆呈现祝福的姿态。

  又也许是因为二零一二已经过去,现在是辽阔的、浩瀚的二零二三。

  等与季青柚分开时,虞沁酒没有在那些目光里发现某种怀有恶意的情绪,大部分都是好奇和八卦,也有激动和兴奋,小部分是不理解,但虞沁酒已经察觉不到恶意。

  即将离开之前。

  季青柚先站起来,打算将自己手里所有的鸽食全都送给旁边目瞪口呆的小朋友。小朋友妈妈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们身上,一眨不眨。

  这让季青柚伸出去的手有些犹豫。不过下一秒,小朋友妈妈拍了拍小朋友的头,笑了笑,“说谢谢姐姐。”

  于是小朋友乖巧接过,跟着说了一声“谢谢姐姐”。

  季青柚也轻提唇角,“你应该叫我阿姨。”

  “不对,妈妈说,只要好看的都叫姐姐。”小朋友软声糯气地说着,又偷瞄了一眼季青柚身后的虞沁酒,“所以也得谢谢这个姐姐。”

  虞沁酒觉得她可爱,从自己兜里掏出一根草莓味阿尔卑斯,笑眯眯地塞给她,“不用谢。”

  小朋友又歪了歪头,连着说了两声“谢谢姐姐”,一声说给虞沁酒,一声说给季青柚。

  “她可能把你们当成一体的了。”小朋友妈妈友好地解释,又开着玩笑,“打小就喜欢漂亮姐姐,拦都拦不住。”

  虞沁酒笑弯了眼,刚想说些什么,旁边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秒,被拆开包装的草莓味棒棒糖递到了唇边。

  她愣住。

  转眼就对上季青柚漆黑的瞳仁,那里漂浮着金光,倒映着完完整整的她。

  见她没反应,季青柚也不催,只是温和地望着她,手拿着糖果等待着她。

  周围看着她们的人有些多。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接吻和拥抱,这种类似于“被当成小孩”的感觉更让虞沁酒觉得不好意思,特别是与咬着糖果的小朋友干净纯澈的眼对视时。

  不过。

  比起不好意思,她更愿意享受。

  “我手都酸了。”季青柚轻轻地说,却没有任何抱怨的语气,只是安静地等着。

  虞沁酒这才咬下那根糖果,甜滋滋的草莓味沁入舌尖,她听到周围有人友好地起哄,有裹挟着惊呼的小声讨论,

  “哇哦,别的小朋友有的,你也要有。”

  “怎么回事,感觉女孩子之间的纯爱好磕多了!”

  类似这样细碎的声音传入耳膜。虞沁酒抬头望着季青柚,声音小得有些像道歉,“可是我只带了一根阿尔卑斯,已经给这个小朋友了。”

  “嗯?”季青柚思考了几秒,决定原谅虞沁酒,她朝虞沁酒伸出自己的手,提出孩子气的要求,“那我要牵手。”

  虞沁酒怔了几秒。

  在感受到季青柚眼底的笑意之后,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将自己的手放在季青柚的手心里。

  柔软的手心相贴。

  季青柚牢牢将她牵住,眼底的笑意更甚。

  明明已经达到更加亲密的关系,吃不到棒棒糖的季青柚所能想到最想要的补偿,竟然是牵手。

  “小机器人。”虞沁酒这样称呼季青柚,却在牵住她的手之后,也莫名跟着满足。

  原来只要是季青柚,牵手都可以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情。她忍不住这样想。

  “为什么突然这么喊我?”季青柚问。

  “就要喊,小机器人。”虞沁酒重复一遍,语气变得更加可爱。

  “好吧。”季青柚根本没办法和虞沁酒争论些什么,想了一会,她也想给虞沁酒取一个新的称呼。

  可想来想去。

  小金鱼,小猫,小蝴蝶,阿尔卑斯山小姐……都不是那么合适,喊出来都会有些奇怪。最终,她只能放弃,喊她,

  “虞沁酒。”

  “我以为你也会为我取一个外号。”虞沁酒捏了捏她的手指。

  “我刚刚在脑子里试过了。”季青柚很坦诚地承认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但我不太会取名字。”

  “试过了?”虞沁酒看起来有些好奇,“都有哪些。”

  季青柚抿了抿唇,觉得这些外号都有些难以启齿,没能说出口。

  “好吧好吧。”虞沁酒放过了季青柚,就算季青柚不说,她也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到达了愉悦的程度,“喊名字也可以,毕竟我的名字很好听。”

  季青柚不说话了。

  “对吧,小机器人。”虞沁酒试图获得她的认同。

  “是的,阿尔卑斯山小姐。”最终,季青柚选择了这个称呼,至少搭配在这样的语境下,会显得她们的对话语气有种奇妙的相配感。

  “嗯?现在愿意这么叫我啦?”虞沁酒望着季青柚,笑得有些开心。

  季青柚抿紧唇,很害怕虞沁酒会突然来一句“南梧甜心”。其他人这么喊她都可以接受。

  唯独虞沁酒。

  喊出这个称呼,会让她不知所措。

  对视几秒后。

  虞沁酒似乎感应到了她心底所想,轻轻启唇,“南”字仿佛已经到达了嘴边,季青柚试图躲开她的视线,耳朵有些发红。

  不过幸好,在她们即将离开广场之前,有人替季青柚打断了虞沁酒突如其来的恶趣味。穿着南梧中学的校服,熟悉的蓝白色,五官细软,用推车推了一车鲜花站在了她们面前。

  推车上面还写着9.9一只,看起来是卖花的女高中生。

  却没有问她们买不买花,只是很轻快地从自己的那推车鲜花里,掏出了一支粉色玫瑰,很真诚地递到虞沁酒手边,很诚挚地送上自己的祝福,

  “你们真的超酷!”

  送完花后,没等季青柚付钱,女高中生就后退着朝她们挥了挥手,拒绝季青柚付钱,还朝她们竖起一个大拇指。

  灿白的日光下,虞沁酒手里的粉玫瑰被罩上梦幻又绮丽的光圈,在那个穿着她们曾经穿过的校服的女高中生的背影离开后,一种奇妙的感觉将虞沁酒裹挟。

  明明之前的十年人生里,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善待过她,也从来没向她赐予过什么祝福。可当她下定决心与苦痛战斗时,苦痛就自动认输。

  于是从此沁入她世界的,只有祝福和善意。

  仿佛像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可仔细一想,又会觉得,之前的磨难才更像是梦,此时此刻,她握着季青柚的手,才是她本该拥有的现实。

  “在想什么?”季青柚柔和的声音透过嘈杂的人群,准确地传入耳膜。

  虞沁酒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粉色玫瑰,回过神来之后,望向季青柚,轻轻地说,“你知不知道粉色玫瑰的花语是什么?”

  季青柚愣住,开始在自己脑海里查阅有关花语的资料。可惜的是,她之前并没有在自己脑子里存储有关于花语的资料。

  这是她不太擅长的领域。

  “我不太擅长花语。”她只得承认,她眼下无法给虞沁酒一个准确的回应。也发现,原来自己有这么多不擅长的事物。

  虞沁酒只会觉得这样的季青柚可爱。

  她弯起了眼,将自己手中唯一的一束粉玫瑰送给季青柚,一字一句地说,

  “记住了,粉玫瑰的花语是……”

  “铭记于心的初恋。”

  -

  得知“花语”这件事情之后,季青柚还意识到,原来自己在准备表白时,竟然没能为虞沁酒准备一束花。

  而虞沁酒已经率先将代表着“初恋”的粉玫瑰送给了她,尽管事出于偶然。但接下来的时间,她总是时不时想起这件事。

  以至于,当她们坐在电影院,看着二零二三年重映的《泰坦尼克号》,杰克与露丝在船头进行背后拥抱时。

  在电影日暮飘摇的画面外,虞沁酒歪头看向她,没说话,似乎是在责怪她不太专心。

  季青柚从思绪中抽出,目光环顾一圈,发现她们这一排没有其他人时,压低自己的声音,假装自己没有走神,

  “她好像都没有送花给她,她会不会觉得不太好?”

  她假装自己在讨论剧情,可说这句话时,她脑海里想到的代词竟然是“她”。

  虞沁酒觉得奇怪,凑到她耳边和她小声解释,“因为他们在船上,而且杰克等会就会把木板让给露丝,在他们这里,木板比鲜花更加珍贵,除了浪漫之外,鲜花根本没有任何效用。”

  她真的在和她讨论剧情。

  连小声,不愿意打扰其他人的语气都那么可爱。

  季青柚望着她,悄悄牵起虞沁酒的手,顺便牵起自己的唇角,开始在心里默念:

  除了浪漫之外,鲜花根本没有任何效用。

  可这两件事都被虞沁酒所发现,她捏了捏季青柚的手指,想要说话却又有些犹豫,她很害怕打扰到别人,只能凑得更近,让自己的声音更小,

  “你笑什么?”

  温热的气体传入耳朵,季青柚觉得有些痒,却还是凑近虞沁酒,小着声音说,“不知道为什么。”

  虞沁酒不说话了,可静默的眼神还是在说:季青柚,你变得好奇怪。

  季青柚耸了耸鼻尖,没有否认虞沁酒的眼神。与虞沁酒一起相处时,其实有很多瞬间她都想要笑。

  于是虞沁酒转而去看电影。

  过了一段时间,虞沁酒又望了过来,用温软的目光包裹着她,接着用着气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声音很轻很轻。

  季青柚没能听清,露出疑惑的表情。

  虞沁酒有些无奈,凑得更近。

  裹着玫瑰润香的温热呼吸潜入季青柚的耳朵里,像个顽皮的小孩转着圈圈。持续播放着的电影安静了几秒,她终于听到,虞沁酒在她耳朵边上说的话,

  “季青柚,我今天涂了你说过喜欢的那只口红。”

  季青柚愣住,没能明白刚刚还在和她讨论电影剧情的虞沁酒,为什么突然开始说起了这件事。

  虞沁酒无奈的表情更甚。

  与她十指相扣的手动了动,最后,电影明黄灿烂的碎光落在虞沁酒的眼睫上。她垂了垂眼睫,又抬起柔软的眼,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信号。”

  季青柚准确地辨别出了名为“信号”的信号,反应过来后,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缓慢加速。

  周围环境昏暗。

  观看这个时间段电影的人并不多,并且都没有坐落在她们旁边,视线所及之处,几乎没有人能注意到她们。

  季青柚视线乱晃着,心脏也乱跳着。

  可没等她将目前的环境判断好。

  下巴上就传来一股很轻的力道,头被偏过去。目光彻底与虞沁酒相连,凝视着她的虞沁酒,眼底好似泛着燃烧水光的虞沁酒。

  将她目光燃烧殆尽。

  呼吸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缓慢,却又莫名急促。她动了动喉咙,目光落到虞沁酒饱满湿润的唇上,思绪开始下沉。

  灯光在她们的对视中流转,在虞沁酒睫毛颤动的那一秒,她攥紧自己手中的粉玫瑰。

  倾身过去,吻住了虞沁酒。

  湿润的唇轻轻抵在一起,柔软地缠绕。那支花语名为“铭记于心的初恋”的粉玫瑰始终散发着甜蜜的清香,被头顶的空调风轻轻掀起,将她们的吻裹挟。

  刻骨铭心的《泰坦尼克号》持续上演,惊险刺激的场面正在进行,具有环绕效果的声音和背景音乐将她们掩盖在世界的某一处角落。

  杰克趴在木板边缘,被冻得发抖,可还是坚持在和露丝说:

  “赢得船票,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

  投影散发着淡淡的蓝光,投在她手中粉色的玫瑰上,投在她们穿着的薄荷绿衣服上,投在她们的目光间隙。

  这个吻,被裹上了前所未有的鲜亮色彩。

  让季青柚忍不住在心底偷偷想:

  五岁时吃下那个草莓奶油蛋糕,从此与虞沁酒的生命联结,已经是我生命中遇到的最大一个奇迹。

  -

  电影结束,虞沁酒想要回医院看望林映香。季青柚陪她到了病房门口,突然有些犹豫地说,

  “我去看个病人,之前说好晚上去看看她。”

  虞沁酒没有戳穿她善意的谎言,季青柚应该知道,她要和林映香进行一场单独的谈话。

  她点点头,看着季青柚从病房门前离开,才呼出一口气,缓慢地推开病房的门。

  在看到那个在窗前靠坐在沙发的身影时,她松了口气,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走进去,将门带上,将放置在沙发上的薄毯拿起,走到林映香的旁边,盖在她瘦削的肩上。

  林映香好像睡着了,但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动静,睁开眼反应了一会,朝她笑了笑,

  “回来啦?”

  “我们去看了鸽子,还去看了电影。时间可能有些久。”虞沁酒坐在林映香旁边,将自己的头轻轻枕在林映香的肩上。

  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可还是像个小孩一样,依恋着妈妈的怀抱。

  “玩得开心吗?”林映香摸了摸她的头。

  “开心。”虞沁酒点了点头,很郑重其事地回忆着这一天,“去看鸽子的时候,有个大概是六七岁的小朋友喊我姐姐,说是长得好看的都叫姐姐,嘴很甜吧,我把我兜里剩下的最后一根棒棒糖给她了,哦对了,还有个高中生妹妹,送了一束粉玫瑰给我,但是她送完就走了,不肯收我们的钱……”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

  每天上完学回到家,虞沁酒就会像这样,给林映香汇报着自己一天的所遇所闻。

  林映香也会像这样,很温柔地聆听,很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很有耐心地回应。

  她们曾经是一对感情最为真挚的母女。

  “你知道吗小酒,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你和我说起的每一件事里,大部分都和小柚有关。从你遇见小柚起,她就占据了这些琐事里的一大部分。”林映香似乎有些感慨,也许从很久以前开始,季青柚这个人,这个名字,已经占据了她女儿生命中的很大一部分。

  虞沁酒愣住,“有吗?”

  “有啊。”林映香语气轻松,“你可是我的女儿,我能不知道吗,你呀,从小又乖又懂事,知道小柚的事之后说自己要好好保护她,我们大人都以为你说小孩话,结果哪能想到,一句没被当真的小孩话,你们两个都当了真。”

  虞沁酒沉默着,忽然有些鼻酸。

  “还有啊,你六岁就会说‘妈妈我爱你’了,谁家的小孩嘴这么甜啊。后来,你说要一直保护妈妈,不让妈妈被欺负……”林映香说着,眼眶有些泛红,“也就一直保护到了现在。”

  虞沁酒枕在她肩上,安静了好一会,很难过地说,“可是,我没能好好保护好妈妈。”

  “谁说的!”林映香抹了抹自己的眼泪,注视着虞沁酒,“你已经保护我很久了宝贝,你捐了自己的肝给我,相当于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世界上哪里会有母亲需要自己的孩子给予自己生命的,你已经做得足够多,甚至用自己生命里一半的长度来牺牲自己陪伴我。我知道你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都很辛苦,也很累……”

  “我不累的,妈妈。”虞沁酒打断了林映香的话,她有些慌乱地握住林映香的手。明明之前已经做好了决定,但在真正实施时,又会难过得想要推翻之前的决定。

  她很不想和林映香分开。

  可是林映香凝视了她一会,却笑着说,“可是我累了,小酒。”

  虞沁酒觉得难过。

  她知道她们两个都很累,可是分开的时候,也让她很痛,痛得像是在自己身体里拔出一根硕大的刺。

  “等出院之后,我打算去环游世界,去很多很多城市,和新认识的朋友一起,组一个乐队,巡回演出。”林映香说着,眼底有不舍,可更多的是期盼和希冀。

  虞沁酒早知道有这一天的来临,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也许在这次手术完成后,林映香真的会离开自己。

  可当她真切地面临这一瞬间时。

  她觉得慌乱,她觉得痛,但是却无法像之前那样,义无反顾地说出:妈妈去哪里,我就陪你一起去。

  这让她意识到。

  原来深入生命的创伤,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弥合。

  林映香有了新的想要度过的人生,她也有了自己的、想要度过的、全新的人生计划。

  最理智的决定,就是各自去过自己的人生。

  “我……我……”

  虞沁酒想说些什么,可眼泪不停地往下坠落,她像个慌乱的孩子抹去自己的眼泪,却无法抑制,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最后,她很困难地说,

  “妈妈以后都要……过得开心一点,自由一点。”

  有风从窗外飘进来。

  在这个面临着分离的夜晚,林映香注视着她,眼底也盈满眼泪,“小酒,你听我说,我的前半生的确过得不顺……”

  “但遇见你,能够成为你的妈妈,已经是我不幸的前半生里,最大的幸事。”

  最后,林映香抱住哭得有些厉害的虞沁酒,用自己无力虚弱的手抹去她所有的泪水,亲吻她的额头,哽咽着说,

  “宝贝,妈妈爱你。”

  “不管我在哪里,我永远爱你,也永远知道你在爱着我。”

  巨大的夜风吹过,将她们粘连在一起的前半生分离,嵌在身体里的每一根刺都剥离。

  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虞沁酒才将自己的情绪平复,等林映香开始觉得疲倦时,她没再让自己再像个孩子一样在林映香面前闹,只让自己成为可靠的大人。林映香不允许今天刚出院的她就在医院陪护,说是林琳就在休息室,不需要虞沁酒一直留在这里。于是在林映香睡着之后,虞沁酒为林映香掖紧被子,打算今天先离开,明天再过来陪护。

  她的确早已认知到:

  自己和林映香的关系缠连得太过紧密,完全不像正常的母女关系,而像是互相牺牲的共生体。所有人都清晰地知道这一点,包括一直不愿意放手的她自己。

  而在这一瞬间。

  她也才迟来地意识到,如果当时季青柚没有放弃她,季青柚与她的关系迟早也会变成这样。年少时的爱意的确真诚,可能将苦难磨平的爱意,不能只有真诚。

  也许她会像现在这样将季青柚病态地视作自己的寄生体,也许是季青柚因为她而感觉痛苦,也许没有这十年,她和季青柚的关系就只能维系十年。

  原来有些时候。

  放弃才是唯一出路。

  就像现在,她不能再试图将林映香留在自己身边,更不能再次推翻自己的人生计划去陪林映香进行环球旅行。

  理智缓慢苏醒,磨平症状的爪牙。

  这是她们剩下的唯一选择。

  折磨她许久的病症,耗尽了十年的时间,在临走之前,用极为惨痛的代价,教会了她这件事。

  等林映香彻底入睡,虞沁酒凝视了她一会,尝试将自己心底的难过驱逐,静默地关了灯,走出病房。

  病房外灯光明亮,有个穿着薄荷绿衬衫的人站在门口,被朦胧的光束笼罩着,背靠着墙,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和病房门前隔了一大段距离,似乎是害怕自己会打扰到她们,便选择了一个比较远的位置。

  在她打开门的那一秒。

  季青柚望了过来,朝她笑了一下,漆黑的瞳仁里染上鲜亮的色彩。

  虞沁酒走过去。

  接着,季青柚便将自己手中的一大束白色鲜花送到她手中,很温软地和她解释,“本来是想买粉玫瑰的,但我去店里看了一大圈,觉得那家店的白色雏菊更好看,粉玫瑰有些枯萎了。”

  “而且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花粉不是我的过敏源,这再好不过了。”她补充了一句,语气有些庆幸,“虽然你说除了浪漫之外,鲜花没有任何效用……”

  “但我还是很想送给你。”

  虞沁酒却觉得眼睛很热。季青柚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又把花往回收了收,有些慌张,“怎么了?不喜欢吗?”

  虞沁酒想让季青柚抱抱自己。

  季青柚也的确这么做了,在她眼泪落下来的那一秒,径直地,柔软地,给了她一个极具有安全感的拥抱。

  没问她怎么了。

  只是拥抱她,只是让她的眼泪寂静地淌满自己的薄荷绿色衬衫,很温柔地拍着她的背,抚慰着她。

  虞沁酒环住季青柚的腰,几乎将自己所有的重量依附在对方身上。缓了一会,才问,“那雏菊的花语是什么?”

  季青柚愣住。

  下一秒却又笑起来,将她抱紧,像是用肢体动作说明,自己已经不是不懂花语的机器人,在她这次提问之前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夜风拂过,她感受到季青柚拍了拍她的头,听到季青柚柔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祝你永远快乐。”

  也代表,我永远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每一句话每一件事,她都会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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