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搬到了新建的别墅区,人们都说他们家里有个帅气的小姐姐。
白清月见到了,也这么想。
小姐姐抿着嘴,绷着脸,穿着小西装,可酷了,就像电视剧里的缩小版女总裁。
白家住在花苑小区,在华苑别墅对面。
在这片地区没有开发的时候,是采沙场,白父是挖沙的员工之一,白母负责煮饭,他们一家三口住在员工宿舍里。
现在不再采沙了,宿舍被拆了,地方也规划做居民区,房价一路攀升,白家靠分配加自己补一些钱,得到花苑小区一套房子。
看着穿着光鲜亮丽的邻居,白家父母很自卑,自己只是是沾了国家福利,不然哪有机会和这些社会精英住在一起。
对面华苑别墅区,只见豪车进出,不见人影出入,白家父母出门都低着头。
许琛是在自己楼下遇见白清月的。
她们楼下有一处做景观的沙池,堆满了白沙。
门卫知道白清月是对面小区的小孩,瞧眼熟了,一个小女孩又不会添什么乱,就让她进来了。
许琛穿着一身西装,红领结,白衬衫,黑马甲,黑西装外套,黑皮鞋,一身装备齐全。
连表情都是冷漠疏离的不高兴样。
许琛今天的确不高兴。
她喜欢学习什么数学经济的,这些是她生来不知道的东西,她喜欢学习探索未知,但是天天学,日日看,非常难受枯燥。
西装也是,她很喜欢,穿起来看着很帅,但天天穿,日日戴,活动不方便,人憋得慌,不舒服。
这天许母安排家教老师教许琛学习一天钢琴。
具体课表是,八点到九点练习,九点到九点半休息娱乐,接下来都是练习一个小时,休息半小时。
半个小时看起来挺长,其实做不了什么,只能自己一个人待着,都不够出去认识新朋友的。
许琛一个上午几乎都是在软凳上度过的。
紧扣到最上面的白衬衫让她窒息,挺立的红色领结更像栓在脖子上的铁锁,整齐的西装三件套束缚着许琛的身体,包裹着她的胸腔,让她出气不顺。
被黑白键折磨一个上午的许琛,不顾家教老师的劝阻,一个不耐烦,自己跑下楼散心。
学什么?不学了!
每个大佬背后都是一个付出巨多汗水的童年。
许琛看着白清月,很好奇。
哪来的野孩子,玩沙子。
那是看的,不是给你玩的。
面上鄙夷,许琛心里蠢蠢欲动。
我们许大佬也是玩沙的年纪呀。
白清月小朋友计划堆一座城堡出来,手里的铲子挥个不停,已经堆出雏形了。
真好,可以自由玩耍。
许琛小朋友走过去,停下,站在距离白清月小朋友三四米的位置。
白清月穿着由蕾丝堆成的小裙子,像个行走的蛋糕。
裙子的蕾丝不是那种用天然材料制作的,是用最粗糙的塑料做的。
廉价、低劣。
蕾丝的颜色也不是淡雅的桃花粉,是浓艳的荧光粉,是电视里‘芙蓉姐’喜欢用的颜色,夺人眼球,引人发笑。
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流动摊贩卖的劣质裙子,穿不了几天就会开线,抽丝。
这就是白家父母的审美了。
对大人来说这审美是灾难,对小孩来说,这就是好看。
白清月还挺喜欢的,裙子的内胆也是化学材质,胜在柔软,不扎人。
白母看着被打扮成自己理想中的公主的白清月,高兴。
白清月看着眉眼舒展的白母,高兴。
这明显不值几个钱的裙子,连许琛西装一颗纽扣的价格都没有,许琛她偏偏移不开眼睛。
这明亮的颜色太吸睛了。
死亡芭比粉就是有夺取人们视线的能力。
加上白清月脸蛋圆嘟嘟的,有点婴儿肥,的确很可爱就是了。
许琛对白清月的第一印象是,街边小店里卖的洋娃娃公主,便宜、但好看。
白清月蹲在地上,热衷于她的城堡建设,裙子拖地上了都没发现。
被父母放纵的孩子任性,可以不怕弄脏衣服,不被父母教训。
白家父母不够优秀,不能给孩子提供很好的教育资源,甚至自己为人处世的态度都不能够作为孩子学习进步的参考,但他们给孩子自由。
也许是知道自己教不好,懒得管了。
白清月可以自己选择做不做作业,出去出去玩,看不看电视,熬不熬夜。
太过于自由,白清月心底不安,父母是不是不爱自己,才不管自己的?
一个人的房子空荡荡,连带心也空荡荡。
所以白清月更听话了,喜欢父母喜欢的东西,只做让父母开心的事。
只要白母对自己露出笑容,自己怎么都好。
许琛看着白清月小朋友掉到地上的裙摆,更绷着小脸了。
我是不是该提醒她。
可是我们都还不认识诶。
许琛往前走了几步,距离白清月不到半米距离了,她的下半身也进入了白清月的视野。
白清月看到突然冒出来的双腿,保持蹲在地上的姿势不变,傻乎乎地抬头,看着许琛,不动。
哇,新来的小姐姐。
“你好,我叫许琛,是华苑别墅的住户。”许琛主动伸出自己的友谊之手。
一看身形,我比她壮实,就知道我是姐姐。
姐姐应该主动和妹妹交朋友。
白清月睁着大眼睛看着许琛,发呆。
新来的小姐姐在和我打招呼,我改怎么回应?
许琛想,这妹妹是不是害怕不认识的小姐姐,没关系,我再热情一点。
“我知道你叫白清月,住在别墅区对面的花苑小区。”许琛颇为得意地说:“我比你大,你叫我姐姐。”
许琛为什么会知道白清月?
因为这个小家伙喜欢穿得花花绿绿的到处乱跑,在嘴碎的保姆她的吐槽中,许琛留意到关于她们家的事迹。
老实木讷的一家,手机都没有一个,每次有通知都要上门告知。
更离谱的是,这么大个人了,走路弯腰驼背,邻居跟他打招呼,都不敢应。
幽魂一样活着,一点不像个城里人。
白家男人在工地搬砖,以前好像是挖沙的,每天回来满身砖灰;女人跟在男人在工地工作,帮着煮饭,也是脏兮兮一身。
反正我是不想靠近他们。
工作吧,是辛苦了一点,没有那些前台呀,做坐办公室的小员工舒服;但大人勤奋,工资不差,基本和大家一个水平了,就是不知道人怎么那么怂,怕啥?
保姆愤愤不平,是在说白家,也是在说自己。
她自己在许家的工资是不错了,但面对富贵主人家,心里还是有低人一等的自卑,只是面上不显。
不是社会有等级制度,只是个人财富权利带来的差别,心里不平衡。
保姆对白家还是有点肯定的。
两个大人长得不是多好,小孩倒是遗传了大人的所有优点,看见了那个叫‘白清月’的小女孩,她才发现,白母眼睛听好看的,白父脸型可以。
总之,‘白清月’是长得好看的小朋友了,长大了也不会丑。
小孩比大人好点,保姆评价道,大人逗她,知道有回应,不过这样的父母带出来的孩子,长大多半也是个闷葫芦,不知道说话。
还有就是穿得太俗。
父母给孩子穿的什么垃圾。
“姐姐...”白清月怯生生地开口。
“嗯哼。”许琛满意。
她居然让我叫姐姐诶,白清月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反正就是很激动。
后来白清月知道了,当时的心情是‘受宠若惊’。
她本是平凡的小丫头,却被高高在上的‘女王’注意到了。
再后来她自己就是那个强者。
白清月回忆,当时是怎样的情况呢。
她蹲在地上,许琛站在她身边,都是小朋友,许琛却显得那么高大。
然后许琛弯腰,把白清月从地上拉起来了。
“下次出来玩,记得不要穿裙子,容易弄脏。”
她们站在了同一水平线,许琛还是高半个头。
“姐姐...”白清月还是这两个字。
许琛蹲下来,给白清月拍拍沙粒,发现她不只是裙尾糊了沙,裙面也很脏。
白清月站着,许琛蹲着,看上去白清月更高大了。
“听到没有?”许琛小脸严肃,开始多管‘闲事’。
“嗯嗯,是妈妈给我穿的。”白清月答应。
“你这么大了,可以自己穿衣服的。”
许琛许琛抬头,看着白清月,她不喜欢保姆帮她,都是自己穿的。
“妈妈喜欢给我穿裙子。”白清月低头看着许琛回应。
“你可以自己做主的。”许琛说。
“不的,听妈妈的话,可以让妈妈高兴一会。”白清月想到妈妈的笑容,抿着嘴笑。
“好吧,我不管你。”
许琛站起来。
白清月慌了,自己惹姐姐生气了吗?
“姐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白清月看看自己脏乎乎的小手,没敢扯许琛的袖子。
许琛背起手,仰着下巴,睥睨了白清月一眼,拉长声音问道:“想我陪你一起玩?”
“嗯嗯。”白清月期待地看着许琛。
“那好吧。”许琛欢欣同意,嘴上找补道:“我是看你可爱,才和你玩的。”绝不是我自己想玩。
我,未来可是要成为大佬的,只有五阶魔方和一千块的乐高积木,才配我许大佬。
然后我们的许大佬就和白清月小朋友一起蹲地上玩沙子了。
许琛玩得高兴,忘记在家等着她的家教老师。
老师:我只是一个卑微的打工人,孩子不听话,我只能告知给钱的老板了。
“姐姐,你穿的什么衣服呀?”白清月好奇。
“是西装。”许琛回答。
“不是新郎才穿西装吗?”白清月疑惑。
“那我就是新郎。”许琛正在研究怎样给城堡盖上屋顶,随便回答。
白清月只是在堆城堡的房子,许琛给城堡加了围墙,准备给敞开的房子做上尖顶,更私密。
她们的城堡,她只允许城堡里有她和白清月,不给其他人随便进出。
“那我能当新娘吗?”白清月双手手腕想触,在下巴比了朵花。
“能能,你沙都沾在脸上了。”许琛捏起袖子想给白清月擦擦脸,发现自己西装外套上都是沙。
许琛:
许琛脱了外套,丢地上,用里面的白衬衫的袖子,抹干净了白清月的小脸。
白清月离许琛极近,闻到她身上橙花洗发水的味道,好高级。
姐姐很温柔,白清月心想,我好喜欢姐姐,以后只当姐姐的新娘。
等许母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穿着皱巴白衬衫,满身沙的许琛,那件黑色外套埋在沙里。
许母:好消息,我的低血压好像好了;坏消息,高血压了。
“许琛!”许母吼道。
想到来来往往的邻居,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在楼下景观池里玩沙子,许母心脏抽抽,眼前发黑。
顾不得这是在外面,旁边还有个小朋友看着,许母“叭叭”开始教训女儿。
许琛站起来,还注意到不要碰坏自己和白清月建成功了的城堡,面无表情地看着许母。
许母被这个眼神看得一激灵,怒道:“许琛,你用什么眼神看你妈妈,有没有尊卑大小......”
许琛不回答,只是拿眼睛看着许母。
许母气不过,看到白清月,连着一起说:“喂,旁边的小女孩,你哪来的野孩子?”
白清月被点名,害怕地往许琛身后缩。
许琛握住白清月的手,站到她身前,挡住她的身影。
“她是我的朋友,叫白清月,有父母,就住在对面小区。”
许母也意识到自己这么说一个小女孩不妥,太恶毒了,但拉不下脸道歉。
白清月把头靠在许琛背上,许琛紧紧握着她的手。
别害怕,我是姐姐,我保护你。
许母上下打量了白清月一眼,廉价的裙子,就是一个没钱家的小孩,说了就说了,她能拿自己怎样。
自己女儿和这种普通家庭出来的女孩混在一起,是没有发展的,我是为了孩子着想。
看许琛以前都不会做这种傻事,一定是被这个小女孩带坏的。
这里发生的矛盾,都被赶来的白母看见、听见。
许琛被许母强制拉回家,白母从角落走出来,带走了白清月。
白母哭着对白清月说:“闺女,是爸爸和妈妈没有能力,挣不到大钱,受人白眼,抬不起头,都是爸爸妈妈的错,连带你也受委屈。”
白清月抹去白母的泪水,摇摇头,不认为这是父母的错。
白母继续说:“咱们不受这个气好不好,我们不抱有钱人的大腿,不跟这些有钱人家来往,你不要跑到华苑去玩,不要找那个‘许琛’的小朋友玩。”
“我们离他们远远的好不好?”
白清月点点头,妈妈我以后不找她玩了。
白母脸上露出笑容。
白清月摸着母亲脸上笑出的皱纹,这是她每年为数不多的‘笑容’了。
只要母亲开心,她能做到的都努力做到。
只是为什么这次内心没有像往常一样满足呢,反而空落落的。
许琛那边上演着类似的对话,只是没有那么和谐。
“以后乖乖上课,不许跑出去玩知道了吗?”许母板着脸教训道:“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玩的时候玩,时间都给你安排好了。”
许琛和她同款表情,冷着脸。
“还有以后不许和对面小区的小孩玩,只能和别墅区的小孩一起玩。”许母看着一点不配合的许琛,扯着她的手,看着许琛的眼睛要求。
许琛人小,无法反抗,但可以不做声同意。
许母讲不通道理,厉声道:“继续给我练琴去!”
钢琴没有错,错的是大人。
许琛坐在琴凳上,沉默地按下一个个琴键。
她的母亲希望她成为人上人,咨询了众多教育专家,制定了一系列培养计划,用心良多,全是为了许琛好,充实的度过成长期。
不要像许母自己,回首童年,怨恨自己虚度光阴。
许母爱孩子,以她自己的方式。
晚上六点,天还没黑。
白清月看着被落日余晖笼罩的别墅区。
白清月:姐姐是不可以接触的人。
许琛在循环的钢琴曲中,看向窗外,对面小区人来人往。
许琛:妹妹是不可以接触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火鹤:宝子们放心,许总和小白会很快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