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的动向在这, 您看看。”桑菲将整理好的资料放到叶慈面前。
“好的,有劳。”
正在看剧本的人放下笔,接过了笔记本, 原主有些近视, 叶慈翻出眼镜戴上看。
桑菲的目光落在叶慈写满笔记的剧本上, 与她过于秀丽的样貌产生反差,纸张上笔锋豪放, 笔走龙蛇。
又看向了叶慈认真的侧脸,桑菲内心十分复杂。
只能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大佬是人生爱好罢了,谁还没读过《月亮与六便士》是不?
黄导今天突发奇想添增了一个小剧情,想要使整部剧的逻辑更加通畅圆满, 于是叶慈大晚上的临时写出来的剧本。
背完飞页后又要挤时间去处理工作事宜, 劳心又劳力。
已经在心里构思出自己老板从小对数字敏感, 长大后虽然拥有惊人的金融天赋, 但是心里一直怀揣着演艺梦想所以毅然决然放弃天赋,投身爱好为此奉献一生的剧本了。
这样一想桑菲顿时觉得这就很合理了, 整理好心绪,提起精神专心回答老板的问题,事无巨细一一汇报。
在叶慈一手操控之下, 资产趋近平稳, 呈稳定增长的趋势,但经营时间不算长, 自然是还没有到达倾覆千山影视的地步。
由自己组建公司需要耗费大量的心力与时间,叶慈选择了投资。
她眼光准下手果断, 逐日积累不少资产, 在投资圈里也小有名气。
横空出世的人总会引起不少注意, 自然有人想查出背后操盘者究竟是谁, 但只查出一个明面上的桑菲,背后身份倒是瞒的死死。
现在是晚上的十一点多,桑菲汇报完关于工作上的事,才松一口气。
叶慈又问:“我在三天前让你严密监控的人他动向如何?”
桑菲把脱口而出的哈欠咽了回去,挺直腰板:“和往常一样,冯志才最近找了一份商场送货员的工作,每天两点一线勤勤恳恳工作,因为他是老资历的货车司机,还颇得管理仓库管理的赏识,给他加了工资。”
“不用那么拘谨,放松点。”叶慈笑了一声,眼尾的泪痣跟活了似的,刚刚还冷硬的气质变得柔和起来。
“……好的。”桑菲呼吸一滞,都说顶级容貌都是男女通杀,知道自己老板是大明星会很好看,这未免也太好看了吧。
这比她平时在微博上刷到的照片看起来的好看好多倍,老板究竟是有多不上镜!
“只是这样?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接触他吗?”叶慈翻了一下他的每日记录,确实没怎么看出异常。
桑菲摇头:“没有,就是很普通,跟他的同事相比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沾酒不沾赌,都说他勤恳老实。”
“勤恳老实才不对,冯志才之前好赌。”眉头微皱,叶慈摘了眼镜,闭闭眼缓解疲劳。
“……”桑菲不明白她意思,尝试问道:“您为什么会那么关注这个中年男人?”
他既不是叶慈的亲人,也不是叶慈会认识的人,跟大街上的中年男性一样常见,毫无特别之处。
就是一个籍籍无名且无妻无子的货车司机,怎么会得到叶慈那么多的关注?
叶慈:“告诉你也无妨,他不是有一个女儿叫冯茵音吗?在去年过年的时候通过选秀出道,排在第四名,与其余几人组成女团出道。还因为直言不讳热情开朗的性格小火了一把。”
经她一提,桑菲也想起来了这件事:“是的,不过她最后一次舞台演出完回家后,第二天就被发现在家中服药自杀了,我看过生前最后一场表演,并无发现情绪有任何异常。”
说完,桑菲突然想起一种可能性,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就听叶慈缓缓道:“她隶属于千山影视旗下,同时是副总顾唐翼最喜欢的类型,顾唐翼年轻时受过伤,并不能人道。”
叶慈眼睛直直看向神情飘忽的桑菲:“我也是千山影视的人,见过小姑娘几次,所以我和她父亲一样,并不相信冯茵音会服药自。杀。”
在原主的记忆中,冯茵音为了梦想,在现实的胁迫下做出了某种妥协,并未悲伤度日,仍保持着对星光舞台的向往,灿烂若向日葵的女孩。
“所以好好盯着他吧,冯志才独自拉扯大女儿,酒和赌只是他微不足道的小爱好,并没有误事过。”站起身,叶慈拍拍桑菲的肩膀:“好好休息,明天还得早起呢。”
灯光昏暗,桑菲听见套间的房门关门声响起,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
第二天早,两人五点半就醒了。
冬昼日短,出门时天色未亮,路边枯枝上结着一层未化的冰霜,路上行人寥寥。
今天的桑菲换下了职业套装,换上轻便的长衣长裤,那羽绒服往身上一套,发出了舒服的长吁。
早就不想穿那紧巴巴的套裙了,还是这样舒服。
生活助理的工作繁忙又复杂,数不尽的鸡毛蒜皮小事都需要桑菲处理。
尤其是她听见叶慈说她的经纪人每天玩失踪,几乎不会跟她交接任何工作的时候,桑菲已经想不明白千山影视到底是什么成分了。
花团锦簇之下,便是糜烂的沼泽,因为外在的美丽,吸引着不少怀抱梦想的人举身赴池沉溺其中,再也挣扎不能。
“早上好,小笼包吃吗?”洛梦琪举着袋子问:“还是说你要节食减肥,不吃带荤腥油腻的东西?”
今天洛梦琪有戏份,早早就过来化妆了,灰扑扑的冷宫公主裹着大号羽绒服,面前放着取暖的小太阳,正跟叶慈打招呼。
“早上好,小笼包就不吃了。”叶慈把手伸到她面前的小太阳前暖手:”我让助理给我带了馄饨,等会就到。”
刚说完,桑菲就拎着早餐过来了。
洛梦琪跟看稀有动物似的观察桑菲,震惊道:“你可算是有助理帮忙了!我还以为你们公司就把你遗忘了。”
“……”桑菲再一次见识到老板身边的奇葩事,无奈道:“我是叶……叶姐私人聘用的,不是公司调派给叶姐的。”
洛梦琪无语:“助理都不给你请,也是够抠门的。”
经纪人张青也深以为然,她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的老牌经纪人,哪能不明白叶慈经纪人是故意的。
一般这样的做法都是磋磨不听话的艺人,没有实际性伤害,就是工作起来很麻烦,又恼人。
连林恩这个十八线都有助理围着转,叶慈却一个人忙前忙后。
怎么说也算是流量女星,将近顶流的级别,换在他们万水娱乐都得捧着的一姐二姐,倒是在千山影视里连野草都不如。
暴殄天物不说,这样糟践人,真不怕她直接解约走人吗?
要是张晴知道叶慈的违约金是多少,就能明白张芳芳经纪人为什么敢那么肆无忌惮。
林恩比叶慈更早到剧组,听见后边的对话,刚侧过脸就对上了叶慈的视线。
对方首先勾起一抹淡笑,林恩瞧着,心头莫名不安。
系统问:【您这是有什么想法了?】
“有,我刚刚一想,昨天明喻给我撤热搜得花不少钱。”叶慈收回视线,从桑菲手里接过一性筷子。
对系统道:“既然不能拿她怎么样,给她找点麻烦还是可以的。”
系统:【……】
果然,睚眦必报小心眼才是叶组长本·色,它还以为就这样给林恩那一手轻轻揭过了呢。
林恩的不安持续到拍戏,最终灵验了。
今天就拍昨天背的飞页,临时补充的云华郡主开始黑化戏份。
原著里云华郡主的出场篇幅不多,关于她从天真柔软转变到心黑狠辣的描述比较突兀,显得逻辑不够通顺。
于是几个导演和编剧商量后,主编剧头悬梁锥刺股连夜赶出稿子来。
新出的飞页就是云华郡主的侍从雅儿为了寻求新的庇护,暗地背主。
而出逃途中被流民拦下的李云华惨遭玷污,遍体伤痕的她只相信这个侍女,将她当成唯一的依靠。
被李云华护在背后才得以保全的侍女却因之前的掌掴,对她起了埋怨之心。
悄悄泄露前朝郡主的行踪,让她们差点被抓住带走,命悬一线。
一切准备就绪,黄导朗声道:“李云华试探雅儿,第三幕action!”
[搜查的士兵终于失望的离开,暗暗啐了声晦气。
“谁报的假消息!根本没人!”
“上头给的命令,说有人举报前朝郡主躲藏至此,叫我们来搜,影子都没见着!”
他们终于离开了,憋着一口气的李云华松开手,从柴火垛里爬了出来。
身后还跟着余惊未定的雅儿,她双目飘忽,似乎还没从得以性命受挟的处境反应过来,呆呆的说不出话。
“怎么了郡主?”察觉到李云华怀疑的视线,雅儿心中一紧,仍伪装出茫然的表情。
就算沦落如此境地,荆钗布裙的李云华难掩天姿国色,鬓发微乱,有几缕秀发垂落耳边,脸上肌肤擦到了灰黑污渍,却更衬托出她肌肤的雪白细腻。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李云华目含怀疑,朝雅儿踏前一步:“我那么隐蔽行踪,他们是怎么发现的?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雅儿从小与李云华一起长大,李云华的奶嬷嬷就是雅儿的亲娘,她们是喝同一个的奶长大的,其羁绊之深可比亲生姐妹。
也因此,雅儿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李云华,李云华也比任何人都不愿意承认雅儿就是背叛她的人。
背叛之痛,堪比活掏心肝。
李云华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怀疑上雅儿了,这时候绝对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任何的退缩,走到陌路的人谁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您怀疑奴?”雅儿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目露哀伤含着闪闪泪花,她反问:“您在怀疑奴?”
“我也不想,可是一次是巧合,两次呢?第二次是怎么回事?我要是还相信你,谁知道会不会有下次?!”李云华快步上前,连声质问。
前段时间还会嫌鞋子不好穿,不柔软就不愿意走路的李云华早已改变,正踩着草鞋健步如飞,不见先前娇气模样。
“怎么可能,奴……啊!”
猝不及防中,雅儿被李云华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抬的娇小姐抓着衣领扯走,狠狠撞上了土墙上。
“是不是你背叛我?是不是想我死?我死了你以为你就自由吗?新朝建立大肆抓捕旧朝王族的遗民,只求斩草除根,我贵为李氏王朝的郡主,又是诚王的女儿,自然在绞杀名单上。”
“但你又怎会有好下场?不过一个奴罢了,当然也一并杀了!”李云华的手掐着雅儿的脖子,手指逐渐收紧,阴恻恻的说:“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敢背叛我的人就该死。”
“咳——!”
这一撞,直把震得雅儿脊背发麻,五官一皱,当即想抬头反驳。
雅儿身为郡主贴身大丫鬟,又有幼年一同长大的姐妹情谊,跟郡主进过学,口齿伶俐总能将李云华说服,这次也不例外。
双目含着热泪,雅儿脸色憋的通红,悲愤委屈道:“郡主怎可如此想我!我与……我与……”]
在紧张对峙的气氛中,本该流利反驳李云华的雅儿突然卡壳。
林恩对上那双眼睛,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上方的人正垂目看着她,脸还是那张脸,还是那副清冷破碎,痛苦挣扎的样子。
可那眼神不是,有那么几秒的时间,浓浓的阴鸷狠厉散去,露出了不一样的情绪。
那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眼里的情绪是极致的藐视与冷漠,是不把万物放在心上的无情,让灵魂都不住战栗。
“……”
有那么一瞬间,林恩认为戏中的李云华和戏外的叶慈某些特质重叠,恍然有种真的敢在此对她,对背叛者痛下杀手的错觉。
比起顾以寒曾经暴怒中的怒视,他可差的太远了。
“cut!”黄导两条浓密的眉毛紧拧,喊道:“小林你怎么回事?昨晚上没背词吗?”
可惜刚刚的叶慈那一条情绪爆发的流畅度,要是保留完整就是一个完美的长镜头。
“我……我对不起……”林恩讷讷道。
对方放开了她的衣领,风轻云淡道:“要是再让我发现你的小动作,就不会和今天那么简单了。敢我拿当梯子踩,后果不会很好玩的。”
“!!!”林恩一惊,立马就领悟到她话中意思。
第一反应就是她是怎么知道?连王副导翻遍整个剧组都没能查出。
“休息五分钟再继续!”黄导道。
林恩还没从对方的情绪中走出,又被戳中隐秘,一时反应不能。
就显得有些愣怔,她最终只看着叶慈的侧脸,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这精神恍惚的样子让黄导脸色更黑,国人做事第一次都讲究点好意头,这林恩早上的第一场戏就给他出问题,什么意思?
在经纪人郑平一顿说好话道歉下,黄导勉强收敛怒意,坐会原地看监视器。
林恩才反应过来,连连弯腰道歉,不敢伸手去揉被砸疼的后背,肩胛骨和后脑勺都在抽着疼。
这叶慈什么怪力气,都要把她摔墙上了。
桑菲给叶慈递水让她润润嗓子,叶慈接过抿了一口:“谢谢。”
“这个温度刚好,不会太烫。”桑菲推了推黑框眼镜,看向从容淡定的叶慈,眼里还残余着微散的惊讶。
她是个行外人,最多看看热闹罢了,对于网上对叶慈的演技评价尚未不甚了解,但是那种氛围她还是能感受。
她将李云华那种绝望阴鸷的情绪诠释的很好,对亲近之人产生怀疑,愤怒之下步步紧逼质问雅儿的时候,在旁围观的她都能感受到紧张的压迫感。
接下来的几次重拍,依然不太顺利。
自第一次后叶慈就不再用演技压制她,本本分分按剧本演。
但是林恩还是掉链子,一对上叶慈的眼神就会想起方才的对视,不由自主转移目光。
心飘了,哪还能专注表演,导致说台词不够顺畅。
没有剧本里雅儿的理直气壮,变得心虚气短,一看就是背刺人的侍女,根本取信不了怀疑中的李云华。
“cut!!叶老师刚刚那条可以,情绪继续保持。”黄导再度喊停。
调转话头,黄导看向了林恩,语气越发的重:“小林你今天究竟怎么回事?你这是什么状态?现在连台词都说不好了?就那一段话你说错了几个词?一整个剧组陪着你重拍了几次,全都在风口站着,你要是不能演就直说!”
昨日剧组被人背刺他忍了一天,到今天基本找不着了,积攒已久的火气堆到今日一并爆发出来。
林恩不住道歉,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剧组没人可怜她,大冬天里全剧组都站在搭建的破房子前围着,就等着这一场戏拍完会棚里拍室内戏。
正当风口处刮来的东北风裹挟着细细密密的冷雨直往人脸上拍,眉毛睫毛上糊了一层薄雨,冻得人牙关打颤,能可怜她才怪。
叶慈冷眼旁观,后退一步站在屋檐下,搓搓胳膊。
总觉得黄导态度不太对,骂人常有,骂得那么凶,是带上了真火气。
不过想来也是,人老成精,混迹娱乐圈几十年的黄导怎么可能就发现不了其中端倪,不起疑心?
黄导发完火,戏还是得接着拍,他沉声道:“林恩你过来!其他人休息三分钟,等会继续!”
这就是要给林恩讲戏的意思了。
三分钟结束,林恩听了一耳朵的讲戏,心乱如麻,拧紧一根弦似的,绷着拉着。
深呼一口气,林恩明白再这样下去,不仅在黄导着落下坏印象,连带其他前辈都会产生意见。
这会对她的星途产生影响。
“李云华试探雅儿,第三幕第六次,开始!”
演员归位,林恩拼着一口气再演,勉强达到黄导的要求。
拍完这场戏,中途吃饭的时候林恩都是绕着叶慈跑,跟躲避洪水猛兽一样。
那饭盒的时候,就有人跟桑菲说话:“刚刚叶老师那眼神够凶啊,看把林老师吓得,我真以为李云华要掐死雅儿,一直提着心看呢。”
另一人接口道:“确实,谁在网上传叶老师演技很烂的洗脑包,她除了不会演爱情戏,其他时候都挺不错的。”
桑菲还不算了解剧组是怎么相处的,只是笑了笑,说:“谢谢。”
“等会,这份汤给叶老师,听说叶老师爱喝汤。”他拿起一碗汤,放到饭盒上边,看包装就跟其他的配送例汤不一样。
“啊,谢谢。”桑菲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笑着道谢。
属实没想到才一个早上,就有人认出她是叶慈的助理。
她对娱乐圈不了解,对人情世故还是明白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黄导作为一线大导演,这个身份就代表着资源与人脉。
且他对叶慈态度挺不错的,还抱有隐隐的欣赏,离黄导近的都听他透露过二度合作的口风,可不得好好巴结一番吗?
*
等那一辆迈巴赫驶入停车场,停下熄火。
车内的男人掐着时间,整理了一番仪容,喷上优雅醇厚的男士香,确认没有错误后,抢在傅明喻前面下车。
正低头看消息傅明喻才下车,便听有人道:“傅董,这么巧?”
其实不巧,顾以寒早就知道傅明喻偶尔回来剧组视察,终于给他买通一个内部人员,拿到傅明喻的行程。
傅明喻动作一顿,循声望去,过一会才认出对方是谁:“顾先生。”
顾以寒因为她眼中好几秒的陌生面皮一抽,转念一想也怪不了傅明喻,傅氏集团并未涉猎娱乐圈相关的业务。
强打精神,顾以寒试图打破沉默,首先一点就是降低两人身份地位之差。
“难得见傅小姐也会来影视基地,听说傅氏集团最近投资了《江山乱》剧组,今天是来视察的进度吗?”顾以寒走前几步,端的是英俊绅士气度,言语中保留着不经意的强势,满满的荷尔蒙。
何况他也有这个资本,肩宽腿长,眉目俊朗,地位与权利让他养出杀伐果断的深沉气度,惹来不少路人侧目回首。
但在傅明喻卖弄就是卖弄给瞎子看。
“那可巧了,我也来探班我司艺人,顺带送点下午茶,一起进去吗?”
“是来剧组,主要原因是来探班一个朋友。”傅明喻自然点头,与他同行,闻言疑惑道:“剧组不是封闭式拍摄吗?你怎么进得去?”
听见朋友这个词,顾以寒神色一僵:“……?”
孙秘书:“……”
傅董,原因是这个吗?他是想泡您,孔雀开屏都快闪瞎我的眼了,就您看不见!
天子近臣孙思垂下了眼,打算眼不见为净,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朋友?”顾以寒眼神一暗,唇角依然带着笑意,为他不知道事情而感到不虞。
傅明喻不喜欢对别人解释太多:“一个志趣颇为相投的朋友。”伸手挽起碎发,露出丰润耳垂上的珍珠耳环。
顾以寒瞧着眼神渐深,继续聊起其他话题,傅明喻都是简短而冷静的回答,任对方怎么套话都没说是怎么认识的。
好在摆渡车及时到来,缓解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傅明喻带来的人多,自然要保护雇主,跟她同一辆车,顾以寒只好坐下一辆车,好歹是一起进去了。
上车后,傅明喻双目直视前方:“回去后再排查一遍公司的人。”
孙秘书:“您是怀疑……?”
傅明喻揉了揉太阳穴,严谨的面孔泄出高强度工作后的疲惫,淡声道:“傅明涛父子虽然清出了董事会,但大伯扎根傅氏集团十几年,时间是我的好几倍,留有钉子也不是难做到的事情。”
“明白了,这就通知钱秘书去办。”孙秘书立刻懂了,暗自咋舌,刚平静没多久的傅氏集团又要起风浪,真是多灾多难。
傅明喻到达剧组后,撇下跃跃欲试的顾以寒,直奔实景拍摄现场。
林恩默默出现,安静的看着顾以寒懊恼的背影,而顾以寒一如既往地仰望着傅明喻的背影。
他摘不下那轮明月,她握不住那点星光。
“最近傅明喻来剧组来的勤,你为什么没告诉我?”顾以寒问。
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林恩心说,脸色落寞道:“我也想告诉你,可你总是忙……”
这几天因为男团的事情确实很忙,好不容易才抽身出来是。
思及此,他神色稍暖,问出来的话比冰雪还冻人心:“傅明喻都是来找同一个是?是来找谁?”
*
“天气那么冷,剧组准备好暖身的姜茶了吗?”路上,傅明喻问道。
“当然有,都有准备好的,绝对不会让进度有任何失误。”
还是制片人接待傅明喻,他刚从上都皇宫的拍摄地踩完点回来,又碰上了傅明喻。
几个负责人都在忙别的事情,可不就剩他了。
傅明喻财大气粗道:“进度没关系,钱我有的是。”
制片人:“……”差点就要抱着傅董大腿哭出声,他一辈子积善行德,终于让他撞上了钱多事少的投资商。
傅明喻看过排戏表,今天拍的是男主路过英雄救美,救下了李云华,再次心动的这场戏份。
她倒是没对戏的内容有什么看法,反而更顾虑叶慈。
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叶慈就是个不拘小节的粗糙性子,总是忘记自己皮肤细嫩敏感。
几天没过来,不知道她又给自己蹭了多少伤就这样丢着不处理。
其实导演也挺担心叶慈的,倒也不是担心她不能完成堕马这种高难度戏份。
这些日子相处,他看得出来叶慈可塑性很强,什么高难度动作基本一讲就会,不需要担心她武戏问题。
问题就在于对萧知远心动这个眼神。
这一幕在原著中花了一定篇幅去描述,在这一次相见,预示着两人的身份地位调转。
本来还犯愁的黄导无意间一回头,就扫到了傅董又在隔壁围观。
把低头琢磨剧本的叶慈喊过来,一指那边:“叶老师,看那边……对,就保持这个眼神,等会就保持着这个表情,可以吧?”
叶慈:“……”
是什么让黄导变得如此熟练?
系统也摸出了点门道,为了早日追到这部剧,它主动建议:【我可以改变一下你的视觉,让你看谁都像傅明喻。】
看谁都像傅明喻,这不有大病吗?
叶慈无奈:“那这就不是拍戏,是恐怖故事了。”
【……】系统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好像也是。】
“其实在这一块,我认为……”叶慈想了想,跟黄导聊了几句。
思虑再三后,黄导还是同意了她的想法。
[战马嘶鸣,风尘滚滚。
狂奔的马上摔下一个瘦弱的人影,连马都不要了,在活命欲望的驱使下坚强爬起,拔腿就跑。
李云华被追赶的骑兵驱得跌跌撞撞,好几人围一块就拿她玩笑打闹,当玩意一样踢来踢去。
李云华不堪其扰,好几回差点死在铁蹄之下,连呼救命,却不料仍让他们哈哈大笑,颇为得意。
萧知远路经此地,见了这帮兵痞子这样戏弄人命,当即拉住了缰绳。
比萧知远更显说话的,是另一道斯文弱气的声音:“二哥外边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身后的马车也跟着停下了,咳声隐隐传来,随后帘子被一双洗白消瘦的手撩起,露出一张病容未消的脸。
“外边风大,你别露面。”萧知远只留下一句话,便策马上前。
“放肆!你们在做什么?!身为一城驻军,竟拿一个瘦弱小子取乐?”萧知远朗声厉喝,镇住了那帮兵痞子,纷纷下马行礼。
“见过大将军!”
萧知远见他们毫无章法,就想治一治该城守将治下不严的罪名,但首要的事情不是这个。
他翻身下马,走向地上瑟缩狼狈的瘦弱小子问道:“你还好吗?我这就给你找大……”
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抓住了他的袍角,萧知远一怔。
就对上了李云华的眼。
萧知远语塞:“你……”
“救我……”李云华弱弱哀求。
萧知远沉默了,心绪复杂。
当年云华郡主名动京城,得了父兄万千宠爱,每逢出行都是仆妇丫鬟随行,清道回避。
又何曾与如今这般,像个乞丐苟且偷生。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角度。
只不过两方角色从狼狈的萧知远换成狼狈的李云华。
不知为何,萧知远瞒下了李云华的身份,亲自上手扶她。
“曾经你救我一命,今日我便还你了。”萧知远道。
李云华眸光一动,眼眶肉眼可见的泛起红晕,怯怯的看向萧知远。
马车中的人看不见外面,不放心的下车查看,就看见他二哥扶着一个人走过来。
连忙上前询问:“这是怎么了?”
萧知远扶着李云华,对瘦弱的弟弟说:“路上遇到的一个女子,见她孤身一人又受了伤,让大夫给她治伤。”
瘦弱男子是萧知远的三弟,闻言看向难掩清丽姿色的李云华,恍惚了一瞬。
他如怀春少年一般,苍白的脸色红了一半,怔怔道:“是该给这位小姐请大夫治伤……”
而李云华并没有察觉他的目光,只看着气宇轩昂的萧知远。
苍白干裂的唇微微勾起,眸中涌动的可不是什么春心萌动再见定情,而是深沉如海的精明算计。
背在身后的手对后面的骑兵打了个手势,那几人得令,就知道自己任务完成了,装出老实听训的模样,等着挨罚。
再抬眼时,触及对面的视线,李云华目光再度变得悲苦怯生。
波光流转间宛若秋水波动,谁知这波水背后掩藏着什么谋划。]
“好!cut!这条过了!”
“这里眼神这样改也行,为之后的筹谋铺垫。”
“快去叶老师看看有没有摔伤,护腰不知道保护到没有!”
比桑菲更快的,是傅明喻,几乎是跑着过去的。
桑菲这个穿运动鞋的都没跑过细高跟,一时懵住了,然后她就看见自己的盟友孙秘书。
叶慈一抹脸上的灰,惊讶道:”今天不忙吗?”
“你有没有摔倒哪里?”傅明喻本来还紧张的心情,听她怎么一说顿时冒了火:“你管我忙不忙,忙我就不过来看你了吗?有没有摔腰,我听说你有旧伤的。”
从堕马戏开始,傅明喻这颗心就揪着了,差点就要喊停。
叶慈感受了一下,从马上摔下来,疼是肯定的,但也不太疼。
摇头,叶慈答:“不疼,没摔着,要是不信,我就把你抱起来亲身试验一下我的腰有没有受伤?”
“你!”傅明喻被她这样一打岔,什么气都泄光了,莫名有些耳根发热。
恢复从容淡定的样子,傅明喻道:“没事就好,这场戏完了休息一下。”
傅明喻除了发烧,其他什么喝醉害羞的脸红,根本没有,她不上脸。
应酬酒席的时候,都以为傅董千杯不醉,好生夸赞了一波。
于是,叶慈眼睁睁看见傅明喻皙白修长的脖子泛上淡淡的红潮。
宛若夏日天际出现的火烧云,不知从何处弥漫开,那层层叠叠色彩浓烈的红,从深红橙红过渡到浅红粉红,势要将整个天际烧红。
这片红云最后还烧上了耳垂,烧的通红一片,跟莹白的珍珠耳饰对比,红的明显,红的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揉揉,量一量这温度到底有多烫。
但脸还是冷冷静静的白,如上好瓷器一样柔白细腻,脸越白,衬得脖子和耳垂就越红。
傅明喻没察觉到自己的异常,翠眉微蹙:“你的手怎么都是擦伤?手腕上的淤青是什么时候撞到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容易留疤的敏感体质?”
傅明喻不知道自己板着一张清冷高贵的霸总脸絮叨这些有多违和,总之孙秘书和桑菲都是怀疑人生脸。
“跟我去处理一下伤口。”傅明喻拽着人离开,边走边小声嘟囔道:“早知道拍戏那么难,那么苦,当初还不如不选你。”
叶慈好笑道:“我是演员,演戏就是我的本质,你不选我我就没有工作,得喝西北风了。”
傅明喻道:“我傅氏集团家大业大,养不起你这个小明星吗?”
叶慈:“确实养得起。”
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傅明喻:“……”
……
“叶老师呢?她人去哪里了?”黄导正要找叶慈复盘一下,就看见傅董把人拉走了,立马不说话了。
休息就休息吧,傅董在此,谁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