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卓尔早上和克伦泽说的那样, 今天一整日的大课结束后，高年级的法师们果然有一大批在课后都留了下来围上前请她答疑。
即便她提前半小时宣布下课，一个小时后, 五点钟都过了，能容纳好几百人的阶梯大教室里, 讲台前围着教授的人也不见减少。
“好了各位，时间不早了, 卓尔教授今天已经上了一整天课, 请让她先回去休息吧！
大家将自己的疑问都写下来，回头教授解答后，我会转交给你们的。”
身旁的一位助教大法师从余下的法师们手里收上来了十几张署了名的魔纹纸，将自己那份没署名的也偷偷混着塞了进去。
法师们跟卓尔一一道别，她随即低头粗略看过那十几个问题, 排了一个顺序后放到教案上就准备离开, 帮她整理讲台及教室的助教此时却叫住了她。
“教授，辛苦了, 您要不要从前门走？”助教脸上挂着微笑。
旁边就是□□的专属进出通道，为什么还要专门步上台阶多走一段路从教室前面的学生进出口离开？
卓尔似有所觉, 微微抬目投望过去, 只见已经快空掉的教室里，一个穿类似制式法师灰袍的长风衣、戴着兜帽的学生正趴在教室最后一排桌子的角落里睡觉。
兜帽的边缘还滑落出了几缕柔顺灿烂的金色长发。
“魔法就业协会跟贵族院有了合作, 从下一届开始，结业的学生们就可以不用再去魔法公会布告栏守着争抢机会才能等到一份从贵族领土上千里迢迢送来的委托聘请函找到工作。
今后贵族院会专门组建一个部门对接全国的贵族封地, 在学院与各个封地之间建立起直接联系。
若结业的法师与贵族领主双方都有意向，直接便能达成合作聘请……”
这样一来, 不仅信息透明了, 想要聘请家族法师的各地贵族与希望得到雇主任用的法师之间也能有自主斟酌互选的机会。
不用再像以前一样, 法师与领主相互的合作只能靠运气盲碰，逮着一个机会撞见了，双方立即就签订契约。
以至于后面很容易因为事前沟通交流及了解不够，导致法师对工作地域和环境不满意，或雇佣双方因性格亦或是宗教因素而产生无法磨合的大矛盾。
“刚刚领着卡琳娜小姐过来的公会法师说，蔷薇大公主动揽下了这个工作过来跟魔法公会商谈细节与章程。
正巧您半个月前不是也兼任了魔法就业协会监理执事吗？学院便在公爵的提请下将这件事暂时也交给您处理了。”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在您宣布下课后不久，公爵见人多就没让打扰您，跟我打了声招呼就在教室角落坐下了。
教授，我帮您把东西先送回您办公室？”
卓尔点点头，拿走了那十余份魔纹纸，将教案交给他，迈步往台阶上走去，“谢谢，今天也辛苦你了。”
等卡琳娜小憩一阵睡醒后，趴在手臂上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她的法师腰背笔直坐在她身边执笔正写着什么。
卓尔左手捏住纸张的左上角，右手笔尖流畅走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她黑色长发拢在左肩，露出的右边脖颈肌肤白皙，侧脸轮廓在明亮的魔纹灯光下认真到显得都有些冷淡了。
公爵脸枕在手臂上看着她，眼神不由自主柔和起来。
她唇角扬起，轻轻唤了一声：“卓尔。”
“嗯？”法师侧头望向她，停下了笔，“累了？”
她的课一向人很多，几百人的大教室少说也坐了近三百名法师，下课的时候总是闹哄哄的。
在那种环境下还能睡得着，可想而知蔷薇公爵这段时间着实是忙碌疲累极了。
被她这么一问，公爵心里头的娇气劲儿就泛起来了。
她心里委屈，桌子也突然硬邦邦的硌人。
公爵转身钻进法师的怀里环住她的腰，脸贴到她肩窝里浅哼撒娇。
“我今天早上好早就起床了，先是去贵族院开了一上午的会，然后午饭都没吃，又和一群人一起被叫到了蒙罗卡洛宫。”
“陛下又发脾气了？”
“对啊，还是财政的事情，打仗哪有不花钱的？蛮人的反击也很凶，大家都难熬。
图伦萨斯将军他们现在是消停了，但前线战事关系到皇帝的政绩与威望，陛下不可能不重视。
就连鹰派都知道现在是一致对外的时候，陛下还要弄那一套制衡权术，国会如今天天都在吵架……
弗雷德里克大王子性子一向平顺温和，这种时候大家当然更喜欢亲近优容宽待的储君，陛下本就不是一个宽容的人，如今私底下更是越发刻薄寡恩了。”
她压低了语气，在法师耳边小声抱怨道：“臭老头真烦人！”
卓尔笑着拍了拍腻在她怀里的美人腰背，“你不是没吃饭吗，走，去我办公室。”
“你为我点了餐！”
“嗯，据气象署通告，晚一点应该又要下雨，我们今晚就不在外面吃晚饭了，我请人送餐去了办公室……
你一会儿还要回去吗？”
“不回去，杰西和里昂他们送伯恩去银畔桥了，我让她们明天再过来接我。”
说到这里，她们突然很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法师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卡琳娜却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歧义，脸一下子热得厉害。
她从卓尔的腿上跳了起来，软着嗓子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海鸥角离狮心广场太远了，我在你这儿歇一晚的话明天去国会山会很方便……”
卓尔重新拿起笔，在一份魔纹纸上笔锋流转迅速绘完了最后一点阵图，随后起身将十几份文件都收好抬眼看向她。
卡琳娜红着脸脑袋有点乱，心底是想留下的，但又怕显得自己太不矜持。
可她们明明都那么熟悉亲近了，她知道卓尔爱她，之前几次的亲密她也察觉到了法师对自己身体的迷恋和吸引。
虽然没有迈出那最后的一步，但她当然是愿意的。
现在她们两个人都很清醒，并不像之前那样意乱情迷——所以这种时候，她是不是应该像帕翠丝跟她讲的那样，要矜持一点？
可现在站在面前的卓尔教授也太迷人了……天呐，她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卓尔看着面前红着脸纠结的小猫勾起唇角，“那，我现在去找人在卧室里加张床？”
这也太欲盖弥彰了。
“不要。”
知道她又在逗弄自己，公爵用头轻轻撞了一下她的下巴，笑了起来。
卡琳娜跑去教室前面关上了灯，又跑回来牵住了她的手，黑暗里，一点不易察觉的浓雾从教室四处的墙角飘散而出回到了法师脚下的影子里。
二人站在教室门口，虽然还没到天黑的时候，但外面天色已经阴了下来。
廊外的灯光从外向内照进空荡荡的教室里，她们脚下的影子在教室里拖得很长。
卓尔抬手为公爵将长风衣的兜帽重新戴上，把她脸颊旁散落的碎发勾到耳后，牵着她的手一起往外走。
雨前的风有些凉，掩盖了两人的脚步声，也吹散了一些零星的话语。
“……妮娜，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可不能再说这些有关于陛下的闲言碎语。”
“知道啦，我才不会跟别人说这些呢！”
公爵侧身弯起眼睛踮脚亲了亲法师的唇角，“我不会让任何人抓到我的把柄，卓尔，我会保护好你和伯恩的……”
走过学院内高大的雕塑花坛边，法师抬手揽住了卡琳娜的腰，不动声色带她远离了一点。
等两人走远，年久失修的高大雕像顶上突然传出咔嚓一声碎响，原本就存在于内部的裂痕一下子如瓷裂般迅速扩散开来。
随着一直笼在雕塑外面包裹支撑的黑雾显形消散，整尊雕像轰地一声倒塌下来砸碎了周围的地砖。
“什么声音？”
卓尔笑着搂住卡琳娜的肩膀，“没什么，快下雨了，是雷声吧。”
“那我们快点走！你站了一天，得早点回去休息，我一会儿帮你按摩活动一下，长久站立以后需要放松小腿肌肉，这是我以前的剑术老师教的。”
公爵习惯性贴靠到法师怀里，“亲爱的，我有没有跟你讲过他……”
身后百多米，听到动静的几名教职工已经赶到了花坛边开始清理废墟。
“我月初就跟学院申请汇报过，这件雕塑要赶紧修复，在那之前得用危险示警的围栏看护围起来，不然随时都可能坍毁砸到路过的法师！
幸好现在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经过，要不然真伤到人了可怎么办？”
旁边的法师一边回话一边挥舞魔杖将废墟残渣浮空堆到花坛中央，清出道路。
“有紧急的事情你应该直接去找学监，校长信箱上个月底才刚清空过一次，你的提醒学院月底才能看见呢！”
——
也不知道是不是研究有了长足的突破，气象署今年的气象预警精准得可怕。
今天白日里明明是个大晴天，但早上气象署张贴通告说狮心广场附近夜间会有雷阵雨及六级强风，到了晚上临近八点多钟的时候，果然雷鸣骤起，暴雨倾盆。
“嗯——卓尔，下雨了，窗户关好了吗？”
公爵话语潮腻如水，尾调轻颤，虽然这么问，手却仍旧搂紧了法师的脖颈不放。
教授办公室沙发前的案几上堆了几份没吃完的菜肴餐碟，显然是饭只吃了一半用餐者就转移注意一起离开了。
办公室靠里的小门虚掩着没有开灯，从门口往里看过去，借着窗外电闪的亮光，能看见小休息间的地毯上散落着一些零乱的衣物。
而床上则依稀有两个朦胧的身影搂抱在一起，于薄毯下亲密拥吻。
卓尔头埋在她身前，一点点朝上又吻上她的唇，堵住公爵战栗轻喘的呼吸，“或许吧。”
卡琳娜笑了起来，缠住她的腰，随着她的动作律动，含住她耳朵低声道：“卓尔教授，你那十几份文件还放在办公桌上呢……啊——”她随即笑着讨饶，“我不说了，亲爱的！”
卓尔这才放过她，安抚般吻了吻她，“雨刮不到我的办公桌，我也在文件上放了镇纸。”
公爵咬了咬她的下唇，“现在是谁不专心啊教授？”
法师笑了起来，将女妖搂紧，在她耳畔轻嗅，如喟叹般满足呢喃道：“妮娜，你要知道，是你先招惹我的。”
“嗯。”
闪电与鸣雷的交闪轰鸣已经停下了，在窗外淅沥沥的温柔雨声里，卡琳娜转头寻住了她的嘴唇，“卓尔，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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