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话语很坚定,“泠儿,以后不要说那种话了,只有你能坐太子之位。”
“儿臣自知无能……”
皇帝攥紧她的手,“朕的太子,绝非庸碌之辈,让贤之词莫要再提。”
“那……和离?”祈泠怯生生地抬脸。
皇帝默了一会,道:“朕会考虑。”
“多谢父皇成全。”
皇帝摆摆手,“你先回去吧,太子妃那边你离远点就是了,另外,把秦嫣叫过来。”
“是。”祈泠躬身。
她一转身,内宦就跑了进来。
“陛下!”内宦手持一封信。
皇帝接过,直接拆开。
祈泠回过身,皇帝怒气冲冲地把信递给她,“逆子!真是反了天了!朕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展开信,祈泠扫一眼,写信的人是祈望,极其嚣张地宣告自己无罪,要求皇帝把祈泠逐出皇室,否则就要让全天下都知道祈泠的真面目。
真面目?祈泠低头浅笑,“父皇,此事定与陆家脱不了干系,何不借此……”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皇帝迎上她的目光,“泠儿果然聪敏,只是朕怕他对你不利。”
祈泠把信折好,“父皇于金銮殿亲自为儿臣正名,只要祈望推不翻,他就无凭可依,父皇若信儿臣,儿臣愿亲自捉拿逆贼祈望。”
“可。”皇帝回案前,亲自执笔拟旨。
墨干,祈泠举着圣旨叩首谢恩。
“去吧。”
祈泠乘马车再度出宫,一路行至姬国公府。
国公府大门敞开,姬国公不在府中,祈泠见到了她的‘姬郎’姬怀远和姬广白,手持圣旨扬声道:“传令下去,长水营全部原地待命,无诏出京者,杀无赦。”
“长水营?”姬怀远蹙眉,那是陆家掌管的。
祈泠直接把圣旨扔给他,“快去!”
“是!”
姬怀远匆匆领人去了,姬广白也想跟着走,祈泠拦住他,“国公在何处?”
“城门。”
祈泠扭头就走,东宫侍卫牵过马匹,祈泠翻身上马,长鞭一挥,向着城门疾驰。
姬广白哎了一声,左右看看,也跟着跑。
马蹄停下,祈泠下马。
姬国公杵在城门口,懒散地靠着墙。
“抓到人了吗?”祈泠皱眉。
姬国公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没。”
祈泠走近他,“逐鹿有异动吗?”
“你是盼着有异动吗?”姬国公反问,不咸不淡地瞥她,“你跑过来做什么?”
祈泠凉声,“陛下口谕,命孤捉拿逆贼。”
“拿逆贼?人家早就跑出去了。”姬国公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陆家既敢劫囚,肯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祈泠长身玉立,“就怕他不跑。”
“他傻,陆家可不傻。”姬国公望了眼天上的暖阳,咳嗽一声,“反正不管怎样,都是给你递刀子。”
祈泠微微一笑,“不怨孤,怨君心。”
“君心?君心视你如螳螂。”
祈泠也靠到墙上,“孤和父皇说了,想和太子妃和离,父皇说会考虑,不过……”
姬国公眸光一亮,“真的?不过什么?”
“不过孤……可能还会和国公成为一家人。”
姬国公笑眯眯的,“一家人好啊,进了我家门,看你还敢欺负眷眷,轮到我们欺负你了。”
祈泠也笑,“眷眷说,只能她能欺负孤。”
“胳膊肘都拐到东海了。”姬国公冷哼。
正说着,后方却传来喧闹声。
“我们要见太尉大人!”
姬国公回头,是长水校尉一行。
“太尉大人!”长水校尉单膝跪下。
姬国公颔首,“怎么了?”
“令公子说是奉陛下之命,让我们长水营原地待命不得离京,可圣旨上明明只写了让太子殿下缉拿逆贼,缘何限我们长水营?”
姬怀远挤进来,手持圣旨。
姬国公瞥一眼圣旨,“既是奉陛下的命,我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不去问陛下?”
“陛下之令,向来经太尉之手。”
长水校尉非要有个说法,祈泠出声,“是孤下的令,孤奉上命缉贼,做什么都有圣旨开路,你有意见?”
“卑职只是不解,为何只限我们长水营?”
长水校尉直直盯着她,祈泠轻笑,伸手就拔了随侍的长剑,剑尖指着他的喉咙,“孤做事,还要你来教?”
“太子殿下莫非公报私仇?”长水校尉并不惧她,胆大包天地又问道。
彭!
长水校尉人头落地,鲜血溅到祈泠脸上。
围观者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祈泠踢开长水校尉的头,随手把长剑扔到地上,“陆校尉不敬孤,阻挠孤缉贼,与逆贼同罪!胆敢再犯者,杀无赦!”
四下噤声,祈泠冷眼扫过,“长水营,点兵!”
她伸手一指,姬家兄弟出列。
长水营兵将排成排,姬家兄弟手持花名册分开点名,点到一个走掉一个。
队列人数不断减少,最后,姬怀远拿着花名册叫人,“陆雄!陆雄!在不在!”
又一连叫了几遍,无人应答。
祈泠抬手,“长水营少一人!”
“在!”一个年轻男子跑过来,“我是陆雄!”
祈泠抬了抬下巴,“过来。”
年轻男子依言过去,还未跪下,祈泠就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微凉的指尖触及他的下颌,直接把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
四遭骇然,年轻男子面色微变,祈泠微微用力,直接卸了他的下巴,侍卫上去捆住他。
“敢在孤面前冒充禁军,看来是活腻歪了。”祈泠笑意愈浓,陆雄是她派侍卫杀的。
年轻男子被五花大绑,看她的眼神如淬了毒。
“逆贼祈望是不是顶着陆雄的名头出城了?你是谁派来扰乱视线的?”祈泠拍拍他的脸问道。
年轻男子嘴里咬着粗绳,拼命挣扎。
祈泠扭头,“那个陆雄,今个在哪当值?”
“回殿下,陆雄今个看守城门,逆贼祈望被劫走约两刻钟后,他借故小解不见人影。”
祈泠点头,“这就对上了。”
姬国公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个陆雄我知道,他是陆国公陆生的儿子,虽是庶子,但因其聪敏,陆国公还跟我夸过几句。”
“原来真是陆家公子,不知道陆国公知不知道他的儿子犯了此等谋逆之事。”祈泠冷笑。
姬国公抚手,“先禀明陛下吧。”
“国公先行一步。”
姬国公抱了抱拳,拎着年轻男子就走了。
祈泠冲着一众禁军甩了甩圣旨,“传令,包围陆国公府,所有人不得出入!”
“遵命!”
祈泠上马,“回宫。”
太子车驾浩浩荡荡地驶回东宫,祈泠正要换掉沾血的衣裳去面圣,甫一进殿就被抱住。
祈泠呼吸微滞,伸手去掰她手。
姬以期带着哭腔,“抱抱你都不行了吗?”
“眷眷,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
姬以期双手牢牢箍着她,“我不要光明正大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样我都可以。”
“别轻贱自己。”祈泠叹气。
姬以期泪如雨下,“算我求你,别离开我,我知道我逼你成婚是我不对,你喜欢秦曦……我可以劝她来东宫,我会接受她的。”
祈泠一言不发。
“夫君,我求你,别赶我走。”姬以期紧紧拉扯着她,嗓音发颤,“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一定挡你前面。”
祈泠漠然出声,“我最厌的,就是这般。”
“对不起……”姬以期颤声。
祈泠用力掰开她的手,“你还知道你是谁吗?”
“我是……你的妻……你的……奴。”
祈泠冷冷地看着她,“你是姬国公府的小姐,是神医明如月的徒弟,唯独不是我祈泠的妻,女太子是不会有太子妃的,我们的婚事,是无效的。”
“只要没人知道……”
祈泠讥笑,“等到明日,金銮殿上证明孤是男子的神医明如月是你师尊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城。”
姬以期缓缓松手,“你就这么……厌我吗?宁愿身份被戳穿,也要和我和离?”
“你现下的模样,才是我最厌的。”祈泠眼里闪过一丝痛惜,嗓音微哑,“我认识的姬以期,恣意不羁,马上可弯弓射雕,马下可长袖善舞,刚回京就扬言要拿下一国储君,三载苦习,一朝入深宫,刚新婚就敢落她夫君的面子,敢为她夫君打倒当朝皇子,敢骑在她夫君头上看月亮,敢绑了她夫君教训……而不会……跪在地上求她夫君的原谅,不是尊严被践踏也要拼命讨好乞求……”
姬以期低声,“你爱我吗?”
“她也不会低声下气地去求人爱她!”祈泠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她会愤怒,会动手,唯独不会惶惶不可终日地摇尾乞怜。”
姬以期望进她的眼底,满是恨铁不成钢。
半晌,姬以期破涕为笑,“你爱我。”
祈泠松手,扭头就走。
“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姬以期似是宣战。
祈泠躲进偏殿,仰着头把眼泪憋回去。
她爱她的执着,也恨她的执着。
三年前的狼狈让她第一次见到神秘的姬国公幼女,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满是好奇地盯着她看。
“谁欺负你了?”小姑娘嗓音还带着点稚气。
见到人跑了,小姑娘追着喊,“我能给你报仇!”
篝火夜宴,小姑娘凑过来,“原来你是太子。”
“原来太子也会被人欺负。”
“告诉我是谁,我偷偷教训他。”
“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哭了的,嘘。”
祈泠对她避之不及,却忍不住悄悄关注她。
姬国公幼女自幼浪迹江湖,身上带着京城贵女没有的洒脱劲,任性骄纵又心地善良。
整整三年,祈泠总是默默地在暗处窥视她。
婚事递到跟前,她欣喜若狂,她被冲昏了头脑,一时竟忘了她自己身至何地。
如今她想弥补,弥补她犯下的错。
她不该应下婚事,不该迎娶姬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