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忱喉咙哽得痛,她感受着余温沁指腹的温度,鼻梁滑到了她的鼻翼,轻轻蹭了蹭。
“四年没见,怎么变成了哭包。”余温沁抚着顾良忱的发轻笑。
她们贴得太近了,鼻息扫过彼此的脸颊,触感微妙。
“只在你面前哭过。”顾良忱的手臂搭在余温沁肩膀上,喃喃道,“这几天快把我一年的眼泪掉光了。”
被拥着的余温沁看不到顾良忱眼底赤忱的爱意,她只能感受到顾良忱的心跳。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唇瓣擦过脸颊,从最初轻啄变成了最后的深吻。
顾良忱很自然地和余温沁交着手臂,掌心落于余温沁乌发掩映下的枕骨处。
余温沁渐渐变得被动,不知不觉间彻底落进了顾良忱的怀抱。
分开时,余温沁的掌心抵在顾良忱肩头,呼吸乱了。
顾良忱眸色暗了好些,显然是有话要说。
房间里忽然传来犬吠,余温沁心跳得厉害,借机逃了。
再回来时,顾良忱已经坐回了沙发。
“你稿子画完了吗?”余温沁不想让顾良忱发现自己的羞怯。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顾良忱就想起了自己的社死,亲吻带起的澎湃迅速散去,心情又开始低落了。
“快了。”顾良忱扭捏道。
“休息一下,吃过晚餐我们出去散步,顺道遛遛白柴和主任。”余温沁提议。
“出门”这两个一向令让顾良忱抗拒的字眼从余温沁口中说出来时忽然变得不那么惹人讨厌了。
余温沁口中的出门,意味着牵手,意味着亲昵,意味着共同面对。
有了超市那次,顾良忱甚至生出些隐隐的期待。
晚餐很清淡。
余温沁本着健康饮食的原则,熬了清淡的粥,配上了小菜和酱牛肉。
同居的这些天,她们已经达成了共识——余温沁做饭,顾良忱洗碗。
傍晚时分,顾良忱和余温沁一人一条牵引绳,带着闷了半天的狗子出去散步。
说来也怪,顾良忱那么怕狗的一个人,和余温沁住了这么久,胆子渐渐肥了起来。她不太敢牵主任,但敢牵自己亲自抱回来的小白柴。
小区里,两只狗子吐着舌头,欢快地贴着彼此溜达,很快将隔了将近一米的两个主人拽到了一起。
“这会还好吗?”余温沁挨着顾良忱的肩膀问。
路上没什么人,顾良忱心态其实很平稳,可她还是摊开了掌心,小声道:“还是有点紧张。”
余温沁明明看出了她的企图,非但没戳穿,反而主动牵上了顾良忱的手,问道:“这样呢?”
“好多了。”得逞了的顾良忱浅笑着道。
室外没比白天凉快多少,不过吹着暖暖的晚风也是一种享受。
余温沁很喜欢夏日的傍晚,喜欢那种与拂过林梢的晚风相拥的感觉。
暮色四合,倦鸟入林,大地显露出即将沉寂之感,而小区附近的绕城河却热闹非凡。
这几年陵城为了打造文明城市,加强了市容市貌的建设,地方上出资在绕城河附近建了复古拱形桥和仿古建筑,建筑还上悬上了小彩灯,夜晚也能露出轮廓。
顾良忱在这里住了快两年了,还是头一次到这里来散步。
绿植覆盖的地方,要比光溜溜的马路凉快得多。一到河畔,周遭的温度明显降了下来。
只是,周围的蚊虫也愈发多了。
余温沁早有准备,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小巧的猫咪状的贴纸,撕开后粘在了顾良忱的短袖上。这还没完,紧接着,余温沁拿出了防蚊虫的喷剂,对着顾良忱暴露在外的皮肤一顿狂喷。
“好了。”余温沁直起腰,“这样就不会有蚊虫咬了。”
“我也帮你喷一些。”顾良忱道。
余温沁将东西交给了顾良忱,顺从地抬起了手臂。
猫咪防蚊贴也粘在了余温沁的衣袖上,顾良忱为了喷得细些,特地蹲下身给穿着短裤的余温沁喷驱虫喷雾。
粉色的膝盖再次映入眼帘,顾良忱脑海里又浮现了梧桐树掩映下的余温沁的身影。
她不得不慨叹,缘分真的是个奇妙的东西。
起身时,顾良忱瞥见了天际的晚霞。
“那边是粉色的。”顾良忱道。
余温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了大片大片粉色的云朵。
这梦幻的一幕,常日里很少见到。
她们抬首望去时,周围散步的人也接连仰头,用手机拍摄天空。
余温沁更喜欢用眼睛欣赏风景,澈净的眼眸里沾染上了粉色。
她在看风景,而顾良忱在看她。
天色渐暗,梦幻般的场景转瞬即逝。当天际最后一模余晖散去后,暮色彻底笼罩住了大地。华灯初上,远处高楼的线条灯映上了水面,汇聚成斑斓的光亮。
复古式的河畔长廊热闹了起来。
老人们手握小扇聚在亭内就着昏黄的路灯下棋,小孩沿着柳荫奔跑,身后跟着高声呵止的阿婆。交谈声、欢笑声与盛夏的蝉鸣交织在一起,风似的掠过耳畔,渐渐飘远。
顾良忱和余温沁被两只狗子拽去了边上,踩着窄窄的石阶来到了柳树掩映下的低矮河畔
河岸边的道路已经修平整了,护栏也已加装。余温沁和顾良忱停在了这处,安静地眺望湖面的风景。
“南校区有人工湖。”顾良忱迎着潮湿凉爽晚风,微眯眼睛,“那年迎新彩排,我们也这样靠着护栏看过风景。”
“那天好累。”余温沁看着顾良忱被昏黄灯光映亮的侧脸,“我又很讨厌学校大巴的味道,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顾良忱轻笑:“南校区好大,我们脚都走痛了。那天回去微信计步好像到了三万多。”
回忆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既美好又让人惋惜。余温沁的情绪完全陷入过去的时光时,莫名的情愫在眸中流转。
时间似乎被拨回了那个秋天。
余温沁和顾良忱在下场后偷偷溜出了闷热的礼堂,在人工湖边碰面。
顾良忱是被临时拉来弹钢琴凑数的,余温沁是被诗朗诵社团拉来凑数的。她们一个穿着小西服,一个身着长裙,看着倒像是情侣装。
晚间的小花园没什么人,顾良忱临时起意,牵着余温沁的一只手,像跳交谊舞那样转了几个圈圈。
秋夜微凉,余温沁披着顾良忱的外套撞进了她的怀里,直呼头晕。
相扣的手松开了,余温沁要顾良忱重新摊开掌心和她比比指节长短。
最后她靠在顾良忱的肩头,一枚枚扣下合十的指节。
高跟鞋长久穿着很不舒服,顾良忱知道她脚疼,还特意和她换了鞋子。
坐上回北校区的大巴时,余温沁因为不适,靠着顾良忱的肩膀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口红都印在了顾良忱的白衬衣衣领上,被同行的室友调笑了好几天。
……
沉浸在回忆里的余温沁忽然偏首对顾良忱道:“伸出手来。”
顾良忱将柴柴的牵引绳换到右手,在余温沁面前摊开左手。
余温沁照着记忆里的模样,一枚枚地扣下指节。
这段记忆是属于两个人的,顾良忱牵住了余温沁,贴着她无名指的两根指节轻轻摩挲——这是余温沁曾经戴过戒指的地方。
“上去吧。”余温沁道,“蚊虫有点多。”
主任和柴柴能明白她们的意思,率先攀上了台阶。
余温沁和顾良忱紧牵着手,拾级而上,重新回到了喧闹的长廊中。
人行道边有个卖冰镇桂花绿豆汤的阿婆,不锈钢保温桶上贴着四元一杯。
顾良忱顿住了脚步。
用蒲扇扇风的阿婆停住了,笑着问道:“姑娘,你要来一杯吗?”
顾良忱其实并不口渴,她只是觉得支着小马扎手握蒲扇的阿婆和不远处闪着线条灯的摩登大楼放在一起构图的画面冲击力很大。
“我……要一杯吧。”顾良忱道。
阿婆没有封口器,用的是配套的一次性饮料杯。
周遭多是年迈的老人和五六岁的小孩,阿婆看到了年轻的顾良忱的余温沁好似打开了话匣。
“我孙女也跟你们差不多大,在读大学。”阿婆阖上盖子,笑容灿烂,“她一直喜欢喝我做的这个汤,我就想着能不能支个小摊,挣点闲钱给她当零花钱用。”
提起孙女,阿婆脸上绽开了骄傲的笑:“绿豆都是我今早泡的,新鲜的很,好喝的。”
阿婆没有收款码,顾良忱取手机的动作顿住了。
“拿去喝吧。”阿婆似乎看出了顾良忱的窘迫,兀自道,“我其实只是想和人说说话,爱往热闹的地方凑。”
余温沁拆开手机壳,从里面取出一张五元的纸币交给阿婆。
“我替她付了。”余温沁莞尔。
“现在很少有年轻人带现金啊。”阿婆取出一元硬币放到余温沁掌心,眸中闪过赞许的光亮。
离开时,阿婆朝她们挥了挥手。
装好吸管,顾良忱送到了余温沁面前。
“呐——”
余温沁没有客气,接了过来啜了一小口。
“绿豆汤里应该加了阿婆自己熬的桂花酱。”余温沁微抿唇,“很好喝。”
“我尝尝。”顾良忱直接凑上前去,啜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