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几分钟过后,烟已燃到指缝。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Ulrica双指一捏,按灭烟头。
卫悠青轻叹道:“只有我知道,我还没和知书说,她要是知道了……我控制不住她。”
Ulrica面色不太好,话语在口腔里滚了一遭,沉声道:“这件事,别和任何人说。”
“为什么?方知乐知道你的身份吗?你为什么换了名字和身份,这七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Ulrica斜眼瞅她一眼,“与你没关系。”
卫悠青被她可有可无的态度给激怒了,“我不想打探你的事,我也不感兴趣,但方知乐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我和知书都看在眼里,她一直都很惦记你,她把自己最珍贵的青春岁月都用来惦记你,可你呢,你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这通话太过诛心,Ulrica眼皮一颤,避而不答道:“她知道我是谁。”
“怪不得,”卫悠青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她之前来公司,说对你有意思,要介入TR公司的项目,原来是这个原因。”
Ulrica眼神一眯,打探道:“她说什么了?”
卫悠青脸色憋屈,“你问哪方面?”
Ulrica静默几秒,“从我离开之后,她过得怎么样?”
卫悠青态度不好,阴阳怪气道:“还能怎样,能吃能跑,没死。”
气氛陡然僵持,Ulrica撩开眼皮睨向卫悠青,目光的穿透力极强,气势骇人。
卫悠青嗤笑一声,丝毫不让,半点都没有被她吓到。
两人眼神对上,最终还是Ulrica率先让步,低头说了声“抱歉”。
无论如何,她和知书照顾方知乐这些年,功劳苦劳都有,Ulrica自然心存感念。
“你不该对我说,”卫悠青见她态度软化,又想起面前的人是方知乐苦苦等了七年的人,自己也并不想为难她,“我不知道你们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但你的‘死讯’是你亲自传来的,用你和方知乐的秘密联系方式,然后整个京市都知道了。”
“方知乐一直都不信你死了,那段时间她活得浑浑噩噩,瘦得就剩一把骨头,最后是怎么撑过来的我都不忍去想,她等了你这么多年,如今也算苦尽甘来,终于把你盼回来了,我和知书没别的想法,就希望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好过好好活,毕竟她也是我们看着过来的,你要是不喜欢她,或者还要让她等,我们第一个不同意。”
听见卫悠青口中方知乐的情状,比Ulrica派人打探来的只言片语更有冲击力。
那时候,Ulrica很苦很难,性命都不一定能保全,她想着幸亏来外国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方知乐在国内应该会生活得很好。
Ulrica临出国前把自己所有的积蓄财产都转移到了方知乐名下,此后更是一月一问,确保方知乐没有再受叶无苍的影响,成功考上大学、研究生。
Ulrica以为方知乐起码比自己要好过多了,却没有想过,其实被留下的那个人滋味更不好受。
Ulrica狠狠闭了一下眼睛,指尖的烟灰被她攥在手心,留下一道深刻的污渍。
命运弄人,她们竟是一个都没有好好生活。
这时候,知书从屋子里出来,她眼神极好,一眼就看出这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妙,绝对发生了什么事。
“你进去吧,她还没醒过。”知书对卫悠青说。
卫悠青冲知书一笑,绕过她往里走,“那我进去看看。”
“悠青说话直,如果有什么言语不当的地方,我先替她向你说句不好意思。”知书和和气气地对Ulrica说道。
Ulrica目光隔着门板的玻璃往里看去,眉眼低沉,没什么明显的情绪。
“知总客气,应该是我感谢你和卫总这些年对方知乐的照顾。”
知书以为她在怪罪,毕竟在知书眼里Ulrica还是个刚来京市没几天的“陌生人”。
尤其在和TR公司的交涉中,知书明显察觉到了Ulrica对方知乐的意图,知书努力把方知乐从这个项目里摘出来,不让她们两人碰面,而Ulrica则通过各种手段明里暗里想把方知乐挖过去。
“不过,”Ulrica嘴角一抿,拧着眉望向知书,“你们总是让她去一些酒局和那些男人喝酒吗?”
Ulrica记得和方知乐的相见,在一个舞会上,方知乐应该被嘱咐过要好好迎接自己,所以她一言一行都透着股谦卑的小心翼翼。
知书面色一僵,脸皮都烧了起来,“这种事情确实是我们处理不当,知乐比较独,自己揽下的项目不太愿意让别人插手,而且你也知道,饭局上面难免喝酒,她比悠青要懂分寸,酒量也好多了,我们都比较放心她能把自己的项目处理好……和周美泽纯属是个意外。”
Ulrica淡淡点头,心里其实也知道并非别人逼方知乐抛头露面,是方知乐自己本就洒落自由,虽然厌倦商场上名利浮沉,却是个极有责任感的领头人,自己揽下的项目,必须做好,让手下人一起受益。
“只是我有一个问题,”知书有问必答,心里难免疑惑,“你和知乐之间,我们不太好插口,但还是想问一句,是真心的吗?”
看着知书如临大敌的模样,Ulrica觉得自己要是说得不够诚心,或者迟疑一会儿,知书估计得三捆四绑连夜把方知乐给搬走。
“真心,”Ulrica看了眼周围的房间,“这是方知乐的公寓,我以后吃她的住她的,什么都听她的。”
知书面色恍然,没反应过来Ulrica话里的意思。
“放心吧,”Ulrica继续解释,“我要是对她不好,就让TR打不进中国市场。”
这话从一个商业女强人口中说出来,比任何恋爱脑都令人震惊。Ulrica这一刻变得无比硬气。
“好,希望你能说到做到。”知书默了几秒,只能说到这里。
她和卫悠青都不是方知乐的亲人,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她,距离总是忽远忽近,她们有心想多帮一些,却碍于朋友的身份不好多劝。
有一些事,只有亲密的人才能做到,有一些伤口,也只有亲密的人才能治愈。
如今Ulrica出现,即便知书不认为这种位高权重的人会是方知乐的良配,但毕竟方知乐喜欢,让她们试一试也是好的。
总好过这些年自己孤苦一人。
卫悠青在房间里待的时间不长,略坐了坐,确定方知乐还好就出来了。
“咱们走吧,过几天再来看看。”卫悠青出门对知书道。
两人相携而去,Ulrica把她们送到大门口,目送她们离去。
回到房间后,方知乐已经醒来,一动不动地看着门外。
“把你吵醒了吗?”总共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Ulrica匆忙走到方知乐身边,怕她哪里觉得不舒服。
“她们一来我就醒了,”方知乐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被子外的手,“只是她们喜欢念叨我,我故意没醒。”
Ulrica打量方知乐的神色,看上去没有不适的症状,随口回道:“没关系,她们也只是来看看。”
方知乐抬头看向Ulrica,“卫悠青认出你了,她是除了你之外和我关系最近的人,她是通过我认出你的,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不会,没有关系。”Ulrica垂眸坐在她身旁,“你怎么知道她认出我的?”
方知乐皱眉道:“她坐我床边骂我来着,说我傻,一次两次都栽你身上,以后被人卖了还得给人数钱。”
Ulrica忍俊不禁,笑得肩膀发抖,“她是觉得我太坏了,还是觉得你太蠢了。”
“不知道,她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也很天真,知书姐把她保护得非常好。”方知乐皱了皱鼻子,嘟囔道。
此话一说出口,两人的表情都渐渐落了下去。
是啊,卫悠青是南市卫家的人,家里有权有势,出了柜,和普通家庭的知书在一起,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可知书尚且都能把她保护得很好。
Ulrica低着头说抱歉,“让你等太久了。”
方知乐不愿意听她说这件事,吸了吸鼻子,岔开话题,“你抽烟了?”
Ulrica把手摊给她看,上面有一道烟灰污渍,“从你外衣的口袋里拿出来的,我没抽,就是点上楞一会儿。”
方知乐“哦”了一声,“你提醒了我,该买烟了。”
“什么时候染上烟瘾的,”Ulrica问得挺小心,尽量克制自己不流露出反对的态度,“这种东西越抽越上瘾,后期很伤身体。”
方知乐摇了摇头,她和Ulrica的想法一致,“装在包里充个样子,偶尔别人敬烟可以推脱自己有。”
“以后少去那些不三不四的酒局,”Ulrica面色闪过几分郁闷,一提这种事就发愁,“本来就容易招人欺负,还往那些人堆里扎。”
方知乐当然没什么不愿意的,她这些年坚持给知书公司打工,一是为了感谢她在自己被叶无苍扣押的日子里为她四处奔走,同时感谢卫悠青肯为了自己搬出身后南市卫家震慑叶无苍,否则她今天不一定能等到叶瑜回来。
所以她给知微公司打工,算是报恩,也算是让自己在社会中有立足之地。
“我的项目都已经收尾,只不过存了私心想和你的TR合作。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别的着急的事,以后肯定少喝酒。”
方知乐说完就觉得自己遗忘了某些事情,可刚睡醒,脑子迷糊着,还想继续睡,一时想不起来忘了什么。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方知乐仰脸,视线驻足在Ulrica脸上,寻求帮助,“你帮我想想,我最近是不是还有什么要紧事?”
Ulrica比方知乐要细心,尤其对于她的事,闻言无奈开口,“毕业。”
方知乐瞬间惭愧,“嘶”了一声之后陷入苦思冥想。
她所在的高校是出了名的严格,尤其是研究生,延毕很常见,为了能顺利毕业,论文必须要早早准备,还得优秀精良。
“还差数据的精准核实,”方知乐撇了撇嘴,颇觉压力大,“月底前交稿。”
“我可以帮你,”Ulrica抛出橄榄枝,“前提是你得好好养病。”
方知乐觉得自己要被Ulrica惯坏了,闻言喜上眉梢,嘴角咧开的弧度无比明媚,“谢谢,但换个条件吧,不然我这不是占你便宜嘛。”
Ulrica心说你便宜占得不少了。
Ulrica摇了摇头,说方知乐不用见外,方知乐说必须要公私分明,Ulrica让方知乐躺回去,方知乐偏偏撑着身子起来和Ulrica算清楚。
于是Ulrica伸手推向方知乐的胸膛,手臂用力,直接把人推回床上。
上半身砸到柔软的床铺,震得方知乐有点懵。
紧接着,一个人的阴影落下来,Ulrica单手钳制方知乐的下巴,把人掰到与自己正视的位置。
“好,”Ulrica眼底蔓延极淡的红色,“那就占你便宜。”
方知乐生着病,身子虚,动作软绵无力,搭在Ulrica胳膊上的手掌还没用力就被Ulrica反手握住,倒像是欲拒还迎的投怀送抱。
都是成年人,那方面自然也想,可前一刻两人还在相敬如宾互相体贴,下一刻情势陡转,开始你争我抢的攻坚战,倒让人反应不过来。
“我还是觉得,”方知乐嘴唇干涩,喉咙发痒,全身因为Ulrica这两句声音低哑的话战栗起来,每个细胞都叫嚣着兴奋,背离主人意志,是以方知乐不得不用上十成十的定力艰难拒绝,“咱们的进展有点快。”
Ulrica眼神很深,宛若一口深井,幽暗无光线,看不透捉摸不清,被这样注视着,方知乐的心里渐渐没了底。
“要不,咱们商量一下,”方知乐再次动手,这一回把手从Ulrica掌心抽回来,她把手抵住,呈现一个抗拒的姿势,“慢慢的,一步一步来。”
方知乐说的一步一步来,是从谈恋爱开始,谈情说爱首先是“谈”,两人还没把隔在中间的事情谈清楚讲明白,怎么开始“情”呢。
虽然情意的滋长向来不受人控制,在这七年里已经成了燎原的荒草,遍地都是,就差一把□□的火,就能烧得通天红遍。
Ulrica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她的手只隔着衣物停留在方知乐腰骨的凹陷处,悬空着,没有摩擦抚摸,也没有撩开衣服贴着肌肤。
在Ulrica看来,这是一个矜持无比的姿势,连第一步都没有迈出去,还怎么一步步来。
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比体贴,无比温柔,无比照顾方知乐的情绪了。
“让我亲一下,就放过你。”Ulrica忽然开口。
方知乐听清她低哑的内容,整个人都红成了大虾子。
“白日宣那啥,不太好吧。”
“只是亲一下。”
“可你会咬我啊。”
Ulrica眨眼骗她,“不会。”
方知乐小声辩驳,“上救护车之后我有意识,你咬了。”
Ulrica:……
“这次不会,”Ulrica毫无悔改之色,“那会儿你唇色太淡,给你上点色。”
方知乐心说她又不傻,“那你小心点……”
最后一个“点”的尾音还没落下,唇舌已被吞噬。
Ulrica吻得凶又深,带着股将人吞吃入腹的势头,强横地直冲而入,扫荡殆尽,搜刮尽最后一点琼浆玉液,只把人吻得泪水涟涟喘不过气来,才肯抬起头给人渡上几口气,复又吻了下去。
[亲爱的审核员,她们只是在亲吻]
方知乐眼神迷茫又涣散,从口腔迸发而来的快感浪潮般不断累积,在她的身体里累积到一个无法承受的地步,轰然冲垮。[脖子以上,还是在亲而已]
她无意识地张开手,想抓住些什么,脑后勺被一个有力的手托着,逃不开,脱不掉,愈发显得脆弱而诱人。
一吻殆尽,方知乐脸上的红润消失,被人吻得面色发白,眼睛都闪着细碎的泪光。
Ulrica用指腹抹去方知乐嘴角的晶莹。
简单的亲吻,都能惹得方知乐阵阵震颤。
Ulrica的呼吸带着灼热的温度,打在方知乐敏感的耳后,“宝贝,你好软。”
方知乐抓着Ulrica领口的手骤然缩紧,用力把人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