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雾里>第134章 失乐园

王敏对于秦霜野要来的这个消息表面上的毫无波澜,但内里却朝着楚瑾打听了一堆关于她的消息,从真正的家庭与警方卧底还是平时的吃穿用度上的喜好,把人家家底都查了个底朝天,最后还是把自己的华伦天奴拿出来亮瞎各位的眼睛来给秦霜野一个下马威,虽然门不当户不对,但好歹也是自己女儿非她不嫁的人。


可到底楚瑾是怎么抑郁的,她不可能忘记。


这婆娘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在听完楚瑾给她描述的事情经过结果之后还是心软了,原本在心里早就打好的每晚八点档国产狗血家庭伦理剧里的恶婆婆形象的稿子在一瞬之间被她抛之脑后,拿着自己的爱马仕小手包就扬起个笑脸去迎接。


在看到秦霜野本人时还是忍不住感慨这姑娘跟冻龄了似的,不过王敏搁在远远地站着用肉眼看都觉得她太瘦了,如果不是楚璇这糟老头子跟自己说了秦霜野的卧底身份,也许楚瑾今天带着她过来王敏女士能直接在门口破口大骂秦霜野不要脸以及楚瑾恋爱脑。


那边楚瑾好不容易把秦霜野哄好,现在人已经没在哭了,就是有点精神恹恹的,下车了也不搭理人就慢慢悠悠走在她后边,就怕她和蔼的母亲王敏女士为三年前那档子破事来替她打抱不平处处阴阳怪气。


“小秦,好久不见啊。”王敏先笑着朝着秦霜野常规性地打了个招呼。


秦霜野旋即回神,闻言点点头:“阿姨好。”


王敏听她说话就听出了不对劲:“感冒了?声音怎么这么哑啊?”


秦霜野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时楚瑾替她开口说:“阿野会晕车,所以我就开了半截窗户,可能在路上吹了点冷风。”


王敏拿着小手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侧身为她们让出一条道:“先进去吧,待会我让周翠煮点姜茶来,楚瑾你今年就跟在你爸你哥后面贴对联,以前你爸忙到除夕都回不来,你哥有时也要跟着你嫂子去亲家公那边,家里对联都是你贴的,搞到晚上都弄不完,今年好歹人齐。”


楚瑾用手肘撞了撞王敏的手臂,戏谑道:“行啊,王敏敏女士终于可以和你老公好好跨一次年了啊。”


“多大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王敏笑骂道,“再说了人家阿野都看着呢。”


从头到尾一声不吭跟在后面的秦霜野莫名其妙被这对母女给cue到了,此时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但望着她们的背影却恍然横生出一种艳羡,这种艳羡没一会又被她掐灭在摇篮里。


楚瑾她外婆家还是老样子,进门时还是两个养满了锦鲤的水池,也有可能是王敏意识到生物多样性的重要,秦霜野能在那看见莲叶与浮萍,倒也比之前好看了许多,只不过楚瑾怕是再也不能偷偷摸摸下池子把鱼给捞完了。


“姑姑!”秦霜野被这童稚的声音吸引了,扭头看了过去,发现是一个小男孩哼哼唧唧地跑上前,手里还拿着刚从小贩手里买回来的红艳糖葫芦,而在她前面的楚瑾很自然地张开双臂微微蹲下身,莫约三秒之后他直挺挺扑进楚瑾的怀抱。


楚瑾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笑道:“有没有想我啊?”


楚知林点点头,随即伸出手笑着跟他姑讨要糖果或者红包,也许是因为他年纪还小,话说得不太利索,尝试了几次才听到这小子喊了一声:“恭喜发财 。”


“不会吧,楚知林你小子小半年没见你姑了,你第一句就要红包啊。”楚瑾抬手掐了一把他肉乎乎的小脸蛋,随即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晃了晃,“还有个是妹妹的,待会拿去给妈妈,她帮你存着哈。”


楚知林开开心心接过来,随即发现奶奶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人,吸了吸鼻子就揪着楚瑾的衣服往人家身后躲,圆滚滚的大眼睛里泛着水光。楚瑾见状起身朝着他介绍道:“这个漂亮姐姐呢是姑姑的好朋友,不过见了人家也要有礼貌,姐姐又不会吃人,是吧?”


说着扭过头看了秦霜野一眼,似乎在朝着秦霜野在证明什么东西。


“好了好了,都消停会,一个一个跟没事做一样。”王敏笑着拍拍自己女儿的肩膀把人家推去干活,随后又把自己的小孙子打发走,现在就只剩下秦霜野了,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长廊,彼此一言不发,周遭气氛凝重如葬礼。


王敏把秦霜野引进会客厅,给她倒了杯茶随后坐下,见秦霜野一直站在旁边就拍拍一旁的位置:“坐啊。”


秦霜野闻言瞥了眼沙发,随即唇边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摇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


楚瑾家的所有地方都太干净了,我会把它们都弄脏的,秦霜野心说。


谁知王敏并不吃这套,起身抓着秦霜野的手腕笑着把人家拉下来:“哎哟,年轻人别这么拘谨,把这当自己家就行了,又不是第一次认识。”


秦霜野条件反射地迅速把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出来,王敏见状微微有些一愣,而秦霜野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事时尴尬地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面前茶几放着的热茶上的飘渺白烟。


王敏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随即把自己的手收回来,尴尬道:“不好意思,我们一家子都这样,如果你觉得不适应的话。”


“……没事。”


王敏从面前的果盘中拿过一个橘子剥起来,看着远处院门那正在帮自己老哥看联的楚瑾,说:“我听楚璇说,阿野你之前和小瑾分手是为了去缅甸那边卧底,差不多三年这样,我承认我之前对你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对不起啊。”


秦霜野本来想回避这个话题的,但碍于某种微妙的关系,她还是礼貌性地回应了一句:“阿姨,其实世界上的偏见很多的,未知全貌之前有这种想法是很正常的,没有必要专门过来道歉的。”


“我只是觉得你这些年在那边过得肯定很辛苦,然后还要白白蒙受这么多冤屈实在是不公平,”王敏把橘瓣凑到秦霜野跟前,后者摆摆手示意不用,“现在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年轻人不要想这么多,心事堆在心里积多了就会生病的。”


秦霜野点点头,双手无意识地搓着,王敏年轻的时候考过心理咨询师的证书,大抵也是猜到了她现在处于一种极度不安的状态。


刚想出声解释自己的用意时自家的保姆周翠满脸春光明媚地从跑到会客厅笑道:“太太,先生到家了,然后厨房那边都弄好了,就差您招呼人过来吃年夜饭咯。”


王敏虽然有些想日常装装来埋怨自己一年到头不着家的老公,但后来想想好像又没有那个必要,毕竟今天有客人在,于是也只好假装正经地抬手整整衣襟,说:“行啊,好不容易人齐一次,周翠你去看看阿瑜他们弄好了没有……”


“我去吧。”王敏循声望去,秦霜野站在她身后望着她,她想也没想直接就点点头表示她随意就好。


秦霜野走到外面时竟然还如释重负地长长吁了一口气,随即双手插兜看了一会头顶灰扑扑的天空,确认没有再下雨之后才缓缓举步朝着楚瑾他们走去。


她只想快点完成这个被楚瑾强行拉进来的任务,可是这片算作郊区,开车回去算上春节堵车的话得两个小时,而楚瑾很有可能选择留在这和家人一起跨年。秦霜野只是觉得她一个外人在这不太好,也会打扰到他们一家其乐融融。


“来来来,知林把小风车给这个漂亮姐姐好不好啊?”楚瑾怀里抱着侄子,看秦霜野朝着自己走来就出声调侃道,眼睛余光一直在往她那边瞄。


秦霜野直接无视了她这句话,说:“楚厅回来了,阿姨叫我过来喊你们去吃饭。”


楚瑾点点头,随即把侄子放下来,拍拍人家的红帽子:“去,找你妈妈咯。”


看着她这个当姑姑的和楚知林的一系列互动,两人慢慢悠悠往餐厅走时秦霜野忍不住问了她一句:“你很喜欢小孩子吗?”


楚瑾闻言习惯性摩挲着下巴,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秦霜野给出的这个问题,莫约三秒后她扭过头看着秦霜野说:“喜欢啊,不过我可能不会想有个自己的,但我丁克也不是铁的,也许以后有人能让我有这个生育欲望吧。”


秦霜野回视她,而后淡淡道:“那你前男友的女儿呢?你喜欢吗?”


楚瑾好像看穿了秦霜野心思,要是这个放在之前二十啷当岁也许会十分不满地反驳她并义正言辞地要求她以后不要再提到这茬了,而现在看破不说破好像更适合三十岁的楚瑾。她迎着她的目光笑了笑,随即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你说嘉嘉那姑娘啊,严宣把她照顾得是真的好,一年窜得老高了,现在她看见我还会边喊姐姐边扑上来抱我,虽然现在应该喊阿姨,毕竟都老了。”


秦霜野没有再说话,只是低下头边走边踢踢脚边用来装饰的碎石子。


“那你呢阿野?”楚瑾认为这是个很好的沟通机会,所以她并不打算就此放开这个好不容易拉开的话匣子。


“什么?”


楚瑾朝着不远处抱着襁褓的林雨桐扬了扬下巴:“你喜欢小孩吗?”


秦霜野不假思索地回复了她两个字:“丁克。”


不过楚瑾问她这个还是太低级了,毕竟都是备过孕还吃过一个月叶酸和调理身体的中药的人,现在回想起来秦霜野只感觉有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来,也许稍不注意就会吐得翻江倒海。


楚瑾似乎对她的回答感到难以置信,之前她们还在一起时秦霜野总是喜欢软乎乎地钻到她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重复她想要有人来替自己拥有一个快乐幸福还完整的童年,也别看秦霜野表面上冷冰冰的,但内里很喜欢孩子,尽管她不擅长把这些温暖的部分展露出来。


“你……今晚是留在你妈家吗?”秦霜野问。


楚瑾强行把自己是思绪捉了回来,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本来说如果很晚了或者喝了酒可能就留下来一起跨年了,毕竟都是一家人。你想回去吗?”


秦霜野鼻腔里闷闷地发出了一个“嗯”的音。


“行啊,我觉得只有咱俩好像也不错,待会回去就一起春晚啥的,不知道今年有什么好看的小品。”楚瑾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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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聚会的氛围很好,面前的大圆桌很适合用来年夜饭增进感情,小孩子都安安静静没有过多地吵闹,转盘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楚璇在看到秦霜野时出于上次任务的愧疚心理还是笑着跟她说了声新年快乐,但秦霜野反响平平,只是点点头就拘谨地跟着楚瑾坐下。


不过楚瑾发现秦霜野像是在刻意与在场三位成年男性坐得远些,似乎这已经是她在心里强迫性这么告诉自己的。


“阿野你要吃什么就跟我说。”楚瑾侧过头,顺便帮她拆开面前的餐具,“不用不好意思的,这里也是你的家啊。”


秦霜野迎着她的目光,嘴边习惯性勾起了个职业假笑,随后摇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


餐厅很热闹,所有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接下来新的一年里想要实现的愿望和工作目标,他们都有话题可聊,独独只有秦霜野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她听着一旁楚瑾和他们聊些自己根本听不懂的话,拿着筷子戳着碗里只吃了两口的饭。


“我最近有组预告放出去好久的图终于要放出去了,这次还剪了视频,他们家的衣服我个人觉得不如化妆品好是真的……”楚瑾手上握着筷子,跟王敏汇报着最近的工作,忽然想起什么扭过头对秦霜野说,“阿野我下个月有场秀,你要过来看看吗?”


秦霜野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某一个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楚瑾见状也没再问,把转盘转过来给她夹菜:“这个好吃,你尝尝,我都没怎么看见你吃菜。”


恰好坐在一旁的楚中意把一瓶酒给她递过来:“哥问你喝酒吗?”


“我开车,不用了。”楚瑾笑着摆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阿野你喝酒吗?”


秦霜野这次终于不再摇头了,笑着对楚瑾说了句“可以”。


“别看是红的,刚才我看了这酒度数好高,小半杯就好了别喝多了,”楚瑾开了瓶给秦霜野递过去,“你又没怎么吃饭,烧胃。”


如果说之前的秦霜野沉迷在各种理论与文学上,她爱其中的深刻道理与脱俗描写,显得她整个人都是那样炽热;那么现在的秦霜野就是在酒精与香烟中彻底糜烂,她爱醺醉过后还回来的睡眠与短暂失忆,显得她整个人都是那样的萎靡。


可不变的永远都是心中住着的那个被枷锁牢牢桎梏的小人,怨天怨人怨自己。


人是会变的,人不会变的。


酒过三巡,秦霜野已经有些微醺了,不过她只觉得一瓶四十来度的酒不够让自己昏昏睡去,而一旁电视机里播放着的春晚节目那吵闹的节目效果让自己心烦意乱,可惜这里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就好像她本来就已经死在任务结束的冬至了。


她手肘撑着椅子上的扶手,右手轻轻揉着太阳穴,片刻后翻出手机点进招聘软件看看信息,无一例外得到的回复都是她的档案上明确记录了患有双相情感障碍这类重性精神病,没有哪个单位愿意花风险来录用她,坏些就直截了当地指出原因语气冷到极致,而好些的则还会在后面加上个让秦霜野安心养病并祝她早日康复。


秦霜野翻完之后决定降低期望,就算进不了私企,她去奶茶店里当服务生、在街上骑电瓶车送外卖都行,反正只要有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就足够了,说到双相,她以后并不打算继续去看病吃药了,曾经自己还在市局工作每月为了它就要送掉半个月工资,这还仅仅只是复诊拿药,要是做物理治疗和心理治疗肯定就不止这些。


把手机放回包里后她把杯子里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楚瑾余光瞥见这个,出声提醒道:“阿野,我觉得你喝得够多了,并且我觉得你有点醉了。”


秦霜野闻言摆摆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没有。”


这会王敏开始发红包了,她笑着先从孙子孙女开始,而后慢慢再给儿子儿媳,发完后还带着一句祝福话,最后顺位到楚瑾时她这闺女倒是毫不客气地接过来,王敏直接调侃了一句:“你拿好啊,多大人了还这么吊儿郎当,这里头有我和你爸还有你佬塞进去的几千块钱,丢了别哭。”


调侃归调侃,王敏还是对她说:“祝我亲爱的宝贝闺女,工作顺利,平安喜乐,然后早日康复,你爸和我永远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秦霜野极强的洞察力使得她抓住了个字眼:“你生病了?”


楚瑾双手接过那个鼓鼓囊囊的红包,闻言笑道:“嗯,跟普通小感冒差不多,不碍事的。”


没等秦霜野皱着眉继续问下去就被王敏递上前的红包给打断了,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它,而后抬起头疑惑道:“……给我的?”


王敏点点头:“阿野天天开心哦。”


秦霜野大抵是觉得里面有其他的什么含义,只是看着,却没接过来。楚瑾在一边看不下去了,“哎哟”一声拿过来塞到她手里:“没事,叫你拿着就拿着嘛,又不是别人。”


可惜秦霜野只觉得自己手上拿了快烧红的炭、烫手的芋,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第一次收到红包,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是说谢谢还是站起来鞠躬这个问题直到王敏从她的位置离开也没搞清楚。也许是因为这个的原因,饭桌上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到她那,就像刚从山区走出来,土鳖没见过什么世面,因此显得格格不入,可越格格不入越引人注目。


回家时秦霜野喝了个烂醉,以至于需要楚瑾扶着她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坐进车里,楚瑾无力吐槽,只好把她放在后座并盖上毯子安心做自己的滴滴车司机。不过她发现秦霜野睡觉没什么安全感,总是喜欢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甚至现在身体还在发抖,也不知是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慢点慢点……”楚瑾半拖半拽地将秦霜野带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并帮忙顺着气,“吐,难受就别憋着。”


醉酒加上晕车,秦霜野这一吐简直翻江倒海,直到肠道痉挛到再也榨不出一丝水分后楚瑾才扯过毛巾给她擦脸,擦着擦着秦霜野还不断往旁边倒,片刻后楚瑾将她放倒在次卧的床上后又马不停蹄地到厨房泡蜂蜜水。


“来来来,喝点水。”楚瑾把之前秦霜野住院时的吸管杯拿过来装,趁着她喝水的这个时间楚瑾探了探空调温度后就打算给她脱掉外面的三层衣服,脱掉外面的风衣到里面的针织开衫时秦霜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夹紧双腿,不过楚瑾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到剩下一件打底衣时楚瑾才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掖被子时楚瑾又发现秦霜野眼角的眼泪,看她刚才那个反应,应该是梦魇了,楚瑾对此无从下手,只能在她耳边说了句小时候一部儿童启蒙片里的台词:“呼呼呼,噩梦飞走啦。”


而等到楚瑾自己洗漱好、吃完药打算休息时早已是深夜一点多了,打开微信打算清理消息时看到王敏给自己发的新消息,本以为是普通的新年祝福或者一些叮嘱,而当楚瑾仔细看才意识到这是关于秦霜野的。


年老貌美你敏姐:小瑾,我觉得什么时候有空得带阿野去一趟医院,她的内耗很严重,然后有些问题我也说不太清楚,到时候我帮你挂徐姨的号,然后你没空的话我试着陪她一起。


楚瑾目光闪动,回了句“好”。


3:.


秦霜野扶着墙从洗手间出来,她摇摇晃晃走到茶几那给自己倒了杯水,此时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喝完之后凭着记忆慢慢摸到一扇门前,推开之后掀起被子躺下。也许没有盖好,旁边的人昏昏沉沉翻了个身似乎被她吵醒,但只是睡眼惺忪地给她整理好被子就闭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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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房间,楼下买早餐的商贩使劲拿着喇叭吆喝,想要在城管来之前赶紧捞一笔,生怕同行把客人给抢了去。秦霜野烦躁地把枕边吵个不停的手机闹钟给关掉扔在床头柜上,睁开眼把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放下去,不过她对此习以为常,宿醉带来的头痛让她的思考有些迟钝,但怎么看都又是自己酒后乱.性。


但好在自己的身体是清爽的,并没有感到黏腻,这点让她感到很满意,虽然不记得昨晚的体验感怎么样了,随即就习惯性伸手去够抽屉里的药,直到发现床头柜抽屉是锁上的秦霜野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紧接着自己才想起来卧底任务早就结束了,她环顾环顾四周,几秒后才迟钝地意识到这他妈好像是楚瑾的房间,不出意外应该是自己昨晚脑抽走错房间了。


秦霜野小心翼翼地翻过身想要查看楚瑾有没有起来,但是一转身就赫然对上了对方那张挂牌十几万的脸,呼吸均匀,应该没有醒。


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缓缓往床边蹭想要快点离开,可惜她并不知道楚瑾也是个睡眠质量不好的病人,一阵布料摩擦声足以让她醒来了,快要成功时秦霜野没有意识到楚瑾伸手把自己拽了过去。


噗通,秦霜野呼吸一滞直直撞进楚瑾怀里。


“再睡会……”秦霜野在心里骂了一万句,可在闻到一股浓烈的晚香玉味时这些千言万语都在喉间被强制消声,楚瑾什么时候喷香水了?


以前楚瑾虽然也是女生,但对这种她认为娘们唧唧的玩意儿是避之不及的,要喷也是喷男香,或者冷淡风的,一般的女香都太甜太腻了。


秦霜野越想越乱,最后还是打算让自己从这里溜走,轻轻抬起楚瑾的手臂,抬头注意旁边人的表情时发现楚瑾的右耳耳垂上赫然有一只耳钉。


秦霜野一怔。


“阿野?”楚瑾大抵是感到自己的手臂被秦霜野举得有些累了,睁开眼发现秦霜野躺在自己旁边,此时也不知道是谁心里更懵。


秦霜野的反应则表现得很平淡,她只是问:“楚瑾,你什么时候打的耳洞,以及香水?”


莫约二十分钟后,两人面对面在吧台上。


“阿野你别想太多,打耳洞是工作原因,因为我副业是模特平时要接些首饰类的广,然后我就去打了一对,然后我觉得不够帅又在左耳再打了一个,所以是三个,包括你可以在鞋柜里看到高跟鞋,平时我上班或者拍片走秀的时候会穿。”楚瑾双手交叉搭在桌面上,眼神平和地望着面前的人,“人上了些年纪总是会喜欢些别的事情,香水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我个人喜好,平时用的多的是晚香玉之夜、脏话、冥府之路,偶尔也会用黑鸦.片这种比较浓的,一般都在秀场。”


秦霜野抿抿唇,踌躇片刻说:“对不起,昨晚我脑子一乱走错房间了,可能我醉了之后做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楚瑾被秦霜野这句话给逗笑了,捂着嘴传出低低的笑声,片刻后才撑着桌子脸靠在手掌上笑道:“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人为了pua你,对你灌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观念,但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阿野,我俩除了同床共枕一晚,其余什么事情都没干,因为所谓的酒后乱.性这种说法完全是不科学的,你知道嘛。”


她一顿,又说:“这根本就是蓄意而为,你一旦喝了个烂醉是会短暂丧失功能的,如果说在你主动的情况下,除非你没醉,否则是不可能达到条件的,而如果是你被捡尸或者被算计,条件就是在强迫下达到的,因此这个词根本就是人做错事用来推脱责任的借口,当然,我不是那种人,虽然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做应该是我知法犯法来着。”


秦霜野直到楚瑾给自己解释完准备出门买菜时还在回味楚瑾的这句话,最终烦躁地把吧台上的不锈钢餐具重重扔在地面上。


五分钟后秦霜野把主卧里的被单枕套拆下来打算扔去洗,等到楚瑾提着菜篮子回到家她已经把这些拿到烘干机里烘干了。


“诶,我几天前不是刚洗过嘛?”楚瑾拉开冰箱门把蔬菜和肉类放进去,并拿了一瓶可乐出来打开,而后靠在吧台旁望着她。


秦霜野则显得从容不迫:“啊我不小心把汤洒在上面了,并且很快就洗完烘干了,多洗洗比较好,还能除螨,你家也不像是没有备用被套的。”


楚瑾若有所思地“噢”了声,随即唇边勾起一个笑容:“阿野我找个时间带你去医院看看怎么样?”


“去医院干嘛?”秦霜野瞥了她一眼。


楚瑾给了个很合理的理由:“复诊,看看你脑内的淤血恢复得怎么样,这玩意儿是枚定.时.炸.弹,医生说没好之前会头痛,要是一发作啊就算是百分之一的概率落到你身上也是百分之百,很容易猝死的,并且就算好了也有后遗症,多跑跑医院总归是好的。”


“不用了,别浪费钱。”秦霜野心不在焉地说。


“给你花钱,我愿意。”楚瑾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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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电视里重播着昨晚的春晚,几个很有意思的小品惹人发笑,秦霜野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不过她终于动了果盘里的零食,几个不同口味的雪媚娘一下子就被她吃完了,就只剩下茶几上五颜六色的包装袋了。


楚瑾洗完澡抱着一盆衣服从浴室里出来,她见状也只是直直地走过并把脏衣服丢进阳台的洗衣机里,日常给玫瑰喷了点水查看了会它们情况,确认没事后才走出阳台。


她喊了一声秦霜野的名字后坐在她旁边,秦霜野看她坐过来便往旁边挪了挪,楚瑾看见她这样也没说什么,只是抓过一把葵花籽握着手心里:“正好我昨天也没好好看看,今晚陪你一起看也行。”


秦霜野瞥了她一眼,随后拿了包橙子味的棉花糖拆开,楚瑾看着她的动作,又看看剩下的包装纸,发现她好像吃得最多是果盘里为数不多的甜食。当时她买的时候没想太多,就只是避开忌口,自以为是地挑了些秦霜野应该喜欢的零食,偏咸口多些。


“阿野你是喜欢吃甜食吗?”楚瑾问。


秦霜野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地眼睛看电视、吃糖,好像是无视了楚瑾的话,随即又拿过杯子喝了口水。


见她不说话,楚瑾也只好尴尬地提醒她不要吃这么多零食,晚上会消化不良,但秦霜野闻声却只是有些委屈地看了她一眼,至于因为什么而委屈楚瑾当时不得而知,也只好妥协说:“啊没事,你吃吧,别着急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


接下来秦霜野只是默默地吃,两人一言不发,直到指针慢慢推移到了十一点,楚瑾这才出声说:“阿野,不早了现在该休息了,并且也播完了。”


秦霜野摁着遥控器,闻言摆摆手:“有几个小品我觉得很有趣,我想再看几遍可以吗?”


楚瑾被她看得不太舒服,本来想坚持原则拒绝的,可一想是春节并且秦霜野也不用上班:“行吧,那你别看太晚,早点睡,我先去睡了哦。”


秦霜野很乖巧地调小了声音。


主卧门被她关上了,秦霜野也放松了一直绷紧的肩膀重重往后一靠,随即摁着遥控器把进度条调回去,拉过垃圾桶把茶几上的包装纸收拾好。她把那个关于孩子成长主题的小品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等到指针指到1时她站起身耸耸肩,由于关着主灯的原因,整个客厅显得有些暗,电视发出的光映在墙上有些花花绿绿。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看春晚,不过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


她缓缓走到阳台推拉门前,推开,并一步一步靠近爬满玫瑰荆棘的栏杆。


脚下的城市灯海依旧璀璨,霓虹灯将救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母亲河装点地美丽动人,游艇发出的汽笛声有些沉闷,17楼的风冰冷刺骨,荆棘刺破了她的皮肤。秦霜野也想要吻过这风这喧嚣,可惜它并不希望她来玷污它们吧,那么她也不会变成白鸽飞往头顶的浩瀚星宇与看见远方蔚蓝深海。


不过她才不在乎,毕竟已经吃了很多的糖了。


啪,一双手紧紧抱住她的不盈一握的腰身并用力把她拽下栏杆往屋里拖,秦霜野随即剧烈挣扎起来,她不断嘶吼踢打着身后的人,而楚瑾也只是咬牙将她往客厅里拉,最终将她死死摁在身下。


“你干什么啊秦霜野,有什么事就不能跟我讲是吗?!”楚瑾的心脏扑通扑通似乎在下一秒就要跃出嗓子眼,而身下的人剧烈挣扎想要摆脱自己的桎梏,“你骗谁都不能骗得过我好吗,我知道你想这件事想了很久,但是你可不可以冷静一下啊?!”


秦霜野体力消耗很大,无论她怎么推搡,楚瑾就是纹丝不动,最终她没有力气再继续挣扎了嘶吼慢慢变成了呜咽,失败的后果就是自己变得很狼狈,而这些都被自己最在意的人尽收眼底,楚瑾心软把她抱起来打算带回房间哄,谁知自己一靠近秦霜野就咬住自己的肩膀。


不松口,劲也挺大。


双相情感障碍带来的落差感很大,秦霜野会崩溃是正常的,尽管不是这个原因的话,那么之前发生的一切也足够压垮她,楚瑾总觉得她那颗泪痣也许还真的是靠自己哭出来的。


楚瑾咬牙拍拍秦霜野的背耐心地哄着:“没事没事啊,我在这,我知道你很累,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呼呼呼,病病飞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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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楚瑾笑着给秦霜野整理好棉衣帽子上的兔毛,随即抬手擦了擦对方脸上的泪痕,清点好东西就拉着她的手腕踏进北桐市第一人民医院精神科大楼。挂号时楚瑾发现来这的基本都是些十几岁的孩子,有些是父母带着,有些则是朋友一起跟着过来,不过人还是挺多的,楚瑾勉强给秦霜野找到个位置,拿消毒湿巾擦擦就坐下等着。


直到报名字的音箱发出的机械音清清楚楚地喊出了“林相琇”三个字,楚瑾足足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随即拉着秦霜野到3号就诊室。


发现是男医生时秦霜野挣脱了楚瑾的手想要往外走,楚瑾急忙上前摁住那个医生的办公桌恳求道:“您好,能不能麻烦您找个女医生来,谢谢。”


最终他还是找了自己的徒弟过来帮忙,楚瑾勉勉强强安抚好秦霜野的情绪就带着她到办公桌前面坐下,医生先是给出几张量测表,填完后就是常规地让她去抽血、做心电图、CT、脑电波等等,一连一小时过去了,秦霜野早就有些累,楚瑾也只是鼓励她再坚持一会,最后才是询问症状与时间。


不过秦霜野对于医生问出的问题根本不屑于回答,前面都是楚瑾说的,一般都是类似于有没有去看过医生和自杀自残心理这一类,而等到她自己描述就只能让她强撑着精神,揭开伤疤把症状重复一遍又一遍。


但秦霜野总觉得楚瑾比自己还要熟悉就诊流程,甚至对各个科室在哪都了如指掌,如果不是她前一晚认真做功课的话那就是玄学与她也许也有精神病来过这。


医生皱着眉看着面前的检查单,说如果严重的话要考虑住院,说着说着突然想起好像没有问秦霜野确诊多久了。


而她的病人现在正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抠着指甲。


秦霜野听着她的问题皱了皱眉,楚瑾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如实说,她只好回忆回忆,今天雨停了,片刻的停歇让太阳从云层探出,阳光如流金一般淌到秦霜野身上,并为她的每一缕发丝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只听她说。


“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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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万了,最近卡文,再加上网课,没时间是真的,且看且珍惜【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