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雾里>第10章 信件

市局内。


七点,值晚班的人这会都去吃早饭了,几个刑警围坐在支队长办公室内,对着物证袋里小小的戒指发呆。


“这是不是死者小情人干的?”刘天生发言。


可却没有一个人接话,周围只有秦霜野慢条斯理倒药的声音,而后在灼灼目光中一口吞下。


“我之前不是很早就说过凶手是一个极其残忍且极具有强烈控制欲的Alpha人格吗?”秦霜野吞了几口水,“不过幕后主使可以是女生,女人善妒嘛。”


“那什么,秦顾问您叫我去查的出来了,经常在北桐七中闹事的是一个叫做武常德的中年大叔,猥.琐男一个,据说还有案底在身。”


“死者杨铭,二十七岁,初中学历,广东某电子厂的员工,典型打工仔。”秦霜野一顿,“父母很早就离异了,原因只是父亲吸毒花光了所有积蓄,母亲不堪重负,而提出离婚,后来母亲得了肝癌,十四岁的杨铭不得不辍学打工补贴家用。”


宋鸣略微一沉吟:“也许我们找出为杨父提供毒品的上线,就能找出这个案子的真相了,没准还能打掉一个贩毒窝点。”


“话虽那么讲,但杨铭父亲早在五年前HIV发作时死了,”秦霜野面无表情往后一靠,“不过倒是可以去抓他的连襟,但这个人一直在逃避法律,这几年躲在山里,找起来还是比较困难的。”


齐铭飞笑道:“咱还是来撸一撸这枚戒指的来历吧。”


楚瑾用警服蒙着头呼呼睡了两个小时,这会早已满血复活,马上揍刘天生一回也不在话下:“这戒指有那么亿点点寒酸,这钻石连一克拉都没有吧,要我肯定拒绝回去,娶我起码得二十一克拉。”


其余人:“……”


是是是娶咱们首富的掌上明珠必须得家财万贯,不然都经不起这二十一克拉的考验。


邵闵啃着豆沙包从门口路过时,见状偷偷摸摸溜进来,低头看了一会那枚戒指,思索片刻后才沙哑道:“这……是DR吧……”


刘天生被她这一声吓得不轻:“我还以为是贞子在我耳边吹气呢……”


秦霜野皱眉:“DR?”


邵闵点点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嗯,这还是昨天我陪我哥去挑婚戒时看到的款式,这还有他们家的logo。”


·


DR钻戒只能用男性身份证购买,并且一生只能送一个女生,是浪漫的象征,据说每个小姑娘都盼望着在未来的某天里,一位踩着“七彩祥云”的白马王子来到身边,深情款款地将DR戴在那个女生的无名指上,以表达对女生至死不渝的爱意。


不过杨铭兴高采烈将存了几个月的工资全部拿去给心爱的女孩子买戒指竟是他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画面。


楚瑾双手支着下巴,边与监控相爱相杀,边偏头朝刘天生问道:“步行街那家DR店怎么说?”


“当时杨铭的购买时间是上午十时左右,事发两个小时前,手里还捧着满天星,女方姓名留下的只有一个小名,平安。”


“这倒也解释了为什么字母为A了,不过是为什么?名字作为独立个体的代号,是具有特殊的寓意,也是作为那个个体独一无二的体现,既然要追求浪漫,为什么不直接在女方上填一个真实姓名,以表达对女方的忠贞不二。”


刘天生挠了挠头:“网恋奔现?”


秦霜野捧着她的保温杯从茶水间回来,闻言摇摇头,淡淡道:“既然网恋到都要订婚了,又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有一半是可能性为这个小名只能男方喊,另一半为女生并不喜欢这个名字,家人寄予自己的寓意极为荒唐,亦如招娣、盼娣、想娣一类重男轻女的名字,或者是实在太土气。”


刘天生叹息道:“您可能不知道,杨铭身边的女性屈指可数,本身又是一个极为内向老实的人,刚好又老大不小,自然是不挑的。”


楚瑾似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道:“欸,那个石若男是不是和杨铭一个厂的?”


“是啊,可我看那小姑娘才十八,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为人又老实内向,前天被吞姐请到市局问话石怯生生的,一问一答,没什么异常啊。”刘天生噼里啪啦打着键盘,“倒是解家父母,第二天来市局门口哭了,自己没教好女儿最后还来哭。”


解小芸的母亲受不了这刺激,一见到尸体就晕了过去,父亲一直在骂,至于骂什么,也听不懂,号啕大哭,还拿头一直哐哐撞桌角,柯乔那几个法医拦都拦不住,秦霜野只是觉得很吵闹,也许自己从没有感受过来自父母手足之间是亲情,不懂也不理解。


毕竟每个被害人都曾是父母是骄傲与寄托。


秦霜野放下保温杯,面无表情道:“那可不一定,走吧,去杨铭这几天住的招待所看看吧。”


·


城市在一片朦胧之中,地面反射出细碎的光芒,亮得晃眼。


杨铭住的招待所环境可以说是特别差,在城东一个城中村里。刚下过雨,这会城东大部分地区都有大大小小的水洼,寒气混合着雨雾,冷得刺骨。


秦顾问刚下车就打了个喷嚏,楚瑾见状把自己身上那件黑色大衣脱下来披在秦霜野身上,刹那间她感觉自己被自己亲爱的母亲王敏给附体了,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你还生着病,一天到晚吃药真的不嫌难吃的吗?穿这么少当英雄吗?”


秦霜野嘴角抽了抽,但看到外套商标时差点没被气吐血。


这是一件定制女士西装外套,一般人排半年队都不一定买得到,并且单是这件外套就顶人家刘天生半年的工资。可她今天亲眼看见楚支队吃完包子后随意往这件五位数的外套上一抹……


家财万贯是真的,挥金如土也是比24K真金还真,这点令陈局在内的老干部们非常不舒服。


不出意外,许文智雨温吞正穿着蓝色鞋套在502室忙活,温吞今天没有画她曾经视若性命的妆容,浅蓝衬衫式制服规规矩矩套在身上,领带都打了,相比之下,一边这个支队长是真的没起到什么带头作用。


空气中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楚瑾把袖口卷起来,对实习警察吩咐道:“等下记得提醒我给工商局打个电话,这招待所卫生差,登记不完善,监控也不完善,必须投诉!”


秦霜野蹲下身,从床垫下抽出一本笔记本,翻开一看都是些日程计划,完成了就在句末打上一个勾,甚至还有心情记录。最后一页还有一张全家福,影楼劣质的背景和像素,女人抱着怀里的婴儿,男人把手轻轻搭在女人肩上,但男人的脸已经被水彩笔涂得看不清了,充满了孩童对父亲的恨意。


她愣怔地看着这张照片,而后将PVC材质是外封取下来了。


哗啦!5个信封掉出来,扉页上画着诡异的笑脸。


收件人: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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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致将这里面的内容看了一遍,都是些生活上的琐事,能想象到一个少年每天都在给心爱的女孩子写信,而女生也把自己每天被校园暴力的伤心事分享给少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少年决定到她生活的城市寻找那个心悦君兮君不知的人。


为一个人,爱上一座陌生的城市。


秦霜野随手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把笔记本与信件小心翼翼塞进物证袋。


但这又会有怎样的情感联系呢?


那个叫平安的女生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呢?


秦霜野眼底倏而浮现出嘲讽的笑意。


这会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摩托车驶过水坑扬起水花的声音在这样一沉重的气氛下有些出戏。


温吞带着痕检人员正有条不紊地往屋里喷洒鲁米诺反应剂,但一点结果都没有。


从始至终,只验出了杨铭一个人的DNA,那么一定是在回来的路上下手的。


仿佛闪着两万伏白光的高压电线再一次从天而降,大家纷纷抬头寻找手机主人,并准备狠狠调侃一波,只见他们“和蔼可亲”的楚支队长面色阴沉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气吞山河地按下了接听:“喂!”


大家骚动不安的心也在这一刻平静了,两秒之后又低下头干活。


“……喂,楚队啊……那什么我们禁毒支队把杨铭他爸的上线拷回来了……”对面传来宋鸣气若游丝的声音,大抵是被楚瑾这一声给吓到了。


楚瑾有些莫名其妙:“你们效率这么高的吗?”


宋鸣唏嘘不已:“哎呦,老楚呐,瞧你这话说的,我们不去捉粉丝,哪来的粉丝啊,白金手环免费送他们都不要啊。”


楚瑾略微一沉吟,而后问道:“不过你们怎么知道那孙子在哪的?”


宋鸣有些不好意思,三秒之后才结结巴巴答道:“扫黄……分局接到群众报警后马上到碧澄KTV进行扫黄打非任务……一番折腾后发现是毒品交易……并不是什么嫖.娼、拉.皮.条的……拔萝卜带泥地把那孙子从被窝里揪出来拷回市局……”


“瞎猫碰上死耗子。”楚瑾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那还真是你们队齐铭飞祖上修大桥造铁路积了大德,让你们给碰上了。”


宋鸣笑着称是。


“不过你打电话就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个?忒奇怪了吧。”楚瑾还是觉得有点不对。


对方一沉吟,随后开口道:“那啥,老楚你比较擅长审讯,帮我们打开这孙子的嘴,并且这孙子叫武常德,是秦顾问要找的那个人,也许对二一六这个案子有用。”


“行。”


·


“你回来审讯把我带回来做什么?”,秦霜野有些无语,“把我当犯罪嫌疑人?”


楚瑾亲手给她戴上蓝牙耳机,笑道:“如果我惯用的那招不行,还得秦顾问您提供点瓦解对方心理防线的法儿。”


秦霜野皱眉:“什么法,用武力?”


“……您可能不知道,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楚瑾拍拍她的肩,“诶好了,不开玩笑了,先进去了。”


秦霜野的嘴角几乎是不可见地抽搐了几下。


宋鸣闻言低声笑道:“秦顾问您可能不知道,老陈这个人吧就是这么肆无忌惮,若有得罪,那还请多体谅一下。”


秦霜野一挑眉:“老陈?”


“啊,干女儿,不过楚厅早就想把楚队过继给陈局了,但碍于王夫人的面子还是没忍心开口,倒是去年一缉私任务,楚队下军令状说一定在一天之内完成,结果超了半小时,喊陈局十几声爸才罢休。”


·


铁门吱呀一声开了,武常德抬起油光光的脸。


“警官,我真的冤枉啊,再说谁不知道制毒贩毒是死罪啊!”


楚瑾拉开铁桌后面的折叠椅,一屁股坐了下去,吊儿郎当地一笑,随后直截了当道:“我姓楚,市局刑侦支队长。”


武常德眯起眼:“女警?”


这个人看起来也就四十八上下,却是Y省各大公安局的常客了,对于审讯的一些过程比一般民警还熟了不知道多少倍。


“是,我可能没有什么雌性资本,但能力也不差。聊到这个你可能认识我哥,南榆市局刑侦支队长楚瑜,他跟我说过你,但也别紧张,因为你在南榆干得那些破事已经翻篇了。”楚瑾轻轻把双腿搭在铁桌上,很轻松的样子。


可能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领导,她浑浊的目光闪动了两下。


“你们这些领导还真是……”


楚瑾“嗐”了声,漫不经心道:“我呢,是瑾瑜投资集团继承人,你现在坐着的市局还是政府向我家借钱盖起来的呢。但确实,我比我哥浑,不吃公家饭难道吃牢饭吗?”


武常德逢场作戏笑起来:“警官还真是说笑了,这可有监控和监听啊。”


“噢,你说这个啊。”楚瑾把蓝牙耳机一摘,摆摆手无所谓道,“待会出去以后把这段删了也行,要不现在叫实习警把监控关了?”


“反正搁刑侦支队,我最大嘛。”


·


玻璃投屏外,宋鸣与刘天生闻言默默看向秦霜野。


刘天生:“瑾哥她还真敢说……”


宋鸣:“臣附议。”


此时此刻,一级警督秦霜野正抱臂倚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早把蓝牙耳机摘了,轻轻搁在茶几上。


仿佛没听见这俩二货的对话。


·


楚瑾几乎是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盯着墙上已经脱色变淡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看了半晌,颇感遗憾道:“我们先来聊聊你的几位前辈吧,准确来说,里面还有你的兄弟黄大强和干儿子杨铭。”


武常德一挑眉:“他们怎么了,又关我屁事。”


“是,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预防一下。”楚瑾慢条斯理地从档案袋里抽出四张照片,“李刚这具尸体是保存得最好的,只是被你们所追求的毒品毒死而已;解小芸,这姑娘最惨,分尸又放血,脸还给她弄糊去。”


武常德看着面前这四张照片,不屑道:“我又不认识这个叫李刚的,解小芸我倒是认识,我之前的情人。”


楚瑾掏出烟盒,打火机“咔嗒”两声点上了。


“这……”武常德有些意外。


她缓缓吐出一口白雾,笑道:“烟瘾不大,只是觉得这样应该亲切些,可以正式开始一问一答游戏了吗?”


一问一答。


“我真的冤……”


“哦对,说到哪了?黄大强,失血过多而亡,血液一点一点流失的感觉可不怎么好,不过他这人也够倒霉,不是连环案上的,却被凶手顺手干掉了。杨铭,他这小子呢,是各种千奇百怪的死法中最简单、最难受的,溺水,冰冷的河水灌入鼻腔,越挣扎,死得越快,就这样慢慢在绝望中死去。”楚瑾打断他,脸上的笑容越发古怪。


武常德咽下一口唾沫,中气十足地骂了句:“娘的,这是哪个没妈仔干的?!”


楚瑾夹着烟,无所谓道:“所以嘛,我得随时保证人民群众安全,先告诉你一声,有点心理准备。”


“警官,您好像我认识的一个大官。”武常德盯着她,沙哑道。


楚瑾一挑眉:“谁?姓秦的吗?我听你们这些之前被这个女人审过的好像都对她印象挺深的哈。”


“三年前呢,我因为和邻居有点冲突,把人打进医院了,还挺严重,主要领导人就是她。姓秦的就跟没有感情似的,不打不骂,就跟你玩心理,审完不仅什么都招了,而且连家底都不剩了,仿佛被催眠了一样。”武常德偏头呸了一口,“就一婊.子,活该被赶到这鬼地方,天生的精神病。”


单面玻璃外,秦霜野烦躁地一掀眼皮,仿佛知道有人正在问候她祖宗十八代似的,不过没戴耳机,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宋鸣和刘天生的脸色都很奇怪。


楚瑾勉强消化了一下武常德刚才的一通臭骂,控制好面部表情再一次发言:“确实,她现在就在外面,你们倒是可以在结束后见一面叙叙旧。不过老武呐,你还是想想出市局之后自己是个什么死法吧,煮熟了吃还是分尸野外?”


“不可能!他们、他们答应我……!”


武常德胸口不断起伏,手铐和铁链咣当作响,楚瑾甚至可以一眼测出他现在的心跳。


很好,心理防线正在一点点坍塌。


但这还不够。


单纯的恐吓可能暂时有效,可一旦对方回味过来,就什么都不会说了。虽然没有足够的底气,但她必须让面前这个“N进宫”的手艺人觉得有。


楚瑾把脚放下来,身体微微前倾,注视着武常德浑浊的瞳孔:“他们?”


“明明说好杀了她就保护我们的!可姓黄的已经死了……!”武常德脱口而出。


他似是意识到什么,叫骂声戛然而止。


“杀谁?”楚瑾笑出声来,但她没有逼近,而是舒舒服服向后一靠,悠悠道,“嗯……让我想想,要杀那个姓秦的吧,前几天晚上那个拿着枪追着我们秦顾问的傻X是黄大强吧。”


明明是疑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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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写这种文,如果不喜欢别喷

设定是这样的,阿野是一个在罂栗花海里长大是孩子,有着独到见解与自己的思维,总之就是独立得要命,表面上感觉并没有什么情绪,但看到楚瑾和他们家人的全家福时还是会感到一丝欣羡,表面上是高贵冷艳的红玫瑰,实则内心卑微。楚瑾就是全书最幸福的那个娃子了,长在蜜罐里,却意外的没变成娇气的小公主,表面桀骜不驯,内心细腻温柔,从来不会为钱发愁。就是反着来的,阿野就觉得像楚瑾这样家财万贯的人是永远都不会懂得他们这种每天在生存线上挣扎的人。

其中那句“为一个人,爱上一座陌生的城市”是摘抄至南康白起,望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