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越来越冷，这一年也终于走到了尽头。元旦假期前的最后一天，陈乔乔把她的课都调到了上午。
因为今天是她外婆的忌日。
下午的时候董书璇难得穿了一身黑，她的衣柜里很少有深色衣服，这还是前两天特意去买的。
陈乔乔看着有些好笑，说：“没那么夸张，随意点就行。”
董书璇还是忐忑的，拉着她去镇上的花店里选花。
她说：“不行，这是你的家人。”
花都是精心挑选的，董书璇亲手将花束起。陈乔乔没想到，她居然还会插花的手艺。
不过还挺好看的，比店员弄得还好。
墓就在郊区的老房子区，后面有座山丘，上面有很多坟。
山连路也没修，只有来往人踩出来的痕迹。因为无人维护，路边杂草都将路盖住了。
陈乔乔一手拎着扫帚，另一只手拿着镰刀一路将草砍掉。时不时回头提醒董书璇小心脚下。
土地湿软，董书璇走的小心翼翼，抬头看陈乔乔娴熟的样子还有些感慨，没想到她的女朋友还有这样田园风的一面。
好在墓并不高，两人穿过一片小梯田，很快就到了。
墓是传统的椅子墓，上面墓主生前的信息寥寥。原先放在中间台机上的花篮已经烂掉了，陈乔乔顺手取下，将长久无人来过的台机清扫干净后，董书璇虔诚的将花束摆在上面。
两人并肩站着仰头看墓，深冬山林间一片寂静，偶有飞鸟掠过。
陈乔乔盯着砖块缝隙里探出的杂草道：“我一年只有这一天会来，我妈她可能隔个几年来一次吧，反正我没怎么见到过。”
墓里埋葬着她素未谋面的外公和她最最重要的外婆，陈乔乔的外公是个孤儿，外婆是独生女，两人当年私奔到这里，结婚，生子，亲戚那边都没怎么联络过，两个老人膝下只有陈母一个女儿，来的也不勤，墓地因为少有人打扫而长满杂草。
往年都是陈乔乔一个人来，刚开始的时候背着陈父陈母，拿着攒下来的零花钱坐大巴过来，问山脚的爷爷借的扫帚，爬上来随便扫扫。后来上了大学，临近忌日的时候飞回来，匆匆赶来扫完墓，然后回市里旅馆睡一觉又赶回学校。
忙上忙下，除草扫地，然后陪老人家聊两句话，聊完再见面又是一年轮回。
陈乔乔也不急着开工，搂着董书璇跟外婆介绍：“外婆，这是我女朋友董书璇。”
也没什么铺垫，反正早几年她就在坟头跟外婆出柜了，外婆也没托梦给她，老人家大概也不在乎。
董书璇满脸严肃的鞠躬：“外婆您好，初次见面，我以后都会对乔乔好的，您就放心吧。”
陈乔乔笑起来，配合自己的小女友：“嗯，她对我挺好的，你放心吧。”
寒风萧瑟，树林发出窸窣的声音，陈乔乔点头：“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以往都是陈乔乔一个人，要砍掉杂草，还要扫去落叶，花的时间挺久的。今天有董书璇帮忙，两个人一起忙活，速度还挺快。
农具还是从山脚的人家那儿借的，陈乔乔还了农具后，趁着老爷爷不注意，将提前备好的谢礼放在了他家里，拉着董书璇赶紧溜了。
时间还早，两人慢悠悠的散起步来。
董书璇从未来过这一片，陈乔乔牵着她的手给她挨个介绍。
“这一屋的李爷爷四年前去世了，现在空下来。这一屋的阿婆前年刚走，她老伴被孩子接走了，也没人住了……”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飞鸟的叫声。成片的破旧老房子已成空屋，几乎都无人居住。董书璇往围巾里缩了缩，声音闷闷的：“你现在就像在讲鬼故事一样。”
陈乔乔挠了挠头：“确实有点。”
“这里太老了，又偏，维修费钱，大家都选择把老人接走，慢慢的就空出来了。”
说着两人站在了一处旧房子前，董书璇看见了眼熟的门，是陈乔乔和外婆小时候居住过的地方。
陈乔乔抬头看着老房子，回忆着过去。
当初为了赎回这块地，她拿出了自己所有的身家，但陈家人开了个她根本付不起的价格，还叫嚣说出不起就把房子推了。
现在想想大概自己也是慌了神，根本没意识到只是一场骗局。
自打外婆去世后老房子就没人住过了，里面生了苔藓，陈乔乔也没打算带董书璇进去参观。
她解释道：“感觉随时要塌方，有点危险。”
董书璇靠在她身边，默了默，从怀里掏出几张照片递给她。
董书璇：“应该更早一点给你的，只是不知道时机。这是我奶奶当年给你们拍的，你可能年纪小记不得了。”
泛黄的老照片和眼前的破败的房屋重叠在一起，陈乔乔看着照片半晌没有说话。
此刻说再多的话也是打搅，董书璇紧握住陈乔乔的手，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温暖。
其实陈乔乔已经不太记得外婆的样子了。那天送丧回来，遗照就被陈母拿走，再也没见过。十年过去，陈乔乔也已经记不起太多细节。
照片里的外婆看起来还很硬朗，大概是不怎么拍照，面对镜头还很拘谨。陈乔乔记得外婆向来跟慈祥沾不上边，但是镜头里她看着陈乔乔的表情居然很温和。
大概是爱一个人的眼神永远无法藏匿，即便被封禁在老照片里熬过漫长岁月，也依旧无法掩盖。
陈乔乔吐出一口长气，像是终于从时间隧道里找到了出路。她笑了下：“谢谢奶奶，拍得很好看。”
董书璇捏了捏她的手。
逛了一圈后陈乔乔就驾车带着董书璇离开，没有再往后看。
破旧老房子早就没了任何价值，只是因为过往回忆才显得弥足珍贵。但现在再来看，却发现已经和记忆里的大相径庭。只是陈乔乔太害怕，不敢抬头，反倒成了枷锁。
回程的路上陈乔乔跟董书璇讲起外婆去世的那天，她一直没去回忆，现在讲起来才发现居然记忆犹新。
“那天上完课第二天就放假，我和朋友约好了第二天出去玩，回家的时候比平时迟了点。一进门喊外婆，却没有人应。我当时觉得奇怪，就四处找，结果发现外婆倒在楼梯口不动弹。我冲过去喊她，她当时还有呼吸，但是没有应。”
那时候的陈乔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跑到最近的领居家去求救。但是镇子上没有专门的医院，救护车过来需要要好一段时间。
有好心的大叔听到动静，开着自家的面包车赶过来，载着她和外婆一路疾驰去和救护车碰头。同车的阿姨帮她打电话联系那对从未谋面的父母，电话打了好几次才打通。
等到外婆进入急症室，红灯亮起的时候，空荡走廊里只有那对陌生的夫妻安慰着陈乔乔。
只可惜即便有他们的帮助，外婆还是没能抢救回来。
再说起这件事，陈乔乔意外的平静：“那天只有我的母亲赶过来，来的时候也迟了，医生让家属进去做最后的告别，外婆先喊了母亲，然后再喊我。我当时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被母亲接回去才知道。外婆将自己最后的财产都给了母亲，只要求她帮忙把我抚养成人。”
“后来听邻居说那天她刚托人帮忙包了饺子，准备元旦和我一起吃。”
董书璇喊她：“乔乔。”
陈乔乔没说话。
董书璇：“她很爱你，以后我也会爱你。”
接下来的吻成了水到渠成的回答。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冬雪终于停了。放假的孩子们在雪地中奔跑，留下成串的斑驳印记。
热气扑在窗户上漾起白雾，董书璇透过窗，泪眼婆娑间能看到结冰的人工湖上溜冰的人。
下一秒，陈乔乔从后面掐住她的下巴凑过来，献上了带着咸湿的吻。
董书璇承受着吻，腿已经软到站不住，她喘着气道：“去……去床上，唔……”
陈乔乔亲了亲她的耳朵，将人整个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
她想起身去接水，结果被董书璇环住了脖子，一时不察也倒在了床上。
娇小的女友蹭进她怀里啄着唇角，脸上还带着戏谑问：“好了吗？”
她的声音还有点沙哑，比以往更叫人心动。
只是嘴里的话危险又撩人：“姐姐就只学了这个吗？”
陈乔乔大脑空了一瞬，俯身吻住了这张乱说话的嘴。
董书璇半阖着眼，抓住陈乔乔的右手，带着她，慢慢滑进了深海。
陈乔乔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分明主动的人是自己，但此刻却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董书璇掌控着。
空闲的左手摸索到董书璇的手，与她紧紧相扣，如同虔诚的信徒抓紧了她的神明。
未合拢的窗帘透进了月光，陈乔乔借着微光痴痴的望着她，似乎要把她的一切都刻进脑海里。
“我爱你，书璇。”
我的小艺术家，这是你为我演奏过的最美妙的乐曲。
意乱情迷间董书璇也挣扎着回应：“嗯，嗯……我也爱你，慢的……要亲亲~”
陈乔乔满足了她可爱的愿望。
爆竹声响起的瞬间，董书璇的身体不受控的抽搐。她抓紧了陈乔乔的手，只觉得自己的理智也随着烟花腾升到高空炸成一片绚烂。
“新年快乐，书璇。”
她眯着眼睛，累的要睡过去。搂着陈乔乔嗡嗡道：“新年快乐。”
我的爱人，愿你以后的日子永不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
拳头in了，这到底是有什么好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