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 常有非常晴朗的夜晚。
麓溪山上的莲花花期将尽,新闻又说会有流星,近日很多C市人去露营。
池然刷朋友圈的时候, 看见Evan发了新闻里的并蒂莲和流星图片,说周末打算和朋友Joe一起去。
Joe是他在C市电视台的跨国文化交流节目里认识的朋友,是个户外运动爱好者, 两人时常结伴一起周边游,发过了好多照片。
池然一直很宅,从没亲眼见过流星, 一次次看到Evan发的照片, 心里有些羡慕。
以前他在外国外省的那些照片美则美矣,但太远了只能欣赏一下,现在他留下足迹的地方就是C市啊,自己在C市生活了好些年,怎么也算半个土著,却大都还未曾去过。
继续翻朋友圈,发现高中同学银子也去了麓溪山, 拍照水平稍差一点,但半山上几乎看不见边际的莲花池仍旧极其美好。
池然更想去了,点了个赞,又退回去给Evan那条也点上赞。
睡前,她收到Evan距离上次聊天很久后发来的微信:
“池, 我和Joe周末去露营看流星,你想要一起吗?”
还有几张图片:
“看,我们的装备!”
图中有黑色的ʟᴇxɪ越野车, 很大很专业的帐篷,简易气垫床、炉子锅具、钓鱼用品……
池然点进了输入框, 迟迟没有打下字。
她其实想和仇宁心一起去,但是两个女生深夜去郊外山上,其中一个还那么漂亮,感觉不怎么安全……银子是公司团建,白天和同事们一起,那样很安全但又没感觉了……
还想露营,有帐篷就可以随时休息,从容地等待深夜的流星和凌晨的日出。
回想Evan发的照片,他自己身形高大,看着阳光健康。那位朋友Joe大概是真的多年户外运动达人,同样高大的情况□□格健壮得多,笑容又有亲和力,像个开朗的好人。
如果和他们一起去,好像是更有安全感……还不用自己再买装备和帐篷。
池然拿着手机,在床上翻来转去,一会儿向左侧躺,一会儿向右侧躺。
半晌后,她趴在枕头上,在回复Evan之前先给仇宁心发微信:“你这周末有时间吗?”
仇宁心很快回复:“有。”
见她还没睡,池然索性去客厅找她,坐在她床边和她说了事情的始末。
仇宁心听见是和Evan一起,怔愣了一下,好像有话想说,又终究没说。
池然把手机里的照片给她看,没注意到她的神色。
仇宁心看着照片里的黑色越野车,问池然:“你坐这种车会晕吗?”
“会。”池然皱起眉头,“就算开窗敞篷还是会。”
“麓溪山不是很远,骑车去大概四十多分钟,我载你好不好?”
客厅只亮着一盏柔暗的夜灯,仇宁心靠在床背上侧低头看着池然,语调也很柔和。
“好啊。”池然双眼一亮,“但是——”
以为仇宁心也想和她单独去,高兴之余正要说出担忧,却听见仇宁心说出下一句:
“等到了山下在和他们汇合,可以吗?”
池然一愣,点头:“可以。”
商量好以后回房,池然回复了Evan的微信:“想,不过我朋友也要一起。”
Evan正在输入中,池然又说:“她非常漂亮,是我最好的朋友,不可以打她的主意哦。”
其实Evan在她接触过的外国人里不算轻佻的,但她对于他们还是本能地有一点戒备。
要带仇宁心见朋友,不管是同性朋友还是异性朋友,她都一样会有点不安的担忧。
Evan:OK[擦汗]
Evan:那我和Joe到时去接你们。
池然:不用,她骑摩托车载我,我们在山下再见哦。
周六那天天气很好,气温20到25度。
仇宁心穿了短袖白T配蓝牛仔长裤,偏合身的尺码,显得双腿分外修长。
白T小圆领,非常中规中矩,就连锁骨都只露出三分之一,池然看见时一阵放心……还担心她会穿在家里这几天很爱穿的V领T呢。
池然也穿牛仔裤,配蓝白格子衬衫。
夜间会冷,两人都带上了外套。池然的是姜黄色针织衫,仇宁心的是藏蓝色连帽卫衣。池然很多不同颜色和图案的厚度不一的针织衫,仇宁心则每次天冷都是这一件。
出门之前,池然坐在书桌镜子前编头发。
将长卷发梳直了一些,再分出几缕编成小麻花辫。对着镜子模样认真,像是要去赴一场春日约会。
仇宁心没打扮,还拿了防风眼镜和口罩,见她这样,迟疑着走了过去。
想了半晌措辞,仇宁心笑了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精心打扮。”
“啊?”池然侧头看她,“麓溪山上风景很好,我想拍一些照片……我们还没有合照呢。”
仇宁心神色一顿,“这样吗?”
握了握手里的防风眼镜,有点后悔自己现在没有口红了。
池然把桌上的绿色丝带递给她,“我想把这个缠进辫子里,但总是弄不好,你能帮一下我吗?”
“……嗯,好。”仇宁心完全不会,但还是从她手里把丝带拿了起来。
在池然温和耐心的指导下,仇宁心的动作从生疏笨拙到渐渐顺畅。
池然坐在镜子前,她站在池然身后,白皙的手里绕着池然的长卷发,细细的绿丝带被她一点点编进了松松的发辫中,最后在末梢打成小小的结。
池然侧侧脑袋,在镜子里对她笑道:“你编得好好看诶!”
“嗯。”仇宁心放松下来,也微笑。
镜子里的池然脸庞白净清秀,长卷发披散在蓝白格子衬衫上,侧后面两指宽的小麻花辫里绕着浅绿色丝带,松散度恰到好处,森系杂志模特一样的清新养眼。
高中那两年,很多人私下谈论池然的长相时,都会用到清秀这个词。
仇宁心的那位暗恋池然的男同桌不认可,说:“何止是清秀,她超美的好吧!不能因为人家衣着朴素老穿校服就这么说啊!”
当时的仇宁心并没有参与讨论,只是在语文课上翻字典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翻到了“清秀”的那一页,看见了定义:美丽但不俗气。
那时她的位置已经在教室最后一排,抬眼向左前方看去,正好看见池然认真看黑板的侧脸。在冷白的晨光里,在许多学生的侧脸中,她只看得到她。
多年以后,时空变换,她们之前不再隔着那么多人。
仇宁心看着镜子里依旧青春朝气的池然,忽地就想起了本以为都忘记了的那一天,想起了那一天她翻过的字典……是符合的,眼前的池然,始终有着一种很清新的美丽。
都收拾好后,池然和Evan微信说了声,以便双方到达的时间接近不用久等。
仇宁心听见她和对方自然地发语音,状若不经意地问:“你以前也和他一起出去过么?”
“没有,”池然记得自己和她都交代过,但还是又答了一遍,“这次是想和你一起去,但他们有装备嘛,那个帐篷很贵的……”
仇宁心听着她说完帐篷又说锅,渐渐笑了起来,“嗯。所以我们就是去蹭装备的?”
池然点头:“嗯!还有望远镜!”
仇宁心把浅绿色的头盔给池然,自己戴上了深蓝色的,上了摩托车。
池然轻巧地跳上去,侧坐在她身后,双手环抱住她的腰,“我最最喜欢坐摩托车了,一点都不晕,好舒服好舒服,可惜自己不会骑……有你真好!”
一两个月前,第一次坐上这辆很酷的深蓝色摩托车时,池然从坐姿到表情全都写着拘谨。
到现在,所有动作都已经变得无比自然,她晃着腿侧坐在车的后座,双手将仇宁心抱得紧紧,想说什么就开心地说了,说完还把脸贴靠在了她背上。
仇宁心扭动车把手,在风声起来时说:“有我就够了。”
麓溪山下,有一间寺庙改成的咖啡馆,是这天约好的碰面地点。
池然远远地就看见了古色古香的“灵安寺”三个字,指着道:“在那里!”
仇宁心停好摩托,顺着她指向看过去,先看见的是停在古建筑旁的黑色越野车。
要见到Evan他们了,她就这么高兴?
池然拉了她的手往前走,兴致盎然道:“我以前在视频里看过这里的改造过程,现在终于亲眼见到了!真的改得好好看啊!听说还有卖释迦奶昔!”
“嗯?”仇宁心这才发觉她视线根本没落在越野车上。
池然一眼就看见寺前一棵小龙爪槐旁还有空座位,拉着仇宁心就往那边走,“先坐下喝一杯再和Evan联系吧,也不知道他们到了没。”
仇宁心看向右前方越野车旁边的位置。
见过一次的金发外国青年正站起来朝池然挥手,却完全没有被看见,对上显然是池然朋友的她的视线,调整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嗨!”
仇宁心侧过头,忍不住笑了下,反握住池然的手坐下来,然后才慢慢地开口说:“……好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