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薇和盛毓潼在外旅行了五年才回到联盟总部,整整五年,史薇带着盛毓潼把她去过和没去过的地方统统走了一遍。盛毓潼的脚印重合到史薇的脚印上,她们一刻都不曾分离。第五年,她们回到联盟总部,拜访的第一个人是曾明。
为他承诺要诉说史德威的故事,却不是专程要听他诉说的。
之后就是挨个拜访她们的朋友们,常星、杨乃宁、沙丽、康宇星、颜如珏……史薇和盛毓潼才拜访常星,常星就惋惜起来。
“真可惜,”她说,“你们刚来,封之蓝就走了,她去找龙仪了。”
也许拜访完所有人,封之蓝就回来了。史薇和盛毓潼接着去看杨乃宁,她居然像模像样地追求起沙丽了。她说:“我现在算是在另一重战场上战斗啊。”
杨乃宁在内战中离奇地站对了位置,现如今她负责退役哨兵和向导的权益保护,每日奔波。连沙丽都忍不住说,看杨乃宁辛辛苦苦为退休金奋斗的模样,讨厌的感觉都少了一点儿。
康宇星和颜如珏一起带着红城堡的孩子们,她们至今没有结婚。史薇旁敲侧击问起时,颜如珏只是笑笑:“史薇,人不是非要恋爱……”史薇便什么都不再说了。
封之蓝还没有回来。史薇又带着盛毓潼去看史蔷。陵园里高高的墓碑上,又多了许多的新的名字,但都和史蔷一样鲜艳地跳动着。她们在这里全都一样年轻。
“我已经比她们的年龄都大了。”
史薇凝视着这块碑。而盛毓潼就站在她的身边。像是呼应她的爱人,盛毓潼也轻轻和着:
“从前我们是被她们保护的孩子,现在,她们也是被我们保护的孩子了。”
她们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但联盟里到处都是孩子的笑声,这就足够了。
封之蓝还没有回来。但史薇和盛毓潼决定不走了。她们在联盟总部安了一个小窝,要永远和亲爱的朋友们来往。而搬进小窝的第一天,来自天南海北的信件如飞雪般涌入邮箱,每一封的收件人都是两个人:史薇和盛毓潼,或者,盛毓潼和史薇。在不同的字迹中,她们二人顽固地联结在一起。
在她们公认最奇妙的一封信里,记录了盛毓潼入学前独自在空地上立正的画面,而十二个人一同热切地称呼她为,"我们的小白杨"。
"小白杨啊,小白杨,你现在还会这样吗?"
信件是史薇回的,内容是盛毓潼看过的。史薇说:"她内心里的小树没有一刻弯过腰。"在回信的最末,她们郑重地写上她们的名字,史薇和盛毓潼,盛毓潼和史薇。不是一个人依附着另一个,而是两棵挺拔的小树在深深的土壤下根系紧密相连。
又过了两个星期,康宇星被邀请去马马里夫参加纪念活动的开场式。春天的马马里夫平原,野花星星点点。一座新立起的女哨兵雕塑高耸入云,神情坚毅。在那个初春,她流尽了血。
一个小女孩跑来为她献花,这是仪式的一部分,但她显然有话要讲。
"哨兵,这个雕塑会在这里站很久很久吗?"
康宇星蹲下来,她抚摸着小女孩儿的头,她问:"你不喜欢这座雕塑吗?"
小女孩儿摇摇头,她说:"我喜欢,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我怕她被雨淋坏了。"
"她不会被雨淋坏的,她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她能在世界上延续整整五百年。"
"五百年!那时候我都五百零八岁了,我肯定看不到了!"
小女孩儿嚷嚷起来。
"我们都能看到,只是那个时候,我们都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康宇星仰望晴空,那些藏在云层后的星星,一颗,两颗,三颗……都期待着五个世纪后盛大的约会。
她能看见。
为了寻找爱人的踪迹
封之蓝打听了很多关于龙仪的消息,每次只要她以为靠谱,她就一定会出门寻找。
她打听到一个姓肖的老爷子曾短暂做过龙仪的下线,立马赶过去。肖老爷子已到了弥留之际,口不能言,手也握不住笔。听护工说,老爷子得了眼病,眼睛里常年看到的是白茫茫的雪光。
不抱希望,她在肖老爷子的手心里写下龙仪的名字,肖老爷子没有反应。她失落无比,却也知道,面对已在战争中透支生命的人们不能再苛责更多。
她又听说一个姓沈的大娘曾和龙仪短暂共事过。她赶过去,得知沈大娘因目睹太多早已抑郁而终。而沈大娘的屋子曾被施青占用,现已成为和平纪念博物馆。封之蓝去过一次,保养得宜的皮沙发陷下一个小坑。
龙仪,你坐过这张沙发吗?
她似乎看到龙仪坐在沙发上,蓝色的仿生义眼不会表达感情,只有漠然。龙仪必然用那样漠然的眼神和施青对峙过。
封之蓝看了最新的报道:施青被处以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她的余生将在南方的一个小海岛上度过。对这个消息,康宇星和颜如珏沉默了许久,也只是沉默。她们不愿再浸泡在过去的时光中了。可封之蓝没有办法沉默,龙仪,你看,南方的海岛终年温暖,阳光灿烂,你不想和我一起去吗?你应该比施青看到更多的东西。
说不定龙仪已经先一步去找施青了……封之蓝买了机票,在一个午后,她站在大陆边缘的峭壁上遥望海岛,氤氲的水声蒸腾出模糊的城市图景,海市蜃楼,传说此时会有海上的仙人倾听她的心愿。
龙仪,回来吧,别躲着了——
前呼后拥的浪花都如此呼唤,她们撞上山石,迸出雪白的浪花。
好像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临行时事情有了转机——陪护施青的一个"半联盟人"找到了封之蓝。这个人出生时,本属于联盟的故乡已经沦陷,如今又重归联盟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