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和许星衍订的是同一家酒店。
友好的伙伴关系维持到比赛开始的清晨。
9月27日的早餐，许星衍即将登上赛车，和自己的好友们成为对手。
柯妍和秦涵跟着许星衍到了赛场。
勒芒是全世界最大规模的赛车比赛，几乎整个欧洲的车迷都会驾驶自己的房车或者跑车前来观看。
她们到达的时候，场地上已经热闹起来，帐篷和房车遍地都是，开着老爷车、各式各样跑车、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们给小镇增添了别样的色彩。
人山人海，热浪翻涌。
柯妍惊讶地发现自己所未知的世界同样是个热闹的世界——二十五万名观众到达现场，亲眼见证这场比赛。
许星衍是车队的首发，很快换好了衣服。
或许是因为比赛的关系，她换了一身亮色的赛车服，在一众车手里显得格外耀眼。
虽然即将登上战场的不是自己，然而望着延绵的赛道、六十台排开的赛车、震耳欲聋的欢呼，柯妍不由自主紧张了一下。
摄像机转到许星衍所在的位置，她大方地挥手，眼角弯起，做了个口型。
现场虽然人多，但中国人很少，能在摄像机里分辨出口型的更少。
柯妍的位置很前，她没有看大屏幕，而是直接看着许星衍。
她也看到了柯妍。
两道目光越过防护网交织。
许星衍说：“姐姐，我要把我的小秘密提前送给你。”
“我喜欢你。”
周围嘈杂的声音消失了。
柯妍甚至能听见汗从额头滑落的声音。
许星衍和她隔了很远。
但许星衍的声音似乎就在耳朵里。
柯妍捏紧了手，发觉盛夏的法国，她手指冰凉。
四周全是正陷入狂热的观众，热浪和赛车比赛即将开始的激情汇聚，变成更为炽热的狂欢。
然而柯妍觉得自己比这里的所有人更炽热。
从看见那句话的眼睛，到熟悉了许星衍声音的耳朵，嗫嚅的双唇，到疯狂跳动的内心，全都滚烫。
在不断扩大的心跳声中，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比赛开始了。
现场所有的激情像疯狂摇晃后的可乐，在一瞬间被打开。
柯妍抬起头盯着车道。
她已经事先了解了一些关于这场比赛的知识，也曾亲眼看过许星衍是如何开赛车的。
不过这样正式的比赛还是第一次。
她的车是车队统一的涂装，醒目的蓝色，标号38号。
许星衍从第六位起步，很快追进了领跑群，一路极速而平稳地开着。
柯妍一边给秦涵用手机讲解，一边盯着赛道上的车。
秦涵年纪毕竟不小了，对赛车一知半解，看了一会便去展台给自家儿子买纪念品去了。
坐在看台上认真看比赛的只剩下了柯妍一个人。
周围的大部分人也已经散开了，林山坐在了柯妍身边。
柯妍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工程师，倒也不是一定要全程跟着的，偷懒休息一下而已。”林山和柯妍解释自己的翘班行为，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但你不会担心他吗？】柯妍在手机上打字，指的是John，他也是首发车手，现在正在赛道上。
“会，但——”
林山话还没有说完，正行驶在许星衍车旁的19号不慎偏离赛道，冲进了碎石中，还将避让不及的许星衍一起带了进去。
呼吸在一瞬间难以持续下去。
柯妍来不及听林山说什么，紧紧盯着赛道，握紧了手中的手机。
看了那么多次，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许星衍面临危险。
第一次意识到，走上那个赛道，不论是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地走下来。
直到工作人员出现，许星衍才重回赛道，队友接手了下一段赛程。
车子重新开始飞速行驶，柯妍松了口气。
林山安抚地递过去一杯水：“去年，John在另一个赛事里受过伤，很严重，差点没活下来，前两年一次训练里许星衍也受过不轻的伤，养了挺长一段时间。”
“这是他们的生活，也是他们热爱的事业。”林山自己手里的是附近买来的啤酒，他仰头喝干了最后一点：
“我很担心，害怕他再出事，害怕他真的有离开我的一天，但真正的爱不是让爱人为了自己放弃梦想。”
“所以我能做的只有确保自己已经做到最好，他的车，每一个模块都是我亲手检修的，我只希望最大程度保证他的安全。”
柯妍捏了捏手里的纸杯，垂下眼睛，继续打字：【但我不是你，我甚至直到今年才知道赛车是什么样的。】
许星衍车队的赛车已经追上来小组第五，总排名第六，附近，有车手的车制动器出现故障，正在更换制动盘，穿着醒目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来去自如，赛场上的一切张扬、狂热却井然有序。
科研除了在凌晨睡了一会外，几乎目不转睛地看完了全程。
直到第二天，二十四小时后的冲线时刻，消失的观众们才陆续从以赛车为中心的各式活动里回来，等一个结果。
最后一段赛程的加速中，作为首发的许星衍又成为了最后一棒。
柯妍屏住呼吸，等待着赛车的冲线。
最后三十分钟时，许星衍的电机出现了问题。
转瞬即逝的车流中，耀眼的蓝色赛车用一个完美的停车进站停下，更换维修后，重新开始了比赛。
按照勒芒的传统，现场的观众可以走上赛道，在最后一圈时到黑白方格旗下的领奖台为车手庆祝。
林山所属的车队获得了第一，John的赛车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
随后，许星衍的38号赛车第三个冲了过去。
比赛很快彻底落下帷幕，发动机的轰鸣停下，人群的喧嚣却更为沸腾。
少女从车里钻出来，粉发沾满汗水，在疲惫中抛弃头盔欢呼，寻找着柯妍。
在成年男性车手主导的赛场上，她成了柯妍整个世界的中心。
许星衍就站在她的对面，楞了一下：“姐姐，我第四。”
柯妍点了点头。
许星衍又继续道：“姐姐，你看，我安全回来了。”
柯妍又点了点头。
许星衍朝她走了过来：“姐姐，我只得了第四，不能上领奖台了。”
柯妍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指尖是刚从赛车里出来的滚烫触感。
“所以，姐姐，你给我一个人颁个奖吧。”
“颁个年度最佳小秘密金奖就够了。”
许星衍带着笑和柯妍撒娇。
少女的语气俏皮却循循善诱，仿佛挖好了一个让人心甘情愿往下跳的坑。
柯妍从眼角到耳尖统统红了。
“姐姐，颁奖辞你想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