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这句走向面馆,没有挽留,只留下背影给我。夏诺,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可是我选择的逃避又有什么错呢?
秋风扫落叶,扫得开地上的残痕、扫得去渐渐离去的秋天,扫不开结痂在心中的心结。
想着她的那些话,脑海中都是她刚刚失望的神色,一个人绕着花园得的花坛一圈又一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惶惶不安。
铃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声传来,是叶享!
“怎么了?”
“不好了夏诺,沈闻星刚刚晕倒了。”叶享扯着脖子在电话另一头喊起。
手机掉落在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脚像是踩在索桥上随时跌倒,我捡起手机直奔医院大楼,听不清叶享电话里的呼喊,像个疯子一样漫无目的的探求着什么。
直到在混乱中叶享看到我,他急匆匆跑到我身边:“你别急,医生说是低血糖,营养不良再加上劳累过度才晕倒的,已经安排病房了,修养几天就好了。”
这席话就像镇定剂注入在我的身体里,我渐渐平静下来,她确实最近很忙。
“刚刚医院通知了她爸爸,应该很快就来。”
沈叔叔?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自从上了大学,屈指可数的回家时间里也很难见到沈叔叔,爸爸也从没提到沈叔叔的名字。
叶享双手叉腰挺着肚子对我说道:“要不要去病房看看她。”
“我......还是不去了。”
他一脸为难地说道:“你如果现在不是很忙,建议去看看吧,她爸爸现在还没来,我一会儿要送妈妈出院,她身边没人照顾。”
“那......好吧,我去请个假。”
那是间双人病房,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儿,另一个便是沈闻星。
她睡着了,安静地躺在床上,美丽流畅的脸庞,焦躁的心也被她抚平,我站在一旁看了她好久。
“小夏,你怎么在这儿?”
一只手怼了怼我的胳膊,我转头看去,发现陈姐在我身后。
“陈姐你怎么?”
她小声地对着口型,双手比划起来,原来那个小女孩儿就是她生病的外甥女。
紧接着她疑惑地指了指沈闻星,我小声地答道:“我同学。”
我们尽量保持安静,几个人坐在病房,不久后,沈叔叔便来了。
他沧桑了不少,鬓边多了一层白发,腰身佝偻着,即便如此,也依然儒雅大方。见到我,便亲切地叫了声:“诺诺。”
只是那声“诺诺”,让我头到脚弥漫着愧疚感。
怕打扰到沈闻星,我将沈叔叔带到走廊。
“沈叔叔,您来了。”
“诺诺,闻星她怎么样啊?”他语气急促。
“叔叔您放心吧,她是劳累过度,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儿了。”
“谢谢你了,诺诺,真是好久不见了。”他温柔地看着我,沈闻星有和她爸爸一样柔情似水的眼睛。
“叔叔,进去等吧,她快醒了。”
沈闻星睁眼时,惊惶地看着眼前的人,沈叔叔上前握住她的手:“闻星啊,你醒啦?”
她慢慢恢复意识,才缓缓开口:“爸,我没事儿的。”
她越过沈叔叔对上我的目光,惊喜又感激地看着我。我躲开了她的眼睛,悄悄坐在一旁拿出了手机。
他们两人只是聊了几句,就再也没有多余的话了,沈叔叔坐在床边环视着病房四周,看着临床的女孩儿笑着。
“爸爸,你不用来陪护了,护士会定时来的,我也不是什么大病。”
沈叔叔来得急,什么都没带。
“可是你一个人能行吗?”他担忧地说道。
她将目光转向我,微笑着说:“夏诺在这儿。”
沈叔叔转过头感激地看着我,我只好磕磕巴巴地说道:“对......我在这儿......”
“沈叔叔您先回去吧。”
他十分放心地将沈闻星交给我,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我站在她的床边,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听到她轻轻地说道:“谢谢你。”
“不用谢我,是叶享送你来的。他妈妈要出院所以不能陪你,只能求我看暂时看护你。”我急切地向她解释。
她轻笑一声说道:“你不用向我解释这么多。”
“不是向你解释,只是怕你误会。还有,我一会儿要下班了,不能陪你在这儿,我会雇人照顾你。”我声音微颤,在嗓子眼里挤出。
“可以不要雇人吗?”
“我.......”
“陪我待一晚,就一晚。”她声音很小,一字一句却扎进我的心里。
“上次你在柳老师病房答应我的,要报答我,就现在好吗。”
我无法拒绝那个眼神,那张疲惫的脸上哀求的目光。我也无法在身旁关注的眼神下让她下不来台。
“恩。”我攥紧衣角,重重地点头。
我依旧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摆弄着手机,偶尔会和陈姐聊聊天逗逗那个小女孩儿。有时会问沈闻星需要什么,便又坐回那里看着手机沉默不语。
沈闻星一直没有睡觉,时而看着小女孩温柔地笑着,时而平静地看向窗外,时而看向坐在角落里的我......
晚饭时间,陈姐和我打了招呼就离开了,小女孩儿的妈妈接班照顾她,带她去楼下呼吸新鲜空气。
她们也感受到屋子里烦闷的氛围了吗?
她们走后,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你要吃什么吗?我去给你买。”我走到她的床边。
“我不饿。”
“可是医生说你要吃点儿东西的。”
“没关系,我就是医生。”她轻轻笑了起来。
“那还让自己晕倒。”我小声嘀咕起来。
“你是在担心我吗?不用担心我,我没关系的。”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她不再小声把话含在嘴里。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想不出怎么回应她。
她看了我的样子忍俊不禁,脸朝向另一面说道:“算了,我知道你不会担心我的。”
又是一阵沉默,房间里的氧气仿佛被抽干一般,她仍朝向另一面,没有看我。
“我......去给你买点粥吧。”我压制着声音面对着床上背对着我的脸。
“那......我先去了。”我慢慢移动脚步,转身走向门口。
“夏诺,你很讨厌我吗?”
“讨厌”,那两个字就像突然袭来的轰战机,瞬间把我击垮。我的双腿被无数双手拽住,心里的苦痛化作眼泪逆流到眼眶。
整张脸像是被操控的木偶,嘴角抽搐着得说不出话来。
讨厌?我根本没有资格讨厌你。
“怎么会呢。”我只能简短地蹦出几个字来。
“那为什么躲着我。我好像能感受到一些原因,可我不知道猜的对不对。”她像是在一言一语般。
我不敢转向她,像被定在原地。她想要知道答案,我也应该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这些天我不置可否的态度对于我们都是一种煎熬,把话说开了也好不是吗?
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我们谈谈吧。”
我将那个椅子拉到她的床边坐下,她惊讶地看着我似乎完全没想到我会突然选择坦诚相待。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难看极了,发红的鼻尖、挂在眼角的泪水、泛红的脸颊,可我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没有讨厌你,沈闻星。从来没有过,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
她愉悦地说道:“这是这些天来,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看着她眼中波涛汹涌的热情,我将脸别到一边,我怕我再坚持一秒,便被那似水的柔情吞没。
我清了清嗓子,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道:“我家的事儿......所有人看到我都觉得我可怜,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可怜。但这种痛苦我说不明白,并不是仅仅‘可怜’两个字就能概括的。”
我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对于你们来说,活在当下展望未来再平常不过了,可我不一样。”
“我......每做一件事都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建设、每说一句话都要揣摩很久。这些年我努力让自己做一个正常人、我努力建起坚实的墙壁、我努力让自己往前看。可我知道。我是个孤独的逆行者,那是个弱不禁风的纸墙,风一吹就塌了。”
滚烫的泪水划过我的脸颊,她什么都没有说,将手小心翼翼地覆在我的手上,冰冰的。
“我妈妈走的时候对我说,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如果我死了那一定是个灾星。”我自嘲地笑了起来。
“靠山山倒,靠河河干,是我的宿命。没有依靠,自己挺立着,没有寄托也就没有了亏欠。”
“我从来就......”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打断了她的话。
“你说了太多次‘没关系’,只是在你的立场上选择谅解我。但是,我心里的结节太多,我自己都屡不清。对父母、对沈叔叔、对你、对我自己、对将来和未来,就像是纠缠在一起的绳线,越缠越乱。”
“你出现之后,就像打开了我回溯过去的通道,这些年的努力付之东流。而你没在的这些年,我可以放空自己,将那团线搁置一旁,至少我可以骗过自己。”
我尝试着看向她,她含着泪看着我说:“那就做朋友好吗?就像你和唐浴瑾、和叶享那样。”
我抽出被她覆盖的手,摇摇头。
“为什么?她们也出现在你的‘过去’啊。”
我将露出的被角慢慢掖回到她的身下。
“你和她们不同。”
“因为爱过你,我无法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