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九公父女同时受伤, 邓秀根本压不住众将议论。眼看军心溃散,土行孙这才鼓足勇气, 带着他从夹龙山偷盗的丹药, 求见主帅。

  土行孙系申公豹假托“同为阐教,享受人间富贵”的花言巧语骗下山来, 他生就五短身材,虽然五官清秀,但面如土色, 大头方颈,乍一看颇为丑陋。邓九公看他形容鄙陋,也没有多想, 便随意给了他个督粮官的职位,扔在后营从不理会。

  此刻见土行孙求见主帅, 邓秀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空理他, 将其挡在主将帐篷门口, 不耐烦的道,“督粮官有何想法, 和本将说也是一样。”

  土行孙举起手上丹药,略带着些讨好的笑容说道,“这是我带下山的独门灵药,能治好主帅和邓婵玉姑娘的伤……”说着,用力伸长脖子,望帐内望去。

  “住口……”邓秀一看到他猥亵的相貌就有些厌恶, 他是看得出这个矮子对自己妹妹的迷恋,真是癞/蛤/蟆妄想吃天鹅肉!当下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伸出手冷冷道,“你可将丹药留在此处,让军医看过后,如果有用,自然会重重赏你。”

  “不是……这个药……最好我亲自来抹。”土行孙急了,眼看邓秀懒得理他,他把腰一扭,转眼已经在邓秀身后。

  邓秀眨眼间见他已经越过自己,呆了一呆,怒道,“你用什么妖法诓我?”抽剑出鞘。

  土行孙哪里敢得罪他,当下站在军帐门口,对里面放声喊道,“邓将军,你可知道敌将的五色神牛为何会突然失蹄?”

  “大胆,主帅帐前,你还敢乱嚷嚷!”邓秀怒极,一剑向土行孙砍去。

  “住手。!邓九公在里面听见了土行孙的叫喊,及时喝止了邓秀的攻击,宣道,“让督粮官进来。”

  邓秀只得恨恨的放下手中宝剑,又小声喝道,“进去后不许胡乱看,小心你的眼珠子!”

  土行孙连连点头。

  他进到帐里,对邓九公行了个道礼。邓九公见他不识军中礼数,更加厌烦,只是顾忌申公豹所托,虽然肩头疼痛,还是和颜悦色的问道,“土将军知道本将对敌的坐骑有问题?”

  他虽是看不起土行孙形貌猥亵,但听到他

  “嗯,那神牛之前停滞片刻,就是被我从地面拉住了前蹄。”土行孙连连点头。

  “是你?”邓九公明显不信。

  “我自幼从师父处学到地行之术,日行千里……”土行孙说着,微一跺脚,人已经一半陷在地里,人入泥地,犹如鱼儿入水,竟无半分不适。

  其实他本就是住在夹龙山的浊土之精,虽然为人粗疏执拗,但已有千年修行,且土行天赋奇佳,只是因为地精跟脚不好,道心不正,元始天尊根本不会同意收其正式入玉虚门下,惧留孙虽然教授其技艺,不过怜其天赋异禀,对其仅仅有半师之德,却不会明着收纳其入门下。

  “这……”邓九公又惊又喜,赞道,“土先生奇术果然不凡。”他心念急转,难道这矮子是个有真本事的?不然申公豹世外高人,怎么会随随便便推荐此人来投奔自己?

  土行孙继续说道,“那日我本想助邓将军您一臂之力的,谁知道神兽力气太大,我一时没防备,差点被它踢到。您的伤怎么样了?”

  邓九公叹气道,“被哪吒的乾坤圈伤了,骨头也折了,一般的伤药根本不顶用。”

  土行孙听了,正中下怀,取出一颗丹药,大包大揽道,“其他的我不敢说,但是治元帅的伤对我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他用手将丹药碾碎,吐了口口水,将药粉涂抹在掌心,便示意邓九公解开衣裳。

  邓九公看他如此行事,深觉恶心,但是事已至此,只得死马当活马医,遂闭上眼任其施为。不料那药触肌升温,片刻化凉,一会儿伤势就不疼了。不由大喜,赞道,“土先生果然是世外高人,这丹药果然有效!不知……这世外仙丹,能否给我小女也治治?她被周营恶犬咬到脖子,痛不堪言。”

  土行孙本就是为邓婵玉而来,立刻点头如捣蒜的说道,“快请小姐出来。”

  邓婵玉其实在里面听着动静很久了,一听到父亲首肯,便疾步走了出来。土行孙两个黄豆大的小眼,当即就黏在她身上转不动了。邓婵玉虽然深觉对方猥亵无礼,但有求于人,无奈微微躬身,福了半礼,说道,“土先生,还请帮我救治一二。”

  土行

  邓氏父女被他吓了一跳。

  只听土行孙惭愧的说道,“都是在下的错,如果不是在下胆小,也不会令小姐受伤!”

  邓氏父女不解其意,只当他胡言乱语。却不知道土行孙修为醇厚,技艺又得自夹龙山所授,便是与杨戬相比也不趋多让,那日他感知到对方阵营里有高人神识关注自己,便不敢再擅自发动地行之术怕被识破,见邓小姐连胜三场,便没有再潜行地下偷偷保护,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邓婵玉明明胜券在握,偏偏后面遇上杨戬这种人面兽心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敌人,色艺双绝的大家闺秀竟被恶狗咬伤。

  邓婵玉见他言语颠三倒四,更加不屑,在父亲身边坐下。

  只见土行孙取出一颗丹药,如前法一样用手将丹药碾碎,他刚想吐口水,忽然看到邓婵玉秀眉微蹙,想到邓小姐爱洁,怎么能忍受自己这么粗鲁的给她上药,当下飞身抢过门口邓秀佩剑,随手在自己掌心一划,那鲜血流出,便与药粉化在了一起。

  他这几下迅捷无比,众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土行孙这才结结巴巴道,“我们……修仙之人的体/液,如唾液,血液,精元等,都含有自身修为,对于凡人来说,实乃大补之物。不过……口水之物,到底登不上大雅之堂,为怕小姐不快,我土行孙只好以血液代之。”说着,上前举着一手血染的药粉示意邓婵玉歪头,为之上药。

  邓婵玉见他如此一片赤诚之心待自己,脸色倒是和缓了些,见他虽然相貌丑陋,又是满口胡言乱语,为自己上药时,眼神倒是真正含了怜惜悲痛之情,不由一怔,心道,“此人虽然生得貌丑,但对我的担心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如果他能够解我伤痛,自当让爹爹好好赏他!”

  她久居军营性情豪迈,当下强忍一时之耻,自己咬牙解开肩带,脖子微微歪倒一边,方便土行孙上药。

  土行孙见她脖颈下肌肤胜雪,只觉鼻子发痒,头脑一昏,当下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了,只口口声声道,“邓小姐,伤害你的人,真是太没有怜香惜玉的

  邓九公在旁听得心中一动,这土行孙法术奇异,说不定真能的派上用场。

  ……

  当夜。

  哪吒高坐在城墙顶楼之上,不意外的感受到身后熟悉的气息接近。

  杨戬走到他身边,展开大长腿坐下,轻轻唤道,“师弟……”

  今日并非哪吒当值,但他直觉哪吒必定坐守在此处,此刻他本该入定修行,然而白天哪吒的表现让他颇为担心,终于还是幽幽寻来。

  哪吒听到他的声音,回首勉强一笑,“杨二哥……”

  杨戬见他有回应,放下心来,试探着说道,“天化是嘴快,但他素来是个直爽讨打的性子,一点坏心也无,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和他置气?”

  哪吒收敛了嘴角笑意,应道,“天化为人如何,我自然是知道的。白日我只是一时意气,倒是劳烦杨二哥挂心了。我并不是如此斤斤计较之人。”

  他们两人之间,倒是少有如此客气时候。半晌,杨戬反问他道,“你觉得我会当你是斤斤计较之辈?”

  哪吒回眸看他,只见杨戬眸中幽光深不见底,掠过众多难言的情绪。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你担心,我过于咄咄逼人,天化虽不计较,却令姜师叔为难?”

  杨戬点了点头,说道,“我等同营为将,你勇往直前,天化比你更多了一份鲁莽草率,于你们二人而言,不过是阵前口角之争,然而在别人眼里,却是姜师叔管辖下玉虚宫和武成王府两大主将失合,别人当如何看姜师叔掌军?若我不在场,姜师叔分心乏力,你们就算明明无心之语,万一被有心人利用,激化矛盾,岂不是得不偿失?”

  哪吒垂眸不语,西周旧朝贵族对作为外臣归降偏偏势大的武成王府排挤之心,姜师叔平衡各方势力之努力手段,他虽为世外灵珠,也能窥见一二其中艰辛。说到底,还是当时在气头上,回起话来不管不顾,现在也是颇有悔意。

  杨戬见他面有愧色,知道这宝贝师弟已经明悟自己所言,当下话语一转,不再追导,反而温言道,“哪吒师弟,自务隅之山归来后,我觉得自己修为境界已有松动

  “杨二哥说笑了,你让我管教哮天犬,实际是怕我阵前失机,让我带着它防身吧。”哪吒不以为然道,对于对方修为进展如此之快实在有些小嫉妒。

  杨戬见他展颜一笑,仿佛美玉做的人偶忽然活了过来,月光下真是难描难画,修长纤细的脖颈泛出完美的珠光白色,鼻中似乎又问到淡淡莲香,不由痴了。当下他微微点头,也不否认自己小小心机,“实则两者兼而有之。”

  哪吒从鼻尖轻轻“嗤”了一声,然后红着脸道,“既然你愿意给,我就收了。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哮天吃得太多,我可不负责到底。”

  杨戬笑道,“哮天犬极有灵性,忠于我的心意。若是我不喜欢的人,就算把天下山珍海味摆在它面前,它也懒得理会;若是我喜欢的人,你就算你不喂它吃的,它也会主动黏着你,甚至主动寻找吃的来试图喂养你……”

  杨二哥这是变相的诉说自己是他喜欢的人了!——哪吒面上更热,宛如上好白瓷上浮起一抹红晕,心中却是莫名有些窃喜,连不知何时杨戬自然而然拉住了他的手也不晓得。

  ——此时此刻,他们两人都没意识到这份感情多么惊世骇俗。或者说,杨戬虽是意识到了,却隐隐觉得最好世间只有自己得到这份亲昵赏爱,于是有意无意的层层绵密布下情网,便如那日突如其来对师弟发动天眼魅惑之术一样,他对宝贝师弟又撩又诱,却不让其察觉此情有异常情,说到底,便如姜师叔用尽手段逐鹿天下一般,他杨二郎便是要不惜一切手段代价,务要让这莲花化身的少年自投罗网,掬其明珠入怀!

  当夜西周城当值的玉虚弟子是金吒木吒兄弟。木吒粗心倒也罢了,金吒却是注意到了城墙屋顶上那两个偎依得过近的身影,心中惊疑如惊涛骇浪一般,不知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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