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会说大话, 能不能将其实现才是关键

  今天是个阴沉沉的天气,天雾蒙蒙的透不过光,北风吹的很猛, 气温骤降, 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清晰可见, 人们纷纷减少了裸露在外的皮肤, 穿上了厚重的装备。

  不过这都和五条悟没多大关系, 如果他想, 他甚至可以讲一套衣服从赤道穿到北极。

  现在五条悟正穿着熟悉的高专制服坐在自家榻榻米上, 面前摆着个矮桌,他将自己整个上半身都粘在上面, 脸颊贴在木制的桌面上,眼睛紧盯着不远处的手机不放。

  现在距离他第一次给坂田银时发消息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了。

  男人还没回复。

  五条悟不理解。

  虽然坂田银时干的事情实属是在违法的边缘大鹏展翅,但勉强还没一脚踏进去, 而五条悟本人作为咒术师更违法乱纪的事情都干过,所以一点都没觉得这是个什么大事。

  本来按照他的预想,被自己抓包之后, 对方应该继续插科打诨想把这事糊弄过去才对。

  在排除坂田银时出意外了的这个选项之外,五条悟只能想到一个答案。

  ……所以,这家伙还干了什么更严重的事情,并以为是那件事被抓包了。

  一个只要被发现就要斩断与他的联系的事情。

  五条悟扭头,换了一边脸颊贴在桌子上。

  那能是什么事情?他其实是个诅咒师?他是某一方派来的卧底?他想毁灭世界?

  五条悟陷入沉思的时候,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在房间的门口停下,拉门被唰地打开, 冷空气从低层袭来, 形成一道无形的气浪。

  五条悟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

  来人的语气咄咄逼人:“五条悟, 之前在加茂家是怎么一回事?”

  开门的是五条家的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老级别的人物。

  鹰钩鼻,单眼皮,身居高位带来的不怒自威,再加上年纪渐长之后松弛下来的皮肤,这位长老在年轻一辈中还有个老巫师的称号。

  他没有带侍从,一个人前来,五条悟便也没打算做那些表面功夫,懒洋洋地回答:“不就是普通家族外交吗。”

  “别装傻!”老巫师走进屋子,拍了下桌子,“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情。”

  五条悟笑了,他当然知道老巫师指的是什么事情,不就是误会他不务正业,败坏五条家名声吗?

  又不是第一次了,基本只要五条悟实力没出问题,他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族里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说每次出情况都会派人来训诫他,但同时彼此都知道这只是面子功夫。

  五条悟没觉得这次会有所不同,甚至还有闲心顶嘴:“咒术师什么时候还管这个了,这不应该是警察的工作吗?”

  “这次不一样。”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老巫师保持着面对五条家下一任家主应尽的礼仪,在五条悟身边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了下喉咙,道:“还记得之前你们抓到的那个新型咒灵吗?”

  五条悟:“……怎么回事?”

  老巫师:“那个新型咒灵,是从被你举报了的那个掌心研究会现场发现的,我们原本以为这是个巧合,但后来更多的线索浮出水面。”

  五条悟终于直起身来,看到对方认真起来,老巫师满意地点了点头,拿出了一沓材料。

  五条悟拿过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照片。

  照片的画质并不是很好,很多都像是从哪个监控里截下来的,五条悟抬头看了老巫师两秒,随后将矮桌上的东西移到角落,将照片一张张按顺序摆在桌上。

  第一张是当时带着诅咒,死在地下室的那个男人的正面照。

  下一张是这个男人和一个秃顶男人亲密交谈的照片,在这张照片中,仔细看可以发现秃顶男人搭在对方后背的手好像有些奇怪的动作,但静态的照片分辨不太出来具体举动。

  第三张,秃顶男人和在街上摆摊的冷川理人以及坂田银时接触。

  第四张,是秃顶男人的尸体。

  到目前为止可以肯定的是秃顶男人有问题,并且秃顶男人不是上线,他背后肯定还有藏的更深的人,发觉了秃顶男人的暴露,所以将人直接灭口,断了这条线索。

  五条悟思考了半晌,指着坂田银时道: “这个人我确实认识,当时掌心研究会破灭的时候他也在。”

  他知道的比老巫师想像的还多,细致地分析道:“他身边的小鬼是我暂时扔给他的,目前小鬼是实验材料这点应该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所以秃顶男人更大的可能是去追冷川理人的,其他还有什么问题?”

  这话背后的意思是,坂田银时和你们真正要抓的人没有关系,有空不如多研究一下冷川理人那个还在监狱中的母亲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怀上他的,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的身份又是什么。

  老巫师其实原本也不觉得坂田银时是幕后主食,只是单纯的觉得他身上说不定会有线索,被五条悟这么一呛,也生气了。

  他冷哼一声:“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坂田银时第一次出现在掌心研究会的现场是个意外的前提下。”

  五条悟耸耸肩,“你要偏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看五条悟维护对方,老巫师简直痛心疾首,将最后一张照片推向了五条悟的方向。

  五条悟将注意力着重放在第四张上。这个男人死的非常的……零碎。

  秃顶男人被开肠破肚,腹腔里的东西流的满地都是,胳膊上的肌肉像是炸开了一样,脸上的皮肤也被撕下来了一条,眼珠从眼眶中掉了出来,在发现的时候已经干瘪变形,看上去像个破水袋。

  老巫师解释:“对方身上留下的残秽繁杂,就像不想让人分辨出自己的具体术式,所以才特意将尸体糟蹋成这副模样。”

  说着,老巫师伸手点了点桌上的照片。

  老巫师虽然现在一副老树皮的模样,但年轻的时候很能打,咒术师能活到这个年纪要么是早早退休转行,要么就是真的有两把刷子,因为老巫师完全称得上是见多识广。

  让他也看不出来,那属实是毁坏的很严重了。

  老巫师阴阳怪气地问:“你那个‘朋友’,他的术式是什么?”

  他本来想的是,如果坂田银时的术式不属于其中残留下的任何一种,那么自己就稍微吃点亏,如五条悟所愿,对那些败坏五条家名声的行为权当没看见,而线索的问题等以后私底下他再和对方接触也来得及。

  结果,令他意外的是,五条悟竟然没有正面回答。

  他只是说:“你不觉得如果真的是坂田银时干的,那他最近的举动太刻意了吗?”

  老巫师看了五条悟两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他叹着气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但你的朋友仍旧需要证明自己。”

  五条悟突然道:“说是朋友好像也不太对。”

  老巫师抬手打断:“我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老人起身,走到了门口,一手搭在拉门上:“总之,这个坂田银时肯定是一条线索。你去问一问他有没有头绪。”

  五条悟:“如果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不知道就不知道呗,还要怎么办?

  老巫师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两秒,之后回答:“那么,作为打扰了他的赔礼,我们五条家可以保下他。”

  说道最后,他几乎是咬牙切齿。

  这是一个对灵异神怪相当宽容的时代,毕竟又货真价实的诅咒和幽灵,很多有头有脑的人都有着自己的相关渠道,所以官方明面上对类似的个体户也相对宽容。

  但是坂田银时之前那个事情是闹得有点大了,不过那边也在怀疑这背后到底和五条悟有没有关系,所以一直没敢采取行动。

  现在,老巫师的承诺,基本就意味着一张“经营许可证”,让坂田银时不会因为宗教信仰的原因而局子几日游。

  五条悟点点头,算是满意这个发展。

  而老巫师只能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在送走了老巫师之后,五条悟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将桌子上的一堆资料堆到一边,再次趴下,之后望向依旧没有动静的手机,就像老巫师来之前的那样。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五条悟喃喃自语道:“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

  ……

  想找坂田银时的,并不只有五条悟一个。

  因为禅院家也在找他们。

  准确地说,禅院家在找伏黑惠。

  再精确一点,禅院直哉想通过伏黑惠身边的坂田银时对伏黑惠进行一些不太好的心理暗示。

  禅院直哉这个人很有意思。

  大家族的小嫡子,因为从小兄弟姐妹里没一个能打的,早早认定了自己下一任家主的地位。

  本来他天赋确实不弱,被选做下一任家主的候选人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甚至膨胀一点也是正常的事情,甚至都不会给他带来除了讨厌的性格之外其他的坏处。

  ——如果他小时候没有见过影响了他一生的某个男人的话。

  那时候禅院直哉还是只小狐狸,听说这一届有一个连咒力都没有的垃圾,便大老远地跑去凑热闹。

  之后他遇见了禅院甚尔。

  男人伟岸的身躯从他身边走过,连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自己,禅院甚尔背挺得并不算直,甚至连和服都没有好好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浑身确实一丝咒力的痕迹都没有,但却散发出了极强的压迫感,让直哉觉得自己面前的并不是一个人类,甚至不是猛兽那么简单的东西,而是山川或者海洋,厚重而威严。

  男人从头到尾,身上几乎每一个标签都与禅院直哉从小所受到的教育相悖,但可能是禅院甚尔这个案例太过有力,再加上直哉天生的性格问题,小孩既没有质疑自己的感知,也没有质疑甚尔的真实,而是质疑起了他身边其他所有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会称甚尔为“废物”。

  你们会把海啸或者山崩称作是废物吗?

  ——废物是你们这些连强弱都分辨不出来的人才对吧。

  从那天开始,禅院直哉对于自我的肯定更上一层楼,觉得既然只有自己在第一眼就认知到了甚尔的强大,那么离他最接近的,最可能达到同一个高度的,也肯定是自己。

  禅院甚尔,五条悟,还有自己。

  他们才是同一个境界的人。

  所以在发现禅院甚尔还有个儿子的时候,直哉的心情是相当的复杂。

  简单地理解,禅院直哉是甚尔的毒唯。

  发现自己爱豆有孩子里,那么稍微爆炸一下,不过分吧?

  虽然没有到“甚尔君的儿子为什么不是我”的失智程度,但也到了“伏黑惠是什么东西能力怎么样?什么?不愿意回来?怎么还要五条悟来横插一手你不配当甚尔君的儿子”的魔幻程度。

  因为真希真依俩双胞胎的原因,所以禅院直哉晚了快一个月才知道伏黑惠在和坂田银时在外摆摊,还有之后,东拼西凑的三人组,像是独轮车和俩辅助轮一样每天和一堆小垃圾咒灵拼杀,一时间心情更为爆炸。

  爱豆的孩子怎么能拉成这样?

  什么?伏黑惠连五岁生日没过就开始赚钱养家了?

  一个咒术师流落到这个地步还好意思说出来?

  什么?伏黑惠继承了十种影法术?

  那他还不是菜得连袚除四级咒灵都要和人组队。

  什么?人家五岁都没到让我适可而止?

  那他也拉,就是拉。

  禅院直哉开始摆烂。

  摆完烂开始研究今后的计划。

  他到现在依旧不觉得自己之前做过的职业规划有任何需要变动的地方,先试试能不能收买坂田银时,将卧底安插在伏黑惠身边,不能的话也没有关系。

  他依旧是禅院家的下一任家主,离五条悟和禅院甚尔这群T0级人物最近的一个。

  尤其最近他还得到了其他助力。

  禅院直哉摸了摸据说只要随身携带一个月,就可以实现自己愿望的咒具,嘴角勾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

  被所有人惦记的坂田银时昨天直接忙到了后半夜很晚才回家。

  在推开万事屋的房门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经常当餐桌来用的茶几,上面放着已经凉掉的米饭,一颗生鸡蛋,还有一小瓶酱油。

  就是之前坂田银时随口所的生鸡蛋拌饭。

  男人走上前去,发现桌子上还有一张纸条,这纸条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算式,之后在一个角落里有着一个被圈起来的日期,或者说天数。

  坂田银时看了一眼细节,认出来这是小孩在算平时一天省下些钱,什么时候才能吃上火锅。

  坂田银时掐指一算,这个日期刚好是在圣诞节之后的一个星期。

  如果自己能在这个世界待到圣诞节,那就把存起来的打小钢珠赢的钱拿出来,在圣诞节当天提早吃肉吧。

  就当是给臭小鬼的圣诞礼物了。

  如果自己离开的更早就算了,那阿银的钱只够一个人吃肉,就不带臭小鬼了。

  男人将纸条揣进怀里,之后轻手轻脚地来到一旁的日历前,将圣诞节那天圈起来。

  坂田银时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中还在思考到时候自己走了冷川理人要怎么办才好,随后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非常像遗弃孩子之前妄图创造最后的回忆的妈妈。

  想了想,坂田银时还是将那张纸条从怀里掏了出来,拿订书器订在了纸条算出的日子那页,又随后翻了翻,将从今天到目标日期的日历捏起来,感受着指尖薄薄的厚度。

  这么一看也没多少天嘛。

  坂田银时笑了笑,松手睡觉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开始一切还是和之前的每一天没有什么区别,直到伏黑惠过来集合的时候,坂田银时才宣布了今天的重大改变。

  “从今天开始,阿银我就非常光荣地升职为助教了,随意虽然每天还是和你们一起出任务,但是在你们休息的时候,我都要去给你们提前侦查现场,还有收拾后续,所以你们两人会有大量的独处时间,这个时候不要乱跑,也不要打架,有奇怪的陌生人靠近就大喊救命,知道了吗?”

  完全不跟他不放心,一直跟着积分积攒的就会少很多,坂田银时思来想去,还是这样比较合适。

  反正他本来就不怎么动手,干的活和助教也没差什么。

  伏黑惠:“……你当时小孩子春游吗。”

  他又看了两眼,觉得有些微妙,但有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地方。

  今天的任务也完成的很顺利,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坂田银时便打算将两个小孩赶去餐厅,先点上菜,自己收拾完现场就去。

  说是收拾现场,其实是拿出小本本,看附近有没有适合的任务,让他稍稍赚个外快。

  因为电脑上的任务不知为何和他大脑中的那个并不互通,所以没办法,坂田银时只能在每天出门之前将高分任务拿笔记下来,之后再走一步看一步。

  坂田银时拿着本子在原地转圈,突然一怔,猛地回头,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牵引。

  那力道并不明显,也善恶难辨,好像只是一个提示,选择权还在坂田银时自己身上。

  男人低头看了看系统,没有找到有用的提示,在关掉之前随意瞥了一眼积分,发现好像和昨天晚上稍稍有些不同。

  因为信仰而来的积分在这两天已经断的差不多了,但偶尔也会起死回生,稍微给上几分,这本来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但鬼使神差地,坂田银时点开了积分获取明细。

  结果显示在一分钟前,有一笔200分的积分入账,而这个时间和坂田银时感应到牵引的时间一模一样。

  来不及多想,坂田银时将手上的本子往怀里一揣,扭头就着指引的方向跑去。

  信仰的积分,和莫名的牵引。

  与这相关的是那张刻印着糖分的牌匾,还有系统出品的护身符。

  无论是哪个,都指向了糖分神教,还有坂田银时曾经传播过的教义。

  【后来我了解到,男人之所以会过来救我,是因为我背包中的甜品与其形成了一道神秘的连接】

  这些话明明是随便说的,但是竟然真的有效吗?

  所以现在真的有某个人遇到了危险或困难,之后虔诚地祈祷着阿银我的降临?

  ……饶了我吧。

  因为坂田银时摸不准具体距离,所以他只能拼命的奔跑,万幸的是随着他的行动,那牵引力量也在进一步的加强,换算起来两人应该离得也不是很远。

  最终,坂田银时被引到了一个普通的诊所,这诊所大约只有三层楼高,今天是休息日,这种小诊所也是要休息的,从窗户看进去一个人都没有,但引力又确确实实指向这里。

  医院总是给人带来不好的想像,坂田银时暗骂了一声,上前试着推门,门并没有锁,进门之后能看到前台摆着一杯还在冒热气的咖啡,看来之前这里确实是有人的。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楼上传来,坂田银时暗骂一声,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小诊所只有三层,声音是从第二层传来的,坂田银时到了以后发现小诊所看着不大,每层却隔了很多个房间,这层好像是做各种检查的地方。

  “你在哪里?”

  刚才的尖叫声已经没了,即使坂田银时大声招呼也没有得到回应,空气安静了下来,男人静下心来仔细分辨,耳边自己隆隆的心跳渐渐淡去,一种更为细小的,类似皮肤摩擦地面的声音从旁边的某个房间中传来。

  “碰——!”

  破门而入后向前一滚离开原来位置,预想中的开门杀并没有袭来,房间中的一人一咒灵都还没反应过来。

  屋内的状况简直就是一片狼藉,各种器械掉了一地,一坨像是消化物一样的咒灵正缓缓地逼近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小姑娘。

  武城百合子现在满脸泪痕,手抖得厉害,紧紧地握着什么东西。

  看到背光的坂田银时,她喃喃自语道:“竟然真的来了……”

  坂田银时大概也知道对方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坚定站到对方面前,将她与咒灵隔开:“男人这种东西,为了面子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武城百合子眼中充盈着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是她却没有上手去擦,眨了眨,紧盯着男人的背影。

  坂田银时话锋一转:“但是!有些话!既然说出来之后真的有人相信了!那作为许下承诺的人,无论是赔的底裤都要输掉了,还是努力得头发都要掉光了,都必须咬着牙,拼死完成之前的诺言!”

  “这才是最重要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