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敢哭?!你有什么好哭的!凭什么每一次好处都给你拿走了!你就是故意气我的!”

  一只娇小的穿着皮鞋的脚踢在了男孩的背上, 把他的校服衬衣上染上了小小的脚印,也让他几步趔趄的摔坐在了地上,因为是短裤校服,他雪白的膝盖瞬间就被擦破了, 留下了有些狰狞的殷红伤口。

  “姐姐, 我不去了姐姐……”长相可爱的银发男孩却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已经露出血肉的膝盖,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慌张的抬起脑袋, 努力的想要解释些什么,“我不去合唱团了。”

  谁知他拼命的解释的模样更加助长了女孩的怒火,她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眼中也不知何时蓄满了眼泪,她厌恶的大叫:“不准喊我姐姐!!你这个小杂种!!”

  男孩漆黑的眼睛中闪过了担忧和害怕,却再也不敢说话了。

  停靠在路边的急救机器人见状,想要为他处理伤口, 只不过很快又被女孩一脚踢开,“你们都给我滚开!你们这些杂种!”

  男孩漆黑的眼睛闪了闪,又沉寂了下去, 这样的场景仿佛已经是常态了,他早就习惯了姐姐对他的打骂, 这些小打小骂对他来说已经无伤大雅了,让他更害怕的是回家以后,知道姐姐又被自己惹哭了之后, 父母又会将他关在仓库里。

  果不其然,等到姐姐哭着回家抱怨自己的所作所为后, 他的父母冷着脸将他拉到了仓库也就是阁楼的门口。

  父亲指着他的鼻子警告道:“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不许欺负妮雅!”

  母亲也露出了怨恨的神情, 没收了他的晚餐。

  男孩对于这个家来说好像是多余的,父母和姐姐好像才是正常的一家三口,他是多出来的一个,不管他怎么想要去讨好他们都没有用,而且总会引发反效果。

  他不禁委屈的想着,为什么呢?我不是爸爸妈妈的小孩吗?如果你们不需要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呢?

  他不在乎姐姐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的炫耀父母给她新买的玩具,也不在乎每逢节假日他们带姐姐出去玩却唯独把自己锁在家里,他只关心,为什么自己会受到这样的待遇呢?

  他坐在阁楼的角落里,膝盖上的血迹已经干了,这个小小的房间里的大部分位置都占满了杂物和垃圾,只有窗台边上还有一席之地,窗户透出了外面发出的光,那是一楼的餐厅发出来的温馨光芒,但这些都与他无关。

  他望着满天星星,有些迷茫的想着,他明明记得很小很小,或许还是在襁褓的时候,妈妈总会温柔的抱着自己,温柔的唱着歌。

  但是他们现在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呢?是因为上次禁闭的时候,他动了父亲放在阁楼里的音乐盒吗?

  他不敢问出口,就是算问出来,大概会遭到更多的打骂吧。

  小小的男孩抛弃了自己的一切喜好,整天都在想着怎么讨好自己的家人,乞求着他们偶尔能分出一些多余的温暖。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等到男孩上了小学四年级,所谓的拥有感情的人工智能机械人正式面世了。

  在28世纪,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干净整洁的街道,无排放型的交通工具,甚至蔚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干净的海洋,都是由人类与人工智能机器人共同创造的。

  人类与智能机械们相辅相成,共同创造了美丽的新世界,而人们也为了智能机械开通的情感功能,为他们提出了所谓的人权法案。

  从事相关工作的父亲也忙的焦头烂额,总是加班,母亲虽然总是感叹他辛苦,实际上她的心情也因为父亲日渐上涨的薪水而变好,甚至给了正在发育身体的男孩做了几顿较为营养的午餐。

  但好景不长,仅仅只是一年,拥有感情的人工智能机械人就发生了暴动,开始袭击人类,人们将那次灾变称为智械危机。

  巨大的智械们毫不留情的踏平了城市,那是人类历史上最为可怕的一次侵略,因为他们的敌人是没有血肉的机械,因为感情模块的增加,智械们不断地学习不断地进化,它们不会累,也不会痛,只要核心还在就能继续动作。

  他们的家园先沦陷了,在这场人类与智能机械的战争正式打响之前,成为了最初的牺牲品之一。

  “爸爸妈妈!!救救我!!!”

  当智械闯进他们的家时,姐姐就在他的耳边撕心裂肺的尖叫着,这场单方面的屠杀仅仅只在一瞬间就结束了。

  姐姐被杀死了,在他的面前宛如被连根拔起的脆弱的花朵。

  妈妈被杀死了,死于那发热的炮管中的能量炸弹。

  爸爸被杀死了,他被坍塌的天花板砸到,压在废墟之下,他临死前不甘的瞪视着男孩,仿佛在用眼神诉说,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和她一样……”

  “你们都是怪胎……她创造了这些兵器,而你小杂种,哈哈哈……”父亲咳出了鲜血,“你根本不是我的儿子,你是母亲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全世界现在就要被你们毁了……”

  “父亲”不如说是舅舅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阴翳,又神神叨叨的说道:“不、不行……你得站出来,如果是她的儿子,你一定可以做到……”

  “现在必须有人站出来,你听见了吗,雪步?”他用尽全力,将男孩的模样印在眼中,蘸上了鲜血的手指像是刻画着诅咒,在他沾满灰尘的脸上流下痕迹。

  但,他留下的痕迹很快就被什么晶莹滚烫的液体所冲淡了,他秉着最后一口气,大声的嘲笑着,“哈哈……你又哭了,你感到痛苦?痛苦就对了……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有人爱你。”

  “——谁让你是这个世界的罪人呢。”

  舅舅眼中的光熄灭了。

  尽管满身是伤,但是雪步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后来他才得知联合国建立了一个名为守望先锋的组织,正在世界各地召集士兵,而他正是被守望先锋的成员所救的。

  智械危机造就了三千万孤儿,在救助站的时候,他见过太多因为失去父母而痛哭,最后又满脸仇恨的孩子。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所有人都有着那样的眼睛,所有人都发出那样的声音,这就是仇恨。

  原来,舅舅他们一直在仇恨着他。

  他几乎是逃似的跑出了救助站,看到曾经繁华的城市变成废墟残骸,看到了人类与智能机械残缺的身体……

  他漫无目的的流浪着,他能去哪里呢,哪里才是他的归宿呢?他要去赎罪吗?那又应该怎么样才能平息他人的仇恨呢?

  在他流浪的第三个月,他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

  他有着一头银发,眼睛是漂亮的蓝色,只不过此时实在是有些穷困潦倒不修边幅,他用惊喜的目光看着男孩,因为他们两个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姓廖吗?”

  在得到男孩的点头后,这个男人用力的抱住了他,仿佛在他怀中的瘦弱男孩是什么珍宝般惊喜的说:“你是我的儿子!”

  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曾经是个偶像歌手,他与男孩的母亲相爱,最后却因为工作原因不得不分开。

  “那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呢?”男孩问道。

  男人僵硬了一瞬,但又飞快的想到了借口,“因为你的妈妈根本没有告诉我她生下了你。”

  男孩从此以后开始跟随他真正的父亲生活,就算父亲曾经是个光鲜体面的偶像歌手,如今也不过只是个邋遢的流浪汉罢了。

  两人相依为命,在父亲的身边,男孩度过了一小段平静的时光。

  战争过后的城市在缓慢的复苏,随之也带来了麻痹神经的娱乐活动,一开始只是一点物资,到了后来变成了性命。

  男人教男孩行骗,教他怎么在赌局中出千,两个人很快便赚了足够他们生活的不少物资,其中包含了一袋毒·品。

  男人在药物的麻痹下醉生梦死,很快便赌光了所有的钱财,然后将他卖掉了。

  “哈哈,别看这个小鬼现在灰头土脸的,长得好看着呢,比我年轻的时候还要好看。”男人不留余地的推销着男孩,“而且他遗传了我的一副好嗓子,养来玩玩肯定很带劲!先生!可怜可怜我这个可怜的单亲父亲吧!只要50包就行!”

  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父亲,而他的父亲却毫不在意的看着他,像是丢掉了一件垃圾,“别这么看着我,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卖掉你。”

  “谁叫你是米娜·廖生的小孩,想想都晦气,明明只是一夜情,那个女人竟然还偷偷背着我生了小孩……”他带着换来的毒·品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男孩终于也成了满心仇恨的人,他恨将自己卖掉的父亲,也恨生下自己的母亲,更加仇恨这个没有力量抗争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