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在眼前关上, 范无咎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只留下门外的三人,而方云珠和萧毅面面相觑。
“范司令就这么进去了?”
方云珠愣了,她看着紧闭的房门, 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怎么?”
萧毅也愣住。
这是不可以的吗?
然后就听见方云珠答道:“不是, 我以为按理来说他作为客人应该先在府中逛逛。”
她看以前来方府上的尊贵客人, 都是由方夫人方老爷一同陪着在府中四处逛逛, 看看花看看鸟看看鱼什么的。
因此就以为这位年轻的司令来府上也是这样的流程。
想到这她还埋怨似的瞅了萧毅一眼,“爹爹你以前不是最注意这些东西的吗?怎么今儿个倒全都忘了。”
萧毅:……
因为我是你假的爹。
说完后方云珠往这间客房看了一眼。
她想,这位司令倒是和传说中的完全不一样, 之前久闻这名司令许多的传奇事情。本以为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这次一见才发现, 没有什么架子,行事作风随性的很。
“我也先回房了。”
谢必安开口。
似是不想在这多待, 说完后谢必安就往客房那边走去。
“既然这样, 那我也先……”
见七爷八爷都走了,萧毅立马脱口而出同样的话语,同时脚步也跟着谢必安转了个方向。
可是刚说出来半句话, 他马上反应过来不对来。
“爹你又往客房那走去做什么?”
方云珠马上抓住了快要遁走的萧毅。
她想到时候得叫个大夫给方老爷看看脑袋, 这样子下去像是要得老年痴呆了。
被方云珠抓住的萧毅欲哭无泪,他不知道方老爷住在哪。
“这表少爷,也着实有些奇怪。”
手还扯着萧毅的袖口,方云珠看着谢必安走远的背影, 对着萧毅嘟囔道。
“爹爹你不觉得吗?”
她问萧毅, 试图找到认同。
范司令和表少爷, 都有点奇奇怪怪。
看萧毅没说话, 方云珠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跺了跺脚离开了。
而谢必安已经走回到了房中。
方府的客房布置的雅致简约, 虽然称不上奢华,但作为客房已经十分优越了。
前面谢必安刚来到魇中时, 床上的被褥都叠的整齐,东西装饰也摆放的干净整齐。
可是此时转头一看,床榻上的被褥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翻了起来,凌乱地叠成一团。
桌上的东西也像是有人翻动的痕迹。
有人在他去前厅的时候进入了这间客房,还在客房中进行了翻找。
究竟来这客房想找些什么?
谢必安走到床榻前,乱糟糟的被褥团着,隆起一块形状。
就像有人躺在底下,只不过被蒙着脑袋。
盯着这奇怪的形状,谢必安往前走的脚步慢了下来。
似乎感受到了谢必安注视的目光和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团着的被褥抖了两下。
细密地颤抖着。
真的有活物在里面……
秀气的眉毛轻轻蹙了起来,谢必安在一塌糊涂的床榻前停下。
白皙纤细的手指已经放在了绣花的锦被上,被褥布料丝滑,触感温凉。
可是手掌覆盖上,甚至能隔着这一层并不厚的被褥感受到底下东西的抖动。
它在害怕。
手指收紧,揪起被褥的一角,谢必安用力一掀。
“叩叩……”
木门被敲响,发出清晰响亮的敲击声。
揪着锦被的手顿住,谢必安转头看向门口。
木质雕花的门扇上半镂空,糊了一层薄薄的窗纸。
有漆黑的人影映在门上,隐隐绰绰。
没有察觉到反应,木门又被敲了两声。
“叩叩……”
门外的人不知疲倦,很有耐心地敲着门,敲门声徐徐。
放在被子上的手移开,谢必安转身朝着被敲响的木门走去。
人影比他高了半个头,隔着窗纸可以看出其身形高大,十分优越。
再门即将第三次被叩响时,谢必安拉开了门。
伸在半空的手还保持着快要叩上门的动作。
看到打开门的谢必安,来人展开唇笑了。
眼眸柔和,他身上的军装外套已经脱下,留下里面穿的一件白色衬衫样式的衣服。
袖口被翻折到了小臂上,更显的随性几分。
门外的人是范无咎。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才这么一下,已经在范无咎的脸上看不到前面的消沉。
之前的沉默就像是没有发生一样。
谢必安没有回答,但范无咎显然不介意。
他往屋内看了看,朝着谢必安挑眉。
“不邀请我进去坐坐?”
范司令的容貌称的上是英俊刚正,凛然的剑眉透露出掩不住的正气来。
可此刻内芯的人换成了范无咎,他此刻挑眉勾唇微笑。
硬生生给这正经无比的眉眼带上几分风流,尤其是微勾的唇似笑未笑。
盯着范无咎的脸几秒,谢必安往边上挪了两步给范无咎让开了道。
“进来吧。”
谢必安说。
“恭敬不如从命。”
范无咎走了进来。
他顺手将敞开的门关上。
沉重的木门合拢发出一道响声。
阻拦了外面的光线,屋内瞬间暗了下来。
范无咎环视并不整齐的屋内一圈,看向谢必安,迟疑地问:“怎么这么乱……?”
没等到谢必安回答,他又径直走到床榻前,垂头将目光落到那被褥可疑的突起上。
“这里怎么像是藏了人?”
他开玩笑似的说,正要将手放到那被子上,可手腕被另一人的手握住。
苍白的手和蜜色的皮肤对比明显。
眼眸撞入那双淡色的眼珠中。
“怎么了?”
大手反握上谢必安抓住他手腕的手。
毫不掩饰地凑近谢必安的脸,范无咎低声:“怎么突然握我的手?”
亲密的姿态宛若情人之间的暧昧低语。
而这场戏码中的另一个人却移开了脸。
“叩叩——”
与此同时,这间客房的木门又被敲响。
和前面的敲门声一样,清晰响亮,不急不缓。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客房格外热闹。
“又是谁来了?”
范无咎转头看去,“我们别管他好不好?”
他英俊的脸露出乞求的神情。
在这样的一张脸面前,似乎没有人能拒绝这不轻不重的要求。
毕竟在方府中,不用想也知道除了范无咎还有谁会来谢必安的客房了。
此时去开没准还会给自己招致麻烦,因为无法保证在这奇怪的魇中,站在他门外的是人还是鬼。
不如假装没有听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谢必安却坚决挣开范无咎的手。
好像被谢必安无情的动作伤到了心,范无咎的眼神暗淡下来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大狼狗。
他跟在谢必安的身后,还在不死心地恳求。
“我们别给他开门好不好?”
“我只想单独和你待在一起。”
说到这,谢必安已经走到了紧闭的木门前。
门外正好的阳光从镂空的木雕缝隙穿过薄薄的窗纸透入。
一块块光斑落在站在门后的谢必安身上。
这副身躯清瘦,但穿着月白色的长衫更有一种清雅的气质,苍白的皮肤和冷淡的眉眼混上皮囊下的谢必安所自带的气质,让这称得上是稍普通的面容也变得不一般起来。
光斑就像洒了的碎金,给他无瑕的皮肤添上几抹亮色。
一直注视着谢必安的范无咎眼中带上了几分难言的痴迷。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握住谢必安已经伸出的手腕。
手腕纤细,腕骨突出,像是精心装扮的玉,而被范无咎轻易地包裹在大掌中。
“听我一次好吗?”
“小七。”
微尘浮动,范无咎叹息似的恳求。
听到这话语,谢必安扫了范无咎一眼,他没有挣脱握着他手腕的大手。
只是猝不及防地打开了门。
“嘎吱——”
大亮的日光一齐照射在了两人的身上。
看到门内情形,门外的人睁大了眼。
若是此时有他人在这,肯定也一样要露出震惊的表情。
站在门外敲门的正是范无咎。
而另一位范无咎就在门内,站在谢必安的身边,还亲昵的握着谢必安的手腕。
门外的范无咎看到谢必安身边与他容貌一样的范无咎先是一愣,随即很快的发现了握上谢必安手腕的那只手。
脸上的怔愣瞬间变成了愤怒。
手扯上了门内人的衣领,范无咎咬牙切齿地出声:“你怎么敢碰他的手!?”
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泄露了压抑不住的情绪。
“是我该说这句才对,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冒充我?”
被人扯开了拉着谢必安的手,门内的范无咎表情显然也并不乐意。
他看着面前愤怒的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眼眸中是明晃晃的轻嘲。
“小七你看,居然还有人敢冒充我。”
被扯着衣领,但是门内范无咎也没有像门外的那人那般失态。
他还抓过头看向谢必安,脸上是范无咎标志性的微笑。
像是对这一切都不在意。
“你居然还敢看他!”
闻言门外的范无咎更愤怒了,他扯着门内范无咎的衣领一动。
就将这位范无咎利索地拉到门外。
两人在谢必安面前吵了好几句,无论是神态还是微动作和范无咎没什么两样。
最后其中一个人转向谢必安。
“你相信我还是相信他?”
此言一出,另一位范无咎也盯向了谢必安。
如出一辙的眼睛同时看着谢必安。
眼中都是复刻般的情绪。
好像非要谢必安判断出哪一个是真的范无咎才肯罢休。
被吵的头痛正手扶着门扇准备关门的谢必安:……
“你现在必须选一个。”
两人步步紧逼,高大健壮的身形站在谢必安面前就像两座小山,几乎将视野完全占据。
压迫感极强。
谢必安看向其中一位范无咎,和谢必安对上目光的范无咎立刻温柔了眼眸。
而另一位则显的更恼怒,不可置信地盯着谢必安。
当谢必安看向另一位时,两人依旧是和前面一样的反应,只不过反了过来。
两位范无咎正互相用眼神杀死对面,仿佛对面的那个才是胆大包天的冒牌货。
在魇中居然还敢冒充黑无常大人,还来蒙骗白无常。
谢必安的手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右边范无咎的衣领,直接拉进了门内。
“你认错了!——”
被留在门外的范无咎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声,就看到门在他面前无情地紧闭上。
被狠狠地碰了一鼻子灰。
“范无咎”:……
“小七!你连我都认不出了吗!”
门板被门外的人哐哐敲着,言语真挚,活像个被负心汉抛弃的苦命人。
而门内的谢必安被抵在了还在震动的门扇上。
门后是同样范无咎音色的叫喊。
慢慢的逐渐失去理智,变成了不似人的嘶吼。
但谢必安已经没有空余来管门外的那个冒充范无咎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无常大人。”
被拉进门内的范无咎垂下头,他这副身躯比谢必安高了半个头,吐息几乎喷洒在谢必安的脸上。
他伸手握上谢必安的手腕,正是谢必安前面被那人握住的地方。
手指微不可察的摩挲,范无咎的眼眸和屋内的光一般晦暗。
鬼知道他敲开门看到谢必安被那冒牌货握着手腕时他心情是什么样。
而且那冒牌货竟然还敢在他面前叫嚣。
垂下的眼睫掩过凛冽的杀意和未曾完全消退的一尾怒。
如果谢必安真的认不出他,那他……
握着谢必安的手腕一紧,将这截腕在掌中禁锢。
“怎么认不出我?”
意味不明的话语响在耳边。
谢必安抬眼,看着他的那双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但察觉到谢必安看过来时,又变成了浅淡的委屈。
“你还让那个东西碰你。”
紧紧握着谢必安的手掌不可控制地用力,牢牢地握住就像束缚着谢必安的锁链。
无法挣脱,无法松开。
“松开。”
谢必安说。
他轻轻扭动了一下手腕,前面还像焊在他手腕上一般的大掌就那么被谢必安轻易挣脱。
谢必安揉了揉被握的生出疼意来的手腕。
对于他来说,这么一点的疼意根本不值一提,但谢必安此时所处的这副躯体弱不禁风。
才被范无咎握了那么一下,细瘦的手腕就已经印下鲜艳的红痕。
在雪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但搭配上谢必安凛然不可侵犯的脸,又将这施虐一般的痕迹染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来。
目光无法从这手腕的红痕上挪开,范无咎的瞳色微不可察地深了一点。
喉结上下滑动,范无咎哑着嗓音开口:“前面那东西是什么?”
这突然转换的话题惹得刚背过身躯的谢必安转回头看他。
“你看不出来?”
谢必安挑眉。
不同于范无咎的挑眉,范无咎的向来都是倜傥风流,带着浓浓的嬉笑,仿佛从这眉眼中看不出几片真心。
谢必安的则像柔软灵动的花枝穿破了厚重透明的冰层,从中探出一抹亮眼的艳色来。
即使现在顶着的只是谢七公子的壳子,依旧让范无咎愣了一瞬。
随即他笑的低下头,因着无声的笑宽厚的胸膛跟着胸腔轻轻震动。
白无常大人。
可真是意想不到的可爱呢。
笑声慢慢平复,覆盖在眼瞳上的笑意底下是浓郁的兴致。
范无咎无法否认,在前一刻看见冒牌货抓着谢必安手时冲上脑的心情无法欺瞒自己。
他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但是……
一切都让他更好奇在饮下孟婆汤之前,他和这位白无常,究竟是何种一样的关系?
谢必安倒没有理会范无咎这复杂的心理活动。
前面的那位冒牌范无咎的不知名鬼物演技着实不错。
如果在他面前的不是谢必安,又或者冒充的人不是范无咎的话,可能还会被他蒙骗过去。
虽然魇限制了无常的修为法力,但是这等鬼物还没有足够能力能伤害到谢必安。
因此谢必安一眼勘破了这鬼物的面目,不过依旧打开门让其进屋。
他又走到了床榻前,并不厚的被子依旧高高地突起着。
里面的东西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再次开始抖动。
谢必安将手放在了被子上,抓住了被子的一角。
能让鬼物不惜假扮成范无咎的样子堂而皇之来敲门,这底下究竟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鬼物?
手掌覆在被面上,感受到里面的东西颤抖的更明显。
这里面,分明是一个活物。
眼神凝了凝。
谢必安手一动,直接掀开了被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几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