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 恩奇都和金固两个面面相觑。
空气非常安静,可以听见虫子振动翅膀的细微声音。一滴水滴落下,正好掉在恩奇都头顶。他抬脚移了一步, 避开水滴。
“我们这是掉到了地下?”金固困惑地眯起眼睛。
刚刚他和恩奇都蓦然感受到头脑一阵刺痛,动作一滞, 差点被黑泥追上。
但就在这时, 他不小心碰到隧道石壁上的一个凸起,脚下一空, 不慎掉进去。连带着跟过来的恩奇都,两个一起脱离了大部队。
他晃了晃手电筒,暖色光源照向前方。
两人正前方, 石板小路延伸到远处, 又分出几条岔路, 弯弯曲曲。
“这里的力量浓度……好强。”恩奇都闭眼,缓缓呼吸, 细细感受周围的情况。
高纯度的力量环绕在他身边,压迫感十足。大脑拉响警报,身体肌肉在应激反应下收缩, 恩奇都按住砰砰直跳的心, 睁眼看向对面的少年。
“你有没有什么奇特的感觉?”
“有。”金固皱着眉头道:“有什么强大的东西在这里。而且我们似乎和它有种隐隐约约的联系。”
“我也是这种感觉。”恩奇都点头道, “我们去探探前方。”
他心里的强烈直觉告诉他,只好继续往前走,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在今天将会得到解答。否则, 他就会错失机会。
金固赞成, 他也想看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人沿着路,不停移动。
越前进,空气中弥漫的力量越发浓厚。
同时, 一路行来,似乎是受到力量的滋润,两人脚边的植物也越发繁茂。
黑暗中,如同星空般的晶莹光点弥漫,在空中飘飘舞动,静谧美好。
恩奇都抬手,指尖触摸了下银灰色荧光,眨眼间,光芒隐没于皮肤之下。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股力量有些亲切。
“我们怎么走?”少年声音响起。
恩奇都回神,看到他们面前正有三条小道。
“要不随便选择一条?”恩奇都说完,停下思考一瞬,道:“不,还是选择力量强度最大的那条吧。”
他还是可以分辨出哪一条路充斥的力量最强。
“那走这一条。”金固指向右边。
“走吧。”
他们沿着路,不停绕,约摸拐了十六的弯。
中途遇见几道门,进去转了圈,根据遗留的痕迹,了解到原来这里是人工开采的地下迷宫,不过已经荒废有多年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几乎没有人知道这片地方。
但是有一天,它被一名异能者发现,从此作为基地。后来,这个人伙同同伴,偷到了一块石板,将它藏在这里,准备用它当做祭祀圣物。
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内部发生分歧,同伴相残,最终只剩下那名异能者一人。而后来,他去寻找祭品时,好巧不巧盯上恩奇都,最终被恩奇都反杀。
他死了,也就没有人再知道这里,但是因为石板的存在,它还是被人发现了。
坂口安吾带的路也确实没错,只要不停往前走,总会通过另外一道门进入这里。但是这么大的地方,肯定不止这一个出入口。他和金固就是从另外一个更隐秘的入口掉进来的。
“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绕。”金固有些不耐烦。
“朝着力量最强盛的地方走,应该会找到什么。”恩奇都伸手,指向正北。
他感觉的到,有丝丝亲切感的力量源就在那边。
下一刻,他惊道:“力量在动。”
明明原本在正北的力量源,却在飞速朝着东方移动。
很快,又到了南边区域。
同时伴随的,还有一震巨响,以及建筑倒塌的声音。
“去看看。”
两人迅速赶往发声方向。
没有来得及走近几步,两人不禁后退。
视野中,滚滚黑泥朝着两人涌来。
“什么鬼?这个东西还有?”两人转身飞速撤退。
奔到岔路口时,正准备左转,左侧看到迎面而来的黑色泥土,立刻掉转方向,朝着右边飞去。
不知不觉中,转了许多道弯,终于甩掉了黑色泥土,金固回头看了眼,呼出一口气。
“恩奇都,我们——”
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身边的空气,哽住。
人呢?
不会跑丢了吧?
难道拐弯时,恩奇都拐到其他地方去呢?
金固扶额,有些头疼。
“还是赶紧去找他。”他看着眼前的分叉路,思索着选择那一条,结果抬眼时,一道意料之外的人影映入他眼帘,心神一震,身体僵硬不已,脸色瞬间更加苍白。
浅蓝长发披在身后,慢步走近的异世界的创世女神正和他看了个对眼。
玫红色的眼睛眨了眨,她似乎对出现在这里的少年很是惊讶。
“母、母亲——”少年磕磕绊绊道。
提亚马特歪歪头,疑惑问:“孩子,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您吧。”努力压下震惊,金固张了张嘴,艰难说。
“我……是来处理后续的。”女神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
恩奇都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
跑着跑着,一个不留神,就和金固走散了。
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环视四周,抬脚向前走去。
空气中银灰色荧光越发密集,光源汇聚,宛如白昼。
他沿着路,走了两三分钟,看着前面的废墟沉默不语。
这些废墟上的财宝……真是眼熟啊。
他俯身,拔下一柄短刀,放到眼前细细观看。果然……
恩奇都放下刀,绕身看向四周。
剑、斧、刀、矛、□□、短刃各种武器散落。
“吉尔,你在啊。”他启唇,低低说道。
耳边再次传来巨大的声响。
沙石震落。
稀碎的泥土自头顶落下。
恩奇都不再犹豫,顺着声音赶往声源地。
…………
“你的速度还真是慢。”吉尔伽美什提着乖离剑,猩红眼瞳深沉,静静看着面前倒地的人。
“你以为,吸收那些力量很容易么?”黑影爬起来,恨恨道。
它的面貌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不再是以前那种虚无缥缈的影子,而是真真切切,可以触摸的实体。
如同黑色深渊般的长发散乱,几缕长发垂落眼前。发丝掩映下,是一双邪恶翻涌的眼睛。
如果普通人看到他的双眼,神智会在眨眼间被吞噬得干干净净,沦为傀儡。
“再等等。还差一点点,我就可以彻底降生成人类。到时候,你就立刻杀了我。”
他面色扭曲,控制着自己不要吞噬面前的金发男子。
吉尔伽美什目光落在他的右手手指上,那里,还有些淡淡的虚影。离它彻底成为人类,不远了。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吉尔伽美什坐下,凝视着他,道:“本王很好奇,身为此方世界的你,究竟是怎么染上另外一个世界的世界之恶的?”
黑色身影沉默,闭眼道:“欲望吧。”
“无意志的世界,在机缘巧合下,具有了意识。能够拥有自我意识,已经很是难得了。可是我不满足,还想要更多。”
吞噬其他世界获得的力量正在被消化殆尽,被吸收后的力量让右手逐渐凝实。他一边打量着,一边低声道:“我空有意识,却没有其他能力,只能默默注视着这个世界上的人和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样单调无趣的日子,我很快就厌倦了。于是,我在想,怎么才可以打破这种将会持续千万年不变的生活。我想了很久,也许是我现在的力量不强吧,没有干预世间的能力。”
吉尔伽美什道:“所以,你就去吞噬其他世界,夺取它们的力量,增强自己的力量?”
他点头:“我悄悄潜入其他世界,慢慢地一点一点吸收它们的力量。很顺利地,我觉醒了自己的力量。”
说到此处,他抬手指向角落。那里,一只被碎石击中的老鼠死不瞑目。
团团银灰色的光点顺着他的指尖飞向老鼠,将它包裹。
待到光芒消散时,已经死去的老鼠霍然活了过来。
它吱吱乱叫,左右看看,猛地朝着一块石头撞去,撞得头破血流,但它却似乎没有感觉般。很快,它又注意到远处同伴的尸体,跑过去拼命撕咬起来。
“啊,已经被污染成这个样子了啊,现在复活的生物已经没有办法具有理智了吗。”他很遗憾地叹气,看向吉尔伽美什:“如你所见,我的力量是复活。除此以外,还有复原、强化等一些列延伸力量。可惜这些力量已经完全被世界之恶污染了。”
“世界之恶,就是我闲逛时,遇见了一个世界,那里……怎么说呢,源源不断的邪恶从一个杯子里涌出,真是奇异呢。”世界意识回忆道,“我一时不察,就这么染上了。”
他人性化地耸耸肩,不知是愤怒还是释然地道:“或许这就是我的报应吧。如果我继续放任它侵蚀还是世界意识的我,当我被彻底同化的那一刻,就是这个世界崩坏的时候。”
吉尔伽美什淡淡道:“于是你就想出舍弃世界意识身份,降生成人类,和世界之恶合二为一,最后再让我杀了你的这个方法?”
“嗯。毕竟你也杀不了还是世界意识的我。你当初不是尝试过的吗?没有作用。”
“确实。”吉尔伽美什点点头,眼神悠远。
他和恩奇都两人的力量攻击过世界意识,最终也没有什么成效。
想起恩奇都,吉尔伽美什露出一丝笑容。
那个傻子,还什么都不知道。
“你在想那孩子?”世界意识问道。
“嗯。”吉尔伽美什看着他道,“我遵守和你的约定,没有告诉他真相。”
“你感到不满?”
“是有点。”吉尔伽美什视线微动,“本王还是更愿意让他知道是谁复活了他和另外那个小子。至少,在你彻底消失前,让更多的人记住你。”
“别。”世界意识叹道,“我只想安安静静就这么消失掉。因为私欲,搞出了这么破事,我可没脸让别人记住自己。”
“对不起,我知道了。”清亮的嗓音于封闭的空间内响起。
恩奇都不知何时,站在吉尔伽美什身后。
他面色沉静,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满脸惊愕的世界意识。
“你在这里?”世界意识呆呆地问。
“嗯。”恩奇都缓缓点头。
在察觉到吉尔也在这里后,他不再踌躇,而是尽可能快地赶往打斗现场。
却没想到,在拐角处,听到这么一番话。
“没想到,还是被你知道了。”世界意识摇头一笑,脸色黯淡。
恩奇都垂眸,走到他面前,他单膝跪地,和坐着的世界意识平视。少年的脸色苍白,湖绿眼瞳深处柔和之极,绽开一抹微笑后,他深深低头道:“谢谢你。”
“不用谢。”世界意识露出笑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我没有那么好,所做的不过是复活了你和那个孩子而已。而且……”他顿了顿,似乎很是疑惑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们很有好感,明明可以不理会提亚马特那位女神,结果,我还是插手了。复活了他,也复活了你。”
“为什么救你们,我自己都理不清。而且啊,我还用你要挟你的挚友,所以,你真的不用谢我。”
恩奇都摇头,微微一笑,眼神柔和:“不。没有你,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日子。毕竟,我早就是死了的人啊。”
“请接受我的道谢吧。还有金固,他不在,我代他同你道谢。”
“恩奇都,我在。”绿发紫眸的少年走近,道:“我来晚了,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大致情况,我还是猜得到。”
他蹲下,对着眼前黑发黑眼的人真心道:“谢谢。”
“你们……”世界意识动了动嘴唇,片刻后,他轻轻一笑,“好吧,我接受。”
“你们是在我被世界之恶污染后复活的,那时候,我的力量已经不纯正。因此,你们多多少少也受到影响。希望我死后,这些影响能消失。如果不能,那么,我只能对你们说声抱歉。”
恩奇都和金固对视一笑:“那不算什么,我们基本没有受到什么大影响。”
“那就好。”世界意识看着已经完全凝聚为实体的右手,留恋地看了眼这个世界,然后徐徐闭上眼,再次睁开时,斩钉截铁道,“动手吧,吉尔伽美什王,是时候完成我们的约定了。”
吉尔伽美什“嗯”了一声,起身持剑,“你想死吗?”
“我自然更愿意活。”世界意识有些疑惑,不知道吉尔伽美什会问这样一句话。
恩奇都眼神微动,似乎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对上男子明亮的红瞳。
得到回答的吉尔伽美什朗声大笑:“本王会遵守约定,用尽一切力量,杀了你。但是——”
“——你会活着。”金发男子扬起唇角,笑容如烈阳。
他的身后,异世界创世女神的身影浮现,对着所有人微笑。
…………
“吉尔伽美什在干什么啊啊啊?我要撑不住了。”尤瑞艾莉死命输出魔力,内心愤懑,这个御主要她和姐姐的不死能力也就算了,为了和妹妹相见,她同意。本以为这样后期也就没什么事,她们可以尽情地浪,结果还派她们干这干那,又是开创事业,又是收集材料,最后还要和这什么黑乎乎的恶心东西玩拉力战,姐姐我干完这一票,不干了!!!
“尤瑞艾莉小姐,加油!”玛修和藤丸立香也在不停输入魔力。
“前辈你还好吗?”玛修问道。
藤丸立香喘着气,咬牙嘶吼道:“我还可以!”
“小伙子,不错嘛,姐姐我欣赏你。”斯忒诺柔柔一笑,朝他抛了个媚眼。
“哈哈哈哈,谢谢。”藤丸立香有些尴尬,他加大魔力输入,结果下一秒,他一伸脖子,疑惑道:“那些黑泥在消失?”
只见被结界包裹的黑色泥土如同瞬间被寒冰冻结般,停在原地。
又在眨眼间,纷纷化为齑粉,微风席卷,飞向空中,逐渐变幻为银色光辉,漫天飞舞,很快,又在阳光下,折射七彩的光晕,如同星河般美丽壮阔。
“这是……结束了?”藤丸立香眼底映着七彩的光,喃喃道。
“应该是吧。”玛修开心地笑了笑。
“是结束了。”美杜莎点头,“我们和御主的契约还在,说明对方安全无事,而黑泥又没了,那必定是御主胜利了。”
“那真是太好了。”藤丸立香高兴道,这时,他听到自己的终端“滴”的响了一声,呆了呆,狂喜。
接通信号,熟悉的影像出现在他面前,他和玛修喜极而泣:“呜呜呜呜,亲人啊啊啊,终于联系上了。”
灵子投影中,罗玛尼担忧地看着高兴得泪流满面的迦勒底御主和亚从者,“终于联系上你们了。你们两个还好吧?”
他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确认两人平安无事后,深深呼出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如释重负:“幸好你们没有事。不然,我可真是得担忧死。”
“罗曼医生,我们算是在另外一个世界度了个假吧。”藤丸立香擦擦激动的眼泪,回答道。
“我告诉你,这里有好多熟人。”藤丸立香余光瞥见隧道中走出的一行人,连忙奔过去。
“你们安全出来了,我告诉你们,我联系上迦……”
藤丸立香眼睛瞪得老大,嘴里的话一半天没有吐出来。
他颤抖着手,指着恩奇都怀里抱着的金发孩子,“你、你们这是……”
孩子似乎被惊到,转头看向他,那张脸,令藤丸立香差点心肌梗塞。
恩奇都和吉尔伽美什无语地看着他,知道藤丸立香在想什么,但是他们怎么可能生孩子?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金固似乎觉得藤丸立香的表情很有趣,他不怀好意道:“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欸?!!!”哪知一道稍微有点熟悉的声音先藤丸立香一步尖叫。
“你是……”
金固皱眉,这才注意到藤丸立香身边的投影。
“……迦勒底的那个什么医生?”
罗玛尼机械地点点头,人已经呆滞。
他扶着头,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的感觉,可能是自己还在做梦吧,于是,他抓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各位,我还在睡梦中,等我醒来,再联系你们!”
藤丸立香和玛修:医生,你没发现你说的话很有问题吗?!
可惜,连接已单方面中断。
藤丸立香和玛修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们对着一行人笑道:“总之,一切问题好像都解决了呢。”
“对我们来说,目前是这样。”
藤丸立香一呆:“我总觉得,这句话有别的意思。”
恩奇都开心笑道:“这个不重要,现在你们只需要高兴就行了。”
咦,好像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