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学生开始认真复习备考的时候, 时光就像白马一样冷酷无情,咻地一下过去了。

  这段时间里九十九朝很不好过,夏油杰一样不好过。

  他之前给九十九朝补过课, 发现对方擅长的科目偏向于文史,应该是吃了以前看书看多的便利, 他就针对对方不擅长的数化, 真去看了看九十九朝的课业书,无聊的时候就给人编一些习作和选题。

  小狐狸的掩耳盗铃也做得很认真, 和他恢复了以前的相处模式, 仿佛避而不见那几天只是幻觉, 不过多了见到他会捂捂眼睛的小动作。因为这个动作九十九朝做得很坦然又没什么含义,夏油杰反而就担心起是不是他的眼睛真在那天晚上出问题了,和那个亲吻无关, 所以后来问了出来。

  九十九朝:“不是,就是因为你的问题。”

  语气有点儿小抱怨,和不自知的单纯与困扰。

  夏油杰:……

  他深吸了一口气, 并且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晚上补课的时候这个预感就应验了。

  小狐狸哭丧着脸解不出一道题, 脑袋嘭地一下砸桌子上, 钻着自己的额头悲鸣。夏油杰目光向下一移,就不可避免地看到因为暖气穿得单薄而露出来的漂亮的锁骨和弯曲的颈线, 头发细软地后脑勺就在手臂旁边狂蹭。

  夏油杰:“……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九十九朝:“我不知道,所以这个角为什么是135°?”

  学渣已经学魔怔了,学渣真的不知道这个角为什么是135°,参考答案你能不能多点过程。

  而每当参考答案没有过程或者有着看不懂的过程, 九十九朝就深情呼唤。

  “夏油,救命啊——”

  叫得夏油杰很闹心, 是那种袖子里的百鬼夜行一起敲锣打鼓的那种闹心。

  冬天的夜晚室内总是又暖又懒散的,被知识的海洋催得昏昏欲睡的少年不修边幅,让对方修起来亏的也是自己,夏油杰气定神闲地转起笔,干脆摊牌,“虽然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你这样总会让我想再发生点什么。”

  桌子上黑色的脑袋一抬,九十九朝一瞬间听懂了,又在一瞬间死机了。

  夏油杰笑了笑,伸出手,长指从后颈捏住他脖子就把他给提了起来。

  夏油杰:“坐好,再用其他公式算算,好好告诉我为什么到底是135°。”

  九十九朝:“……哦。”

  掩耳盗铃终究是掩耳盗铃,生活中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变化,哪怕最开始双方都没有意识,都是在对方提醒之后才渐渐有了改变。

  夏油杰洗完澡之后还是那种会让九十九朝觉得好想摸的状态,一个走出浴室一个正好经过,前者擦着头发后者就自动自发眯起眼睛要伸手。

  然后都已经做好被揩油的青年看到那只手停下了,九十九朝像是突然一醒想到了什么,又觉得直接抽回手反应太过激,很不自然地给他拉了拉衣服,再慢慢偏过头。

  夏油杰:“噗!”

  九十九朝转头回来眼睛一瞪,人就被一拉。

  夏油杰低下头把下巴放到他肩膀上,双手环着他发笑。

  九十九朝:!!!

  死机次数多了,重启能力就跟上了,九十九朝身体僵硬了不到半分钟,耳边近在咫尺像是立体环绕的轻笑声让他大脑过热,伸手要推。

  “别动。”夏油杰一边笑一边说,湿漉漉的长发在制服衬衫上洇开也没在意。

  太好玩了。

  他不止一次有动坏心时候,虽然九十九朝的反应是个大未知数,但每次看到这人死机瞪大起来的眼睛就发自内心地觉得好笑,“让我抱一下就行了。”

  好热。

  九十九朝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发烫,他睁大眼睛,鼻子前都是水的蒸气和沐浴露的味道。沐浴露是他买的他当然知道是什么味道,但没有一次比这时候还要熏人。

  他有点头晕,晕到有种这个世界上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的错觉。

  那样的话,自己就不是半妖,对方就不是幽魂,自己不是妖怪少主,对方也不是失忆的诅咒师,就是世界上唯二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脚下发软,九十九朝仓促地抬起手搂住了青年的肩背,空空荡荡的脑子里就剩一个结论。

  那什么,如果只是抱一下。

  也不是不行。

  又不会掉块肉。

  ……

  当复习结束,考试当天的时间更是眨眼就过。

  野崎梅太郎看到九十九朝考完之后就生无可恋地坐在位置上,好像已经知道了自己惨不忍睹的分数,整个人失魂落魄。

  野崎梅太郎:“考得怎么样?”

  九十九朝:……

  你是人吗?

  野崎梅太郎问:“你不是有人补课吗,效果应该不错吧。”

  九十九朝瞬间警觉:“你是怎么知道的?”

  少女漫画家诡异又细心的观察力间歇性正常,一米九的大男生平静地就地开启讲座,罗列了自从博物馆之夜后九十九朝微妙不正常的地方,同时包括客观上的书本出现了第二人的笔记,笔盒里复制粘贴的一份文具,用得越来越快的稿纸以及围巾下时不时露出来的后颈上的指印。

  野崎梅太郎对指印批判道:“居然还体罚,这是漫画绝对不允许画的!”

  九十九朝的确没少挨过掐,一来气,“对啊对啊,超可恶!”

  恰好来找野崎梅太郎并暗恋对方多年的少女站在旁边听完了他们的对话,深深觉得真实情况应该不是这样的。

  佐仓千代:九十九同学,你可是我们学校所有学生的学长啊,居然是这么大胆开放的人吗!

  野崎梅太郎看到自己的涂黑助手,“是佐仓啊,考试怎么样?”

  “野崎君,一考完就被问到这种问题真的太可怕了,你放过佐仓同学吧。”

  佐仓千代熟练地微笑起来,转移话题,“我们还是赶紧去说好的车站取材吧!”

  在野崎梅太郎说话之前,九十九朝和蔼地接着她的台阶:“我和你们一起走吧,正好顺路一段。”

  车站人流涌动,每个人都在雨雪中把脸埋在围巾里行走,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京都的冬天冷起来是非常恐怖的,尤其是在北区,基本上维度往北一度气温就跟着冷一度。

  所以好一会儿九十九朝才反应过来身上的窒息感是来自他人的攻击,而不是自己衣服穿得太厚。

  夏油杰在博物馆之后要留在家中观察小狐丸和信太森的状态,所以有一阵没和他上下学了。

  一切来得都很突然。

  涌动的人潮里,黑发男生突然睁大了眼睛,在他自己的体感里,他的后背突然像是中了诅咒般浮现出无数紫黑色的手印,肩膀上裂开鸟爪一样的伤痕……记忆的时间再往前,一道道伤口渐次在他身上绽开。

  诅咒师已经凭着这样的术式完成过不少拷问,他的精神侵蚀沿着对方的皮肤游走,可以让目标的感官回忆起自己曾受到的伤。

  诅咒师就像是路人一样要穿过九十九朝的身边,看到对方瞪大的眼睛,心中嗤笑。

  痛苦吧,惨叫吧,没有人能发现我的术式……

  术式如毒蛇,带着诅咒师的意识游走在少年的皮肤上,又如在黑暗中蠕动延伸的触手。他相信只要是术师,总会在记忆里留下和诅咒搏斗后致命的伤口。

  不过没想到,这个阴阳师身上的痕迹多到数不清。诅咒师阴毒地想,不行,他要找到最致命的那一个。

  很快,他感觉到了,啊,原来是在手背上。

  然而意识的毒蛇动作一滞,突兀地就中断了。

  诅咒师猛然从少年的皮肤上回神,视线恢复到正常人的角度。

  没有痛苦的挣扎和惨叫,宽大拥堵的隧道中诅咒师逆着人流,看到那个黑头发的男生十分平静地在人群中浏览展望,精准地看到自己,然后朝他笑了一下。

  窒息感和痛苦霎时回流,诅咒师眼前,每一个人都犹如蜡台溶解,漆黑的泥泞涨潮涌起,将他的意识拉入无垠星辰环抱的黑洞中。

  惊惧的目光里,九十九朝弯起眉眼。

  挑选目标之前也要好好做个调查啊,哦,你可能没下次了吧。

  野崎梅太郎和佐仓千代发现九十九朝落在了后面,转头回去找的时候,看到对方因为穿得太厚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路人,道了个歉才匆匆忙忙跟了上来。

  佐仓千代:“九十九君很畏寒呢。”

  九十九朝摸了摸头上的冷汗,打了声哈哈,“不过在地铁里挤着倒也不算冷。”

  直到走出车站的出口,入口处那边遥遥传来了一声惨叫,像是有人突然疾病发作,叫声像是被掐着喉咙挤出来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三个高中生看了一眼,因为人实在太多了,就连凑热闹的心都能按下的多,更别说日本人讲究自闭,骚动没有多久,就被赶过去的工作人员和医务抚平。

  九十九朝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和两人打招呼,“那我就先走一步啦。”

  “明年见了,九十九同学。”佐仓千代开心地和他告别。

  走了半条街后,一只小鸟才落到他的肩膀上,瑟瑟发抖。

  “少主,下次能不能别在下雪的时候叫我出来,诅咒师的内脏我们一般不吃,真不吃。”

  九十九朝抬手逗他,“因为咒术师都是用情绪使力,可能五脏六腑都堆满了负面的情绪。”

  小鸟哭唧唧:“您知道还要我过去。”

  九十九朝笑容和蔼,“谁叫你的地盘恰好在附近,入内雀。”

  入内雀,京都特产妖怪之一,虽然原本只是沾了鬼魂化作麻雀飞入大内的传说形成,可恐怖故事里将它传闻为会钻入人体内吃空内脏的妖怪。

  入内雀:我没有我不是但你们说了我就不得不真的钻一下我好难!

  九十九朝的嘴巴里吐出白气,抬起手指,接住小鸟的脚步,在一个无雪的屋檐下让它飞走。

  就算是期末考他也没有忘记过五条悟的提醒,早就在家中设置了很多防御性的术式,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有诅咒师在人流大的车站对自己动手。

  “怎么这么不入流的诅咒师都能正好找对门啊。”

  他嘀咕了一句,走回家,看到家门口站着的夏油杰的时候,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某种情绪嗡地冒出头,让脚步一顿,忽地脚底加速跑了上去。

  “夏油,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变态,感觉被他的术式舔了个边!”

  夏油杰挑眉,那他觉得对方死定了,但这语气……

  不知道是不是他日有所思的错觉,听起来,很像撒娇?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傻白甜甚至会自我说服

  小可爱们七夕快乐o3o啵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