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印证他的话, 车窗外的雨滴更加密集。
路灯的光反射到路面上的水潭上，黄色波纹中仿佛能看到城市的倒影。本田驶入雨幕之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大滴大滴的雨滴砸倒车窗上，在细密的雨声中, 车内陷入了一阵寂静。
灰原哀转过头, 看向前方的后视镜。
她从镜子中看到前方男人那双蔚蓝的眼睛, 充满了困惑以及悲伤。
“你认识那辆车上的人吗？”柯南的声音放缓。
似乎才回过神, 织田作之助用平淡的语气回答道：“嗯。”
“一个朋友。”
...
一小时后，雨夜淅淅沥沥的从房檐下落，溅在地上，轻轻跃起而又掉下去。
一处废弃仓库中，细川直树的接头人被绑在了椅子上, 而他面前的安室透手上则多了一页密密麻麻的人名。
“没想到那个宝石商人居然会在电脑里储存这么重要的消息。”爱尔兰看向门外。
大雨似乎想将这一切阴暗的见不得光的东西掩盖住, 天空已经看得不甚清晰。
“运气而已。”坂口安吾推了一下眼镜，嘴角的黑痣随着话语微动。
不过这份运气是由异能力提前得知的。
异能力【堕落论】, 读取物体上的记忆。和其他人一旦使用就各种特效的异能力不同, 【堕落论】发动的时候没有什么显眼的区别。
只要不留下指纹，现场随便碰一碰就能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而作为‘监督’的安室透则在完成最后的任务。
朗姆交给他们的任务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安室透换了个能让监控看清名单的姿势。他谨记自己的人设, 面带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希望你能保持这种运气。”毕竟他是一个被‘新人’挑衅了的前辈。
如果不是明确知道坂口安吾没有那个意思，他态度上会糟糕的更真情实意一些。
摄像头尽职的拍摄下这份刚刚记录下来的文书。
等朗姆确认名单没有问题的话, 坂口安吾的嫌疑就可以洗清了。安室透目光从一串串名字上下移，翻到后一页的货源那一处。
坂口安吾拿到的信息十分详尽，因而朗姆的目的也暴露的明明白白。
‘因为这是港口黑-手-党的东西。’安室透翻动纸张的手没有丝毫停顿。
他手上这份资料，起码能给港口黑-手-党造成上亿的损失。
而坂口安吾在没有机会传出消息的情况下, 两个小时内快速完成了这次任务。
就算是朗姆也不觉得有人会为了一个卧底放弃上亿资金而且还有后续的一系列损失。
‘做的不错, 但是太宰治那里真的没有问题吗？’安室透微微皱眉。
那可不是几千万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的目光忍不住投向那个准备上车离开的男人。
似乎察觉到安室透的视线, 坂口安吾转过头，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丝毫不慌。
...
“...综上，已经把这部分货源丢弃，做出更换。”手上的文件翻到了最后一页，首领秘书托了一下眼镜，而后低着头看向自己的鞋尖。
他从来都知道这种男人的可怕，也很早就学会了不去深究。
昏暗而空荡的房间里，似乎只有顶灯开着，照亮了面前的首领以及正在汇报着的首领秘书。
灯光之下，曝光过度的首领面带微笑，交织双腿有些闲适的坐着，轻轻侧了一下头。
“嘛，不要那么害怕。”他说，“中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这个世界上的港口黑-手-党仅有一个干部，因而这个干部包揽了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的所有工作。审讯、情报、走私等全是中原中也一直在负责，而秘书的工作就简单了许多，他只需要完美完成首领的需求就可以。
然后首领要他插手最高干部负责的走私线。
首领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而且还翘首以盼暴怒的最高干部什么时候来找茬。
门外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最高干部让人熟悉的宛如吊嗓子般的高音：“太宰——”
下一秒门被推开，中原中也熟练的关上门，挡住守卫的目光。
他似乎没有发现刚刚退到黑暗中的首领秘书，直奔主题：“为什么突然插手我的工作？”
“总之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对吧？”中原中也咬牙，“要不我们今天来算算总账？”
他迈大步走到首领身前，居高临下的盯着那只鸢色的右眼。他这次真的是认真的。
“昨天看你心情不好就没问，但是那件事是你做的吧？太宰。”
“你问的是哪一个？”首领换了个坐姿，眼角的余光扫过黑暗中站着的秘书。
似乎回忆起了糟糕的事情，中原中也的语气渐沉。
“之前我一直认为眼镜教授是异能特务科的卧底，并且回到了特务科。”他说，“我的‘记忆’是这么和我说的。”
围巾暗沉的红色似乎与阴影融为一体，让主人挂着微笑的表情显得如同橱窗内精致的人偶。
他毫无波动的肯定了中原中也的说法。
“是的没错，安吾确实是卧底。”
“但是这不对。”中原中也提高了音调，他茫然而又坚定的说，“异能特务科里没有眼镜教授这个人。”
模糊不清的记忆告诉他他会在异能特务科看到那个男人，但是潜意识一直在心底叫嚣，他没有见过，他并没有见过。
这是错误的。
首领嘴角勾起弧度依旧。
“你是想说，你的记忆出了问题？”似乎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吃惊的事情，太宰治低下头，目光看向自己交织的手背。
头顶的灯光呈现出一种偏黄的色泽，让苍白的手背有了些塑料的质感。
“不要隐瞒我，太宰。”中原中也眼神中带着些警告，“这已经关系到我了。”
由于面前人诸多前科，他合理怀疑：“这件事是你做的吗？”
黑色的大衣在灯光的曝光下依旧暗沉，被绷带裹住三分之一张脸的男人盯着自己伸出的手指，鸢色的眼珠似乎随着指尖的移动而转动。
“这可误会我了。”他的语气带着些轻松之感。
“一杯水。”他说，“杯中的水面静止不动，而后一滴水滴掉了进去，为了保持平衡再取走等量的水。水面依旧平静，那么这杯水还是原来的模样吗？”
当然不是。
维持着表面的安定，实际上已经浑浊不堪，已经被彻底改变。
如同清水中混入的墨点一样。
“就像涨潮之后，沙滩的形状随着水流的褪去而发生改变，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是自然发生的。”
同时也是不可逆转的。
他的眼神似乎透过首领室的阴影，投向了遥远的虚空。
“我们的世界不就是这样。”
...
远程监控已经停下，安室透随手毁掉了领带上的摄像头。
爱尔兰自己回去，而安室透则借口磨炼‘新人’而让坂口安吾怎么接他的怎么送回去。
本田在最开始的位置停下，车窗外的雨声减小，已经能看清路边的路灯。
“已经结束了吗。”
像是提前知道这一切，坂口安吾适时地开口。
“嗯。”安室透对此并无意外——毕竟这一次任务中，坂口安吾的表现都特别出色。
出色到他都有了些危机感。
‘难道这些异世界的人头脑都很不错？’这种想法难以自拔的浮现出来，很快安室透又自己打消了。
武装侦探社的那个芥川龙之介相比头脑派更像武力派，中岛敦也是。可能这只是个体差异吧，毕竟如果‘同位体论’正确，那么让这些人改行写书，每个人都能成为大文豪。
抛去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安室透斟酌了一下，开口询问：“不通知太宰治就这么做没有问题吗？”
毕竟那都是钱，身为一个大组织的首领，不管怎么说都该重视一下吧？
坂口安吾微微垂眸，似乎想起了什么。
“太宰君的话，没有问题。他一定知道的。”他说。
‘还真是自信啊...’饶是知道太宰治头脑的安室透也不得不为他们之间的信任感到意外。
坂口安吾眼镜下的双目看向车前橙色的路灯，以及反射着灯光的地面水滩。
暖色调似乎弥漫了视野，圆框眼镜反射出了白色的光。
坂口安吾仰起头，靠到了背后的座椅上。似乎是触景生情又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扰乱了他的心神，他出乎意料的开口：“做为一个过来人，我给你一个忠告。”
“过来人？”安室透疑惑了一瞬，而后很快通过他们此时的身份了解到了他的意思，“是说卧底吗。”
坂口安吾点了点头。
“不要太相信计划。”他说。
两小时前的那次对视，在依稀看到织田作之助那双湛蓝的双眸时，一些存在过的记忆片段冲刷着他的大脑。
火光耀眼的像是此时明亮的灯光一样，在眼前挥之不去。
窗外的大雨拍击着地面，在拉开车门时，安室透似乎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叹息。
“圣诞节啊，真的很怀念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