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 听了于裴的话，舒有一没什么反应，他大大方方地笑下，“这个月再有暴雨，我就不叫车了。”
他提起那期限似的一个月，似乎在划清界限，于裴却听见严实的墙抖动的声响，密不透风的阻挡松懈，露出些 “准许追求” 的希望来。
于裴 “嗯” 一声，但想到现下是相对少雨的冬季，又稍稍有些遗憾。
雨天实在路堵，等两人到家，滚烫的朱古力都凉透了，舒有一剩了个底，随手扔进厨房垃圾袋里，回身问于裴吃什么。
于裴冲他举下手上一大袋泡面，舒有一笑下，说：“加个鸡腿吗？”
于是于裴就得到了一块用空气炸锅弄出来的奥尔良烤腿，以及一次和舒有一对坐吃饭的机会。
舒有一不喜欢冷场，一场饭吃下来找了不少话题，轻松的语调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处心积虑跟到屋檐下，举止奇怪的追求者。
于裴吃饭动作比平时斯文许多，细嚼慢咽下，一碗泡面给吃出顶级料理的感觉。他不吝于给予烤鸡腿极高的评价，也在面对问题时抬头回答。
“你直播为什么不开摄像头。” 舒有一问，“你开的话，直播效果应该会更好吧。”
“为什么会更好？” 于裴明知故问。
“会有更多人因为主播的脸刷礼物啊。” 舒有一笑，“虽然现在的你应该不缺那点礼物钱了，但刚起步时，这份收入应该还挺重要的。”
他说的是事实，早在 ONE 还是个小主播时，开摄像头通常就能赚不开时两到三倍的礼物钱。
虽然也就多十块，但也能让十几岁的贫穷主播吃盒饭多加个蛋了。
于裴答非所问：“你会给我刷吗，礼物？”
“主播刷礼物有福利吗？” 舒有一开玩笑地问，“比如开个摄像头…… 陪玩什么的。”
“有的话，你会给我刷吗？”
“嗯……” 舒有一单手拖着下巴，圆眼上下扫视一圈于裴的脸，弯成月牙，“不会。”
“哦。” 于裴说，不意外也不失落。
“性价比太低了呀，刷礼物能得到什么？” 舒有一敲着下巴说，“主播太冷漠，连 id 都不念，送礼物亏大了呢。”
“会念。” 于裴说，“id 给我，我下次念，一个荧光棒就可以。”
荧光棒是肥猫平台的免费礼物，签到必得，舒有一笑：“主播有点实惠。”
“是很实惠。” 于裴抬眸看他，“两个加好友陪聊，五个陪玩上分，十个线下面基，十个以上按量提供其他服务…… 经济实惠型主播，老板考虑一下。”
他在其他服务那加重，舒有一猜是陪睡或者附赠一个男朋友。但他也摸不准于裴走的是纯情路线还是平台禁止的 18 禁，便只就前半句开玩笑：“这么说我至少已经欠了你十个荧光棒了。”
“嗯。” 于裴配合地顺下去，说，“记得补给我。”
舒有一说：“下次看你直播补给你。”
“下次” 是个太笼统的概念，舒有一对许多人笑着说过这个词，也很利落地爽约了多次。但对于裴说的这个 “下次”，却比想象中落实得更早一些。
月城项目不断推进，由于 ONE 的坚决反对，线上直播加塞陆睿明的打算被取消，最后还是决定，由舒有一和 ONE 两人进行直播宣传。
各个分项目都十分顺利地沿着规划进行，时间轴一点点走着，马上就要到预定的线上直播日期。
在进行线上直播的前一天，舒有一按照策划案，以月城名义去给于裴送礼物，以作为预热和铺垫活动。
为了使得效果最大化，舒有一率先告知了于裴预热内容。
但在询问预热的直播时间时，于裴忽然断联，舒有一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起身去敲小房间的门。
于裴过了好几秒才把门打开，舒有一正要开口，看见他身上宽领羊毛衣挂着一大片污渍，头发也有些湿润，看起来略显狼狈。
舒有一更换开头，问：“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汽水爆了。” 于裴说。
舒有一往里一瞥，望见书桌边半瓶可乐，又扫见一滴浅褐色的液体从于裴发间落下，顺着光滑的锁骨一路划入领口。
白得和瓷器一样。
舒有一不动神色地抬眼，对上于裴视线，正经说：“电脑没事吧，还有你要不要换个衣服？”
“没事，衣服待会换也行。” 于裴问，“什么事？”
“看到消息了吗？” 舒有一说，“预热活动要商量时间，我们这边想尽快，考虑到周末流量大，我们意图在周六晚上七点进行预热，刚好也可以为周一的正式直播做个铺垫…… 你这边 OK 吗？”
于裴问：“预热是你来吗？”
“是吧。” 舒有一说，“不出意外的话，这周六可以吗？”
周六原定是固定休息的日的 ONE 大主播毫不犹豫地说：“可以。”
舒有一点头说：“OK，那我给公司那边回复，你…… 在直播吗？”
他眼一扫，才看到后面屏幕光亮，密密麻麻弹幕飘着。
于裴说：“嗯。”
“那快回去吧。” 舒有一说，“记得换件衣服，别感冒了。”
“好。”
舒有一回房间了，于裴把门关上，他早早关了摄像头，便直接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换上件黑卫衣。那件不可水洗的可怜羊毛衫在他手里被攥成皱巴巴成一团，冒着碳酸汽水的甜气，它已经完成使命，于裴毫无留念地把它塞进垃圾袋里，坐回电脑前。
他离开了比较久，弹幕上都刷起了问号，于裴把摄像头对着键盘打开，麦克也解除静音。
于裴打开一局游戏匹配，一片【失踪人口回归】的弹幕中，零星几条问【怎么换衣服了】
“可乐不小心弄衣服上，换了件。” 于裴说。
【所以刚才听到的摇可乐声是真的在摇……】
【这不是作死吗哈哈哈哈，摇了可乐再打开】
【笨蛋主播】
【刚才收到信息就把摄像头关了，然后可乐就爆了，不对劲】
【什么不小心啊，就是故意的吧哈哈哈】
【心疼主播的羊毛衫】
【心疼】
弹幕层层飘过，于裴看不见似地开了游戏，然后飞速输了一局。
高分段的玩家都很强，纵使是于裴也不能拿什么角色都当刺客玩，这局他拿的巫师，对面的骑士和王很会玩，而己方队友则奇菜无比，骑士不保护王，刺客切不到人，王更是离谱，好几次直接走到对面的刺客面前去，这种笨拙的操作很快被对面刺客抓到机会，三两下结束游戏。
一局下来，只有于裴在好好玩游戏，弹幕都为他不平，于裴举报了过于离谱的队友，没什么表情地开了下一局。
然而这一天他的运气实在不好，好几把下来队友都菜得惊人，更有甚者直接挂机不动。纵使于裴几乎每把都快把对面杀穿，依旧一把没赢。
连跪两小时，弹幕看不下去，心疼地建议他改名去去晦气，也避免乱玩游戏的黑子狙击瞎搞，于裴却淡淡一句 “没必要为了这些人花钱改名”，头铁地继续排位。
一晚上下来，于裴输多赢少，游戏输成这样很难让人开心，他本就不多话的直播间变得更加沉默，大概是输的太惨又太离谱，平日爱好玩梗的弹幕都安静下来。到后面，大部分弹幕在骂故意乱玩的队友，偶尔还混进一两条带节奏说于裴菜的，把直播间环境搅得乌烟瘴气。
一时间，于裴忙着和游戏里的神对手猪队友斗法，弹幕忙着和带节奏的黑子对线，房管忙着把人生攻击的弹幕一条条禁言，乱成一锅粥的画面里，于裴又可惜地输掉一局，他刚皱起眉，眼一瞥，忽然在送礼物的大军里找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 ID。
“爱喝奶茶的兔子”
这是肥猫平台账号绑定微信号的舒有一 ID，于裴视奸过这个 ID 很多次，没少在它偶尔给颜值区主播送礼物时暗暗磨牙。
于裴一下坐直了，不经意地抬手调整了下摄像头，露出小半个下巴。
主播忽然露脸的行为引起弹幕一阵问号。
早年直播露脸被变态骚扰过后，ONE 就不再露脸了，摄像头永远对着键盘，最多露个脖子，现在虽然没拍全脸，但那形状漂亮的薄唇已然暴露在直播间中，引发一阵震撼和舔屏。
于裴忽略弹幕的躁动，一一感谢刚才送礼物的 ID。
念到某个 ID 时，他语气慢下来，带着察觉不出的笑：“谢谢‘爱喝奶茶的兔子’送的四十七根荧光棒，谢谢兔子先生，兔子先生大气。”
弹幕又是一通疑问。
【现在送荧光棒也要感谢了吗？】
兔子先生的荧光棒卷起了粉丝们的希望，一时间直播间荧光棒狂飞，成千上万的荧光棒浮现在礼物特效上。
于裴又念了几个 ID 感谢，手机一震，收到来自舒有一的信息。
舒有一【你的游戏 ID 0-0】
于裴【？】
舒有一【好奇特】
于裴看一眼游戏里顶着【我是 1】ID 的人物，给舒有一回了个熊二羞涩的表情包。
于裴【那我换一个吧】
他抬起头，鼠标一挪，点开了游戏商城界面。
“你们说得对，确实该换个名字去去晦气了。于裴压着笑的声音被收进麦克风，传到每个屏幕面前。
沉迷在荧光棒大抛售中的观众还没反应过来，就看那十分钟前还冷漠说 “不改名” 的主播，干脆利落地充钱，买了改名卡，改掉了用了好几年的陈年 ID。
点下确认后，【我是 1】的字体消失在游戏人物的头顶，取而代之的是几个黑字。
【爱喝奶茶】
一片问号里，人物转个圈，炫耀似地把头顶无厘头的新名字展示给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