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是池拓海先醒的。
没办法,昨晚前半程虞迹出的力实在是太多了。
可是早醒的池拓海并没有像电影里一样霸气地把枕边人吻醒,燃烧的情欲消退后理智回笼,池拓海深陷“发生了什么”“这真的是真的吗”的混乱漩涡中。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可怜乞丐,忽然从天而降十辈子吃穿不愁的财宝,眼睛一闭一睁反复好几次,仍有种如坠云端的不可置信感。
他先躺了一会儿,然后悄悄撑着上身半坐起来,低头看虞迹的眉眼。
虞大导演真是累个半死,睡得很沉,挂下来的黑色睫毛一动不动,死了的珊瑚草一样。
下唇有新鲜的咬痕,池拓海干的,下巴上也有青紫,一直延伸到脖颈,接着是被子掩盖的地方。
池拓海忍不住伸手去碰他,指尖触到唇上的伤口时昨夜自己发疯的一幕幕袭上脑海。他霎时收回手,速度堪比闪电,僵硬地悬空抬了会儿,又缓慢地摸到自己嘴唇上。
他想起自己和虞迹共抽的那根烟,棕黄的滤嘴被他们咬个稀巴烂,像身下的床单。被唾液浸湿的烟丝软趴趴的,露出烟卷,混着烟灰一起呛进口腔。
浓郁的焦炭味,仿佛嘴里烧了一团火,传递着灼烫两人的唇舌。
池拓海眼神放空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在回味,立刻露出愧疚混合羞耻的表情。这时候虞迹的胳膊一扬,似乎要搂住什么,他就重新躺进被窝,被发小轻松揽在了怀里。
虞迹侧躺着,池拓海的肩头抵着他赤裸精壮的胸膛,干巴巴地躺了一会儿,没忍住又侧头看向他。
小迹说他爱我,我听见了。
池拓海想。
他还往我牛奶里放安眠药,看来是非要和我睡不可。这么强烈的决心,说明他爱我是真的。
池拓海又想。
那我是可以追求他了吗?还是先告白……
虞迹眼皮一动,脑子里还盘算着追人的池拓海顿时把眼睛一闭,鸵鸟心态全面复苏,抱着以自己都不理解的原因强行装睡。
然而,终于睁开眼睛的虞大导演就不一样了。
他抬着眼皮,用了两秒钟来醒神,接着就像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霸气地收紧胳膊,侧头吻上了池拓海的嘴唇。
相贴时下唇的伤被压到,虞迹打了个激灵,嘶了一口凉气。
池拓海闻声马上“睡醒了”,下意识按住虞迹的下巴,着急地问:“痛不痛啊,小迹?”
虞迹舔了一下伤口,尝到已经干涸的细微的血腥味。
“没事。”他无所谓地说,又看着池拓海笑:“不装睡了?”
池拓海动作一顿,装傻:“什么。”
虞迹捏住他一侧眼睫毛:“还装,睫毛都抖得和跳肚皮舞一样了。”
池拓海被他捏得不得不闭上单边眼睛,有点尴尬,干脆把另一只眼睛也闭上了。
虞迹松开他:“小海,不要装死。”
池拓海呼吸均匀。
虞迹单臂撑在枕头上,慢悠悠地说:“那我要亲你了。”
池拓海犹豫了一下,但虞迹已经压了下来,池拓海抬手捂住他的嘴,说:“还没有刷牙。”
“那就刷了再亲。”虞迹很好说话,已经准备掀开被子:“……早上吃什么?”
他一副要下楼做早餐的样子,池拓海赶紧先一步下床。他利落地套上睡裤,没来得及穿上衣就回身把虞迹按在床上,表情郑重地说。
“我来做。”
“……啊。”
虞迹被他按在被子里,明显一愣,过了会儿才琢磨过来,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不正经地摸了一把池拓海的脸,他懒散地靠在床头,说:“那就辛苦你了,男朋友。”
池拓海手腕一抖,大脑空白了两秒,怔怔地看着虞迹。
虞迹和他对视,放缓了语调轻声道:“干嘛,我们难道还不是啊?”
池拓海的喉结一滚,好像蜜蜂蠕动腹部吞下去一大颗蜜珠。他站起来,定了片刻,又俯身重重抱住虞迹,最后才哑着声音说:“对,我们是。”
虞迹心头掠过一抹酸涩,五指穿进池拓海发间摩挲他的后脑,
“你也要相信我。”他说。
池拓海和他脸贴脸,用力点头。
静静抱了会儿,池拓海神采飞扬地去准备早餐了。离开房间前回头,认真地和虞迹说了我爱你。
虞迹隔空给他一个啵。
这次早餐的准备时间比以往要久得多,虞迹躺在床上怀疑自己义无反顾弯了的第一天就要被饿死的时候,楼下终于传来亲亲男友叫他吃饭的声音。
他洗漱完走到餐厅,视线扫过餐桌后心中一震,好家伙,满汉全席。
中西混合的各色餐点从桌子这头满满当当摆到了那头,池拓海正站在桌边,眼神亮晶晶的,配合着一头未打理好的卷毛,像某个游戏角色。
虞迹在离他最近的位置坐下来,问:“小海,你有没有玩过小羊冲冲冲?”
池拓海跟着坐下,打了一碗粥放在虞迹手边,闻言露出不太理解的神色:“什么?”
虞迹喝了口粥:“我玩了一晚上,挺好玩的。”
池拓海不知道他在开什么黄腔,满脸迷茫。虞迹说了句吃饭,他便也不纠结,埋头吃起来。
这么多东西当然不都是池拓海做出来的,他把冰箱里有材料的、自己会做的早点都做了,仍觉得不够,又找了好多家店加配送费让他们快点送过来。
虞迹精准辨认出了他亲手做的东西,率先尝了那几样。池拓海没吭声,但眼神热闹极了,像一千只鸟在里面高兴地叫。
“吃这些吧,平时都不点。”
池拓海高兴完就把自己做的挪开,拉近虞迹爱吃的几家店的早餐。他们平常都自己做,只有拍戏期间才会出去吃,点外卖的次数很少。
虞迹没拦着他,给什么就吃什么。两个成年男人,又情绪激烈起伏了一整夜,精神消耗和体力消耗都很大,最后竟然也把一桌子早餐吃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关系变了,从发小正式成为了同性情侣,但他们实在待在一起太久。任何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相处模式并没有因为身份的变化发生显著改变,乍一感受似乎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残余着直男思维的虞大导演就毫无惊喜与落差,好像池拓海天生是他男人,他也不是刚弯的,迅速找到了最适应的状态。
——也就是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
但当他正在整理餐盘,发现池小海同学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那一部分来帮他,并和他紧紧挨着的时候。
他端着碗筷进厨房,回头看到池拓海就斜倚在门框上望着他的时候。
从餐后看不见人到在客厅挤在一张沙发上各忙各的时候。
……虞迹忍不住微笑:“小海,你好黏人啊。”
池拓海面对虞迹不容易害羞,先前为了说服虞迹礼森在骗人,他撒了很多谎,可有一句话是真的。他对虞迹熟得和对自己一样。
然而,放在过去会直接搂上来搭肩的池拓海此刻犹豫了一下,往沙发另一边侧了侧身体。
他的视线仍停留在虞迹身上,很眷恋的,戴着金属戒指的食指勾住了虞迹的尾指。
“我需要时间冷静一下。”池拓海说:“现在我总想挨着你。”
他手上的戒指冷硬,在春末带来冰凉的触感,指骨也宽大修长,完全是一只富有力量感的强壮男人的手。
说出的话却像第一次谈恋爱的愣头青,或是忽然拥有一大片草场后克制不住在里面撒蹄的羊崽,让虞迹心里涌现出熟悉的感受。
他总是对池拓海有这种感受,从小到大,吃早饭的时候才出现过,觉得他可怜又可爱。
“冷静个屁。”
虞迹凑过去压在了他身上,和他鼻尖顶着鼻尖:“才确定关系,这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