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
玉罗刹发现韩风雨的畏惧颤抖，想到他们明明是世上最亲密的人，却被那几个杂种害的父子分离，哪怕再次相见，也无法相认，不禁对那几个人恨之入骨。
小玉没见识过江湖中的血雨腥风，玉罗刹急着修复父子亲情，不想吓到他。
收敛起所有的负面情绪，玉罗刹笑着说：“我们相识才几天，你怕我也是应该的。等以后熟悉了，你就知道我没有恶意，是真心把你当做晚辈看待。”
马车颠簸，韩风雨动了动身体，玉罗刹见状，拿过后面的条形软枕放在他的手边，“这边的官路许久未修，是有些不好走，忍一忍吧。”
韩风雨更觉得疑惑。
想到往日探听到的消息，韩风雨实在没办法将那个杀人放火的罗刹教教主，与现在和蔼可亲的玉先生联系在一起。
这世上叫玉罗刹的很多，拥有高深武功的很少。
方才的话，已经作证了他的身份，确实是魔教教主无疑。
只是他和玉罗刹素不相识，与西门吹雪关系也不算好。
把他当做儿子的朋友对待，这种理由欺骗玉枫还行，骗不了韩风雨。一想到背后可能有更深的原因，韩风雨就觉得玉罗刹笑得毛骨悚然。
“小玉……”玉罗刹全部心神都放在韩风雨身上，不想放过他的任何一点态度变化，也察觉到了韩风雨没有因为他的示好放松下来，反而更不自在了，“是我之前的态度吓到你了吗？当时是我弄错了，我向你赔礼道歉，你能原谅我吗？”
韩风雨望着他，点了下头，在纸上写：如果您想对我道歉，我已经原谅您了，不用这样对我……
“我让你不舒服了，是吗？”
韩风雨本想点头，看到玉罗刹受伤的样子，摇了摇头：我和西门吹雪的关系其实算不上好，您不必担心因为我，破坏了父子间的感情。
玉罗刹呆了一下，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冷硬的心变得柔软，原本的几分刻意，在看到韩风雨这句话后，也顿时消失不见。
他的孩子一定受了很多苦。
孤松他们把孩子偷走，怕孩子发出声音，下药迷晕他。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被毒坏了嗓子，丢给一户贫苦人家。
自己的孩子都来不及疼，谁会对捡来的孩子好？更何况这孩子还是个哑巴，被欺负了，想讨回公道都难。
他总是这样逆来顺受，明明身陷青楼，又被靖王逼迫卖命，却依然心地善良，轻易就会原谅伤害他的人。
他的世界里没有怨恨，任何不好的事情都留不下痕迹，干干净净，湛然出尘。
“你不用这样的。”玉罗刹道，“你尽可以去惩罚伤害自己的人，你有这个权利！”
韩风雨：？？？？
玉罗刹看他不明白，笑着说：“我对你好，与吹雪无关，只是觉得你心性不错才想爱护你。你父母可在？”
他明知道玉枫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哥哥在金国，还是故意这样问。
韩风雨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迷惑地摇头。
玉罗刹看他的眼神愈发怜爱，他身上抚摸韩风雨的头发，看他穿着与大儿子相同的白衣，心底柔软至极：“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愿不愿意认我做义父？我名下有个罗刹教，虽然远在西域，却也在中原有些人手。若是你同意了，便是罗刹教的小少主，再无人敢欺负你。所有伤害过你的，都会一一讨回来。”
韩风雨震惊。
玩这么大的？
义父义子之间的感情可能很塑料，拿到“玉罗刹义子”的这个名号，哪怕本人没有能耐，江湖中人也会留几分面子，哪怕是朝廷也得认真对待。
玉枫究竟哪里入了玉罗刹的眼？
还是说……他已经发现了玉枫和靖王的关系，决定策反玉枫，玩一出反间计？
玉罗刹关切地看着他：“你不愿意吗？”
韩风雨摇头。
玉罗刹说：“放心好了，近几年我不会暴露身份。绝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你若是做了我的义子，吹雪便是你的义兄，有万梅山庄撑腰，你也能过舒心些。”
韩风雨还是拒绝，看着他的眼神带上了几分警惕。
玉罗刹没想到他会这样，失落之余，又有些欣慰。
这个孩子性子软，却也知道保护自己。
“你既然不愿意，我就不提了。”他说，“路途遥远，我们聊点别的吧。你的父母叫什么？什么辈分的？在奉圣那里居住？说不定我也认识……”
韩风雨听着他的问题头都大了。
幸好之前预备过父母的身份，不至于回答不上来。
就是玉罗刹跟查户口似的，看他闲的无聊的样子，就算真的派人去查，韩风雨都不觉得奇怪。
陆小凤去金国的时候，韩风雨也做了准备，在奉圣和应天都留下了一点痕迹。
布置两个死人的行踪还算容易，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信息模糊也很正常。
韩风雨回答了玉罗刹几个问题，就不想再理他了。
他以为玉罗刹会生气，没想到这人扮演温柔长辈非常合格，脾气好地简直不像魔教教主，甚至不像个普通陌生人。韩风雨恰巧知道一群这样百依百顺的人——太监。
对比之下，更显得玉罗刹不正常。
战战兢兢回到京城，玉罗刹死皮赖脸地跟着韩风雨回家，去了他的小院。
他站在狭窄的胡同面前，微微皱眉：“你就住在这里？”
韩风雨点头。
自从他发现，哪怕拒绝玉罗刹，或者对他做些无礼的举动，他也不会生气，韩风雨就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很多时候都直接无视他。
奇怪的是，被他这样冷待，玉罗刹不止不生气，反而很高兴的样子。
韩风雨从包袱里找出钥匙，打开门，玉罗刹也跟着过来，打量韩风雨的住处，眼中的嫌弃不言而喻，再看向韩风雨时，目光更加怜爱疼惜。
“我带你到别处住吧。”玉罗刹说，“我们换个好一点的住处，再雇佣几个佣人。”
秃毛狗身上的毛已经张全，听到陌生的声音，对着屋门狂吠，它尾巴束起，皱着眉，凶狠地呲牙：“汪汪汪！”
韩风雨瞪了玉罗刹一眼，朝他摇头，然后过去摸了摸狗狗，试图让它安静下来。
“我不过随便一提，你若是不想那就算了。这里也很好。”玉罗刹进门，看着小儿子生活的地方，百感交集，“这是你养的狗？”
小儿子不能开口，玉罗刹自然不等他给出反应，接着道：“养一条狗也挺好的。狗忠心护主，若是遇到危险，它也能帮帮忙。不过有我保护你，你不必担心被人伤害了。”
韩风雨抱着狗狗，把它塞回狗窝里，摸摸它的脑袋。
听到玉罗刹的话，回头看他一眼，在心里想：明白了，你的作用就和秃毛狗是一样的。
玉罗刹笑着说：“小玉在想什么？是不是偷偷编排我呢？”
韩风雨摇头。
“没关系的，我不生气。”
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连中间那口水井也看了一下，看到韩风雨推开屋门，也跟着进去了。
几日没回来，屋子里落了一层土，韩风雨局促地看了他一眼，在玉罗刹说话之前，移开眼睛，拿了条抹布。
“你要清扫？需要打水吗？”韩风雨点头后，玉罗刹自觉去提了一桶水，倒在盆里。
韩风雨把抹布浸湿，擦拭干净桌椅。
玉罗刹见状，从怀里拿出一条绸缎手帕一起。
韩风雨看到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张了张嘴巴，不方便说话，还是移开视线，任由他糟蹋了。
玉罗刹看到韩风雨张嘴，心里很不舒服。
他一路上怕戳到小玉的痛处，他没敢问有关小玉喉咙的问题。
现在打扫房间腾不出手，也不是询问的好时机。
两人沉默不言，房间不大，没一会儿就清理干净。
韩风雨去烧了壶水，泡了些上次的碎茶叶，拿出唯二的两只杯子，一人倒了一杯。
玉罗刹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苦了你了。”
韩风雨直接无视他的唠叨，默默喝茶。
“我看到你这里有些书，似乎是书院用到的。你以前读过书？”
这里的书，有一点是顾惜朝不用了的，还有一本李寻欢的杂书，剩下的是韩风雨带过来的。
他有时候会回这边住，只有自己一个人，看书打发时间也很清闲。
韩风雨喜欢这种过日子的感觉。可能是和苏州的富二代官二代朋友们混久了，在王府里，他总有一种纸醉金迷不务正业的错觉。
韩风雨摇头。
玉枫自然不能去书院读书，主要是书院要登记，再弄假身份进去不方便，何必费劲撒这个慌？
这个反应在玉罗刹意料之中。
他放下茶杯，去桌边翻看了一下书本，发现上面有批注的字迹，再翻另一本，也有批注，字迹却不同。
在万梅山庄时，他已经看到过韩风雨的字，认出来这两种字迹都不是小玉的。
“这是你借来的？”
韩风雨摇头，走过去写：朋友送的。
“朋友？”玉罗刹第一个想到的是陆小凤，“陆小凤送给你的？”
陆小凤交友广泛，为了讨小玉高兴，从哪里弄来这几本书，上面的批注也是言之有物，最适合小玉这种能读书会识字，但是没有上过学堂，学问浅薄的人看。
玉罗刹不想让小玉和陆小凤交朋友，不过看到陆小凤这么用心，也觉得陆小凤为人还可以。
只是还是有些难过。
他的儿子本来可以拥有世上最好的东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书都买不起。
小玉是个有上进心的孩子，哪怕衣食住行都不好，也要努力认字学习，练出一手好字。
如果他不曾离开罗刹教，凭他的心性和毅力，一定练出一身不输吹雪的武功，也是一个性格温润、样貌俊美、武功高强的翩翩公子。
怎会龟缩在这小小的院落，孤独地与丑陋的黄狗作伴，连话都不会说？
作者有话要说：秃秃：？？勿cue！
晚上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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