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起出了教室。
余漾看周正宇喝着牛奶却一脸神思怅惘, 忍不住说:“出息点儿。”
周正宇不理他。
从九教自习室到教工食堂的距离不算太远,走在路上还能远远瞧见桃花山的公寓,和在金光下微微泛起涟漪的崇明湖,余漾的袖子突然被扯了一下。
“你第一门考试还有多久?”许昼问。
“英语吗?”余漾摸不清他的意图, 还是老实回答, “三天后。”
“复习得怎么样?”
“已经过完一遍了,我英语不好, 分级考试分到了基础班, 他们都说考得很简单,应该没什么问题。”
英语分级考试在新生开学时举行, 分数越高分的班难度越大,学的时间最少,余漾分在基础B班, 按要求要学两年英语, 不过考试相对简单。
“对, 翻译和写作大概率会考书上的原题,记得提前看看,不算难。”许昼附和两句, 又说,“那今晚把时间留出来行不行?”
刚好走到教工食堂对面的路口, 一辆送外卖的汽车飞速驶过, 糊了余漾一脸灰, 他咳嗽了好几下,担心自己听岔了,偏头小心又期待地问, “今晚留出来?”
须臾, 加了句, “需不需要带……身份证?”
话音刚落,脑袋被重重拍了一下,许昼嗓音闷着,“正常点。”
“就说行不行。”
余漾憋着笑,抓起许昼的手扣在手心,在羽绒外套宽大衣袖的遮掩下没人注意,他自在地牵了会儿,“行,怎么会不行呢。”
两人走进食堂。
后面的周正宇喝完香蕉牛奶,在门口的垃圾桶旁边傻站片刻,这才丢掉空盒,追了上去,“你们叽叽咕咕说什么,晚上有事?”
余漾递给他一个餐盘,笑得过分灿烂,背着许昼小声说,“你哥我晚上要去约会,自己在自习室好好学习。”
周正宇促狭地应和着,“好好玩,你们好好玩。”
吃过晚饭,三人回了自习室。
余漾本以为回来收拾收拾东西,许昼就会带他走,哪曾想许昼打开电脑,敲起论文。
余漾没有多问,只得又坐下,继续背书。
冬季天黑得早,今天是大晴天,璀璨的晚霞铺满了西方一角的天空,烟云由红变橙,由橙变蓝,最后墨黑占据一切,城市的绚烂霓虹开始挥霍黑夜。
余漾平均十分钟出神一次,偶尔偷看许昼,偶尔欣赏窗外的夜色,很快八点了。
身后的周正宇发来消息,【还不去约会,真的…全夜场?】
余漾烦躁地回,【看你的书,别管。】
周正宇嗤笑一声,乖乖背他的书。
又过了一会儿,许昼像是终于完成了某项任务,缓缓舒了口气,又拿起白桃苏打水喝了两口,关掉电脑,最后看向身旁的余漾,发现他正直勾勾看着自己,目光幽幽,有点怨怼。
“干嘛?”他问。
“干嘛,你说干嘛!”前面几排都坐了人,余漾被迫沉着声音,“约会呢,我们的约会!”
许昼揉了揉他的头发,“谁说要跟你约会了,别的事,”他低头看时间,“收拾东西吧,差不多了。”
余漾不满地收拾书包,冲周正宇一挥手,跟着许昼出了门。
许昼没说话,余漾也只管跟着。
校径公路只有熙熙攘攘几个人,两人并肩的影子在他们前面,随着他们的步伐一高一低晃动,余漾看着莫名开心,心情好些了。
他以为许昼会带他去园区站点坐车,可到了站点前的分岔路口,许昼却走了另一条路。
“走哪儿呢,”余漾撞了一下他的肩,顺势贴上去,“走错了,从这下去都到我寝室了。”
许昼神色平常,“对啊,去你的寝室。”
“嗯?”
这条通往寝室楼的路没有车子通行,只有两盏路灯,黑漆漆的,余漾黏着许昼,放任自己微微弓着腰,把下巴磕在许昼的肩膀上,鼻尖和唇瓣自然地磨着他的脖颈,温温热热。
他半阖着眼睛,透着点食髓知味的慵懒意味,“去我寝室干嘛?”
“帮你搬东西。”
“搬东西?”余漾搂住许昼肩膀,呼吸里是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是清甜的果香,他舒坦得大脑有点宕机,“搬到哪里?”
“搬来和我住在一起。”许昼淡淡道。
余漾呆滞地思考了会儿,猛地支起脑袋,支支吾吾地说,“什…什么?”
许昼知道他听清楚了,还是说,“以后我们住在一起。暂时不用把所有东西都搬过去,带上最近要看的书,要穿的衣服就行。”
余漾没出声,许昼拧着眉心看向他,撞进他亮晶晶的眸底。
“许昼,我应该没听错吧,”余漾怔怔地问,“你让我住过去,跟你住在一起?”
许昼捏了捏眉心,冷冷玩笑道:“说不定是你在做梦,用不用我掐你一把?看看痛不痛。”
余漾二话没说撩开衣袖,伸出手臂,瞪着眼睛,一副你掐,用力掐的模样。
许昼瞧着他,轻笑出声,他右手食指和拇指捏住余漾手臂上的软肉,还没用一点力道,身边的余漾已经屏气凝神,似乎真的要用心感受。
许昼最后也没有掐下去,只是顺着他的手腕牵住他的手,亲了亲他的唇角,“别犯傻。”
*
直到开门进了寝室,余漾还懵着。
陆衍舟也在寝室,正把什么往桶里倒,余漾凑近一看,发现是十来只基围虾,“你把这个带回寝室干嘛?要在寝室煮了?”
他们寝室也没锅啊。
许昼瞥了眼,问,“做实验?”
“嗯,”陆衍舟把空了的塑料袋扔到垃圾桶里,“期末实践考试抽中了虾类解剖。”
考试就在明天上午,他只能提前买来活虾在寝室放一晚。
他把水桶提到外面,简单收拾了溅在地上的水迹,又要出门。
刚打开寝室门,又回头看向余漾,“他呢,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你给的那盒牛奶威力太大,”余漾弯着眉眼,“他走了一下午的神儿,这会儿正在自习室争分夺秒背书呢。”
陆衍舟推了推银框眼镜,绷得平直的唇隐约有了点儿弧度,“走了。”
门合上。
余漾偏头,心跳落了一拍,他一把抢走许昼手里掂着的那本画册,抱在怀里,嗫嚅道:“你,你怎么…动我的东西?”
“就放在桌上,我随手拿来看看,”许昼坐在他的位置上,好笑道:“余漾,里面到底画了什么,这么宝贝?”
他摊开手,“给我看看。”
余漾不给。
“你是不是忘了,”许昼注视他,“你说过,在一起了就给我看。”
“没忘,”余漾扭过头,一下踮起脚尖,把画册推到了上床最靠里的地方,“暂时……不给你看,先做正事,先做正事。”
正事是收拾打包东西。
余漾兀自忙活两圈,又看向许昼,试探着,“需不需要我带被子?”
如果要带被子,就说明他多半得睡另一个房间另一张床了,不带的话,那就是……和许昼睡一张床了。
许昼正在用iPad查看导师发的电子邮件,随口说,“哪儿带得了那么多东西?”
刚说完,余漾的黑影覆上来,许昼诧异地抬头,侧颈就被嘬了一口。
余漾迅速退开,努力掩饰那肆意的欢欣,“是啊是啊,带不了。”
*
余漾和许昼一起回了公寓,快到十点。
“我的衣服不多,衣柜空了大半,你随便用,”许昼拉开衣柜,果然空空荡荡,余漾往里面放了几套衣服。
许昼又把余漾拿过来的一摞书放到窗台,刻意用一本大部头书隔开,以示区分。
“洗漱用品放到卫生间,你先去洗澡。”许昼说。
“好。”余漾这会儿心情飘乎乎的,很是听话。
许昼则把床单和被套全部换过一遍,准备将换下来的扔到洗衣机里,经过客厅时发现沙发上的软垫歪着,差点要掉到地上,他走过去整理,抱着的换洗被单不小心把茶几上的水杯弄倒了。
水杯里装满了水,倾倒出来的水漫过玻璃桌面,从边沿往下流,流到地上,蔓延开来。
许昼赶紧拿来拖把,为了彻底清扫干净,他稍稍挪开茶几,竟看见里面躺着一个黄皮文件袋上。
许昼弯腰捡起文件袋,想了会儿,想起来这是几天前余漾夹到他书里忘记带走的,当时他让他帮忙丢了,不过在那之后他接了导师的电话,聊了很久就给忘了。
原本文件袋被他放在了茶几上,大约放得太靠近边沿,不知怎的掉到地上,又被他踢到茶几下面了。
文件袋薄薄的,已经被水浸透了,最靠近文件袋表面的那张推荐信隔着黄纸,显出隐约的字迹。
许昼只看了一眼,刚好看到最后一行字,“综上,我代表Z市美术协会,推荐Z大美院学生余漾到贵校攻读油画专业。”
贵校是哪个学校?
许昼往上看,看见了,又拿出手机百度列宾美术学院。
世界四大美院之一,很好的学校,很适合余漾的学校。
这封推荐信也很有分量。
余漾为什么不试试?而是直接让自己扔了?
许昼看向卫生间的方向,淋浴的声音停了,余漾马上就会出来。
文件袋里面的东西都打湿了,要是不取出,马上会黏在一起,失去原本的效力。
他解开文件袋,把湿掉的推荐信和其他几份文件平铺在桌面,简单扫过去两眼,明白个七七八八了。
看来那天找余漾的老师并不是要介绍他参加比赛,而是要推荐他去国外读书。
余漾为什么要撒谎?
作者有话说:
来啦!
感谢这几章给我投营养液和地雷的宝贝!
爱你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