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
余漾顺从地接话, 伸出拇指替许昼擦掉额头上的铅灰,蜷曲的手指自然地靠在许昼脸颊,冰冰凉凉,几分刺激。
许昼揪住他手腕, 扯下来, “我自己擦。”他用手背胡乱抹了两下,径直朝门口走去。
余漾抓起背包, 快速跟上, “一起啊。”
余漾赖着许昼去了小吃街,吃过夜宵又非说要去崇明湖赏湖, 在那儿缠着许昼掰扯半小时,这才回了寝室。
走到寝室门口,一如既往听见周正宇的叭叭声, 他打开门, 发现周正宇拉过椅子, 和陆衍舟坐得很近。
“你回来啦。”周正宇打了个招呼,又转过头,满脸不耐烦, “陆衍舟,已经十点了, 你还要看?洗洗睡吧行不行?”
“……”
“你知道你为什么近视吗?绝对是看书看的, 我奉劝你一句, 不要再看书,指不定哪天直接瞎了。”
陆衍舟看向他,面无表情, “下一页。”
周正宇狠狠回望他, 又垂下头, 将手里的书重重翻过一页,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陆衍舟垂眸,提醒道:“轻点,小心翻坏了。”
“坏了就坏了!”周正宇赌气。
他右手托着书,托了两小时,早已疲软,左手还要在旁边随时待命,用来翻页。
“这些书都是用你的学生卡借的。”陆衍舟不咸不淡说了句。
“啥?”周正宇想了想,懊恼地移开视线。
对哦,他用他的学生卡借的书,损坏了或是超时不还,扣的都是他的钱,“是我借的又怎样?反正你去还,翻坏了也是你赔。”虽然说得理直气壮,他还是放缓了翻书动作。
余漾在一旁挑了挑眉,好笑地问,“怎么转头成了自动翻书机?”
周正宇叹了口气,自夸道:“没办法,他动不了,我又心地太善良……”
余漾附和一句,“那倒是。”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忽然想起明天的安排,又问:“对了,去景云山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景云山就是Z大对面的4A级景区。
“景云山?你和许大佬要去景云山?”周正宇一下来了兴趣,“景云山我熟啊,去过十几次了,你们走健身步道,还是坐索道?”
余漾:“你觉得呢?”
“不建议健身步道。”
“我以前跟朋友走步道,上到山顶足足花了五个小时,下山时腿都打颤,差点就滚下山了,第二天……”
手肘被戳了戳,周正宇没回头,搭在书边的手下意识翻了一页,接着说,“第二天躺了整整一天,后面三天都不能正常走路,那酸爽简直了,从那以后我都坐索道。”
“那肯定坐索道。”
余漾凝神想了会儿,嗓音低了几度,“索道…高吗?”
“高啊,怎么不高?直接从山底升到山顶,垂直高度一千多米,升到索道连接处,车厢还会抖两下,跟要掉了似的,”说到这儿,他咧嘴笑了起来,“我上次去,车厢一个女生尖叫了一路,我出了车厢直接耳鸣。”
余漾抬了抬眼皮,神情微变。
“反正不恐高就没事,”周正宇随意问:“余漾,你不恐高吧?”
余漾对上他的目光,思虑良久,吐出一个字,“不。”
周正宇松了口气,摆手道:“那你完全不用担心,最好啊许大佬恐高,到时候你还可以正大光明把他搂在怀里,摸摸他的头,拍拍他的背,啧啧,想想就浪漫……”
“是嘛?”余漾没什么底气。
“当然啦!”周正宇兴冲冲地说,“趁他害怕,展现你的……”手肘又被戳了一下,周正宇烦躁地回过头,“陆衍舟,你到底还要看多久!”
陆衍舟盯着末尾那几行字,淡淡道:“最后一小节,没多少页,看完不看了。”
话音刚落,书被啪一声合上,陆衍舟侧头,语气不太和善,“你干嘛?”
周正宇站起身,“我干嘛?我他妈上个厕所行不行啊?”他一边走一边嘟囔,“不过手贱推了一把,老天爷直接赏我一个大爷伺候,明明摔的是你,我怎么觉得遭罪的是我?”
陆衍舟目光追着他,直到阳台,紧抿的唇角闪过一抹极为隐匿的笑意。
余漾凑巧看见,颇为诧异地扬眉,随即看向他吊着的两只手,试探道:“这都第三天了,你打石膏的右手臂没好,左手也没好吗?左手不就是擦破皮,还没结痂?”
陆衍舟自如地挥了挥左手,十分坦然,“早好了。”
“不过…逗他太好玩。”
意料之中,余漾轻笑一声,“小心被他发现,在你耳边念叨一晚上。”
陆衍舟听着门外动静,周正宇不知道又在碎碎念什么,他无所谓道,“他什么时候话少了,耳朵早听出茧子了。”
周正宇洗了手,进来问,“你们刚才说啥呢?我没听清,说什么好玩来着?”
余漾抿了抿唇角:“我先去洗澡。”
周正宇愣怔两秒,又坐回陆衍舟旁边,“到底什么好玩?”
“没什么。”陆衍舟盯着桌上的书,“翻开,我要看。”
周正宇狐疑地瞅了他一眼,慢吞吞翻开书,又往后一看,发现这一小节就剩五页,总算要翻完,他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室内空气都清新不少。
但一旦侧头面对陆衍舟那张面瘫脸,他又窝火不已,忙收回目光。
第二天,余漾起了个大早。
入了冬,被窝的吸引力与日俱增,周日又没有课,所以当余漾推开阳台门,看见正在洗衣池上拨弄颜料的周正宇时,呆滞片刻,怀疑自己眼花了。
他揉了揉眼睛,再抬眸,发现周正宇脸上挂着跟他一模一样的惊讶表情。
周正宇:“你起这么早?”
余漾敛眸,把他推开一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洗脸,“我去找许昼。”
许昼了然,“懂了,起这么早打扮。”
水开得有些大,落到白瓷砖台上,噼里啪啦一阵响,余漾正要调小,周正宇抢他一步,又说,“小声点,别把陆衍舟吵醒了。”
余漾匪夷所思地看向周正宇,嗓音透着清晨的喑哑,“你还挺在乎他。”
“在乎个屁呀。”周正宇忙反驳,又解释,“我怕你把他吵醒了,我没法下手整他。”
果然是冤家,余漾在心里想。
他就着细小的水流洗脸,直至彻底清醒。
一旁的周正宇选出黑色和红色的颜料,放在调色板上搅拌,很快,两种颜色混合成红棕色,他压低声音,愤恨道:“被他制裁这么久,我得让他知道小爷我不是吃素的,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气。”
余漾瞧了眼,叮嘱一句,“别玩太过。”
周正宇连连点头,“这你放心,我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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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漾在教工食堂吃过早饭,绕着崇明湖走了一圈,眼看过了九点,才给许昼打了电话。
“喂——”许昼音色缱绻,听着像还没起床。
“还没起?”余漾轻声问。
那头传来水流声,许昼清了清嗓子,“起了,干嘛?”
什么?余漾语气有些急了,“你忘了昨天答应我的?说好了你今天得跟我约…跟我一起做实践作业。”
那头愣了一下,“好像是。”
“余漾,我昨天忘了跟你说,我觉得我们不用出去,我们还不如做问卷,收集情侣们的真实反馈,这样的话……”
“不行不行…”余漾没想到许昼这时候还打退堂鼓,“昨天你答应了跟我出去,今天反驳无效,快点下来!”
“你已经在下面了?”许昼问。
余漾嗯一声,沉吟道:“等了有一会儿,现在要冷死了!”
“许昼,快点下来好不好?湖边真的特别冷。”
许昼犹豫着,丢下两个字,“等我。”
电话被挂断,余漾转身背靠着栏杆,远远看向许昼公寓的阳台,没忍住,笑得有些张扬。
十五分钟后,许昼从单元楼口出来。
他穿了一件宽松的蓝灰毛衣,米白卫裤,头发睡得有些蓬松,随着他的步伐上下晃动。
余漾看着他,自然而然想到方才打通电话后,他开口那股慵懒劲儿,心里莫名一阵柔软。
许昼走近,蹙眉扫了他一眼,“你今天好像……跟平时不一样。”
余漾面目平静地理了理夹克的领口,努力憋着心里那点得意,“有吗?不会啊。”
许昼:“你头发竖起来不好看,下次别这样了。”
“啊?”余漾黑脸,“许昼!”
许昼立马转身往前走了,瞧着步伐有些轻快。
出了二号门。
“你什么打算?”许昼拿出手机,看他在备忘录里做的表格,“我分析了其他同学的作业,大多是找了几个寻常的约会方式谈感受,有的会从好几个方面评分……”
余漾点头,“我知道,我们先做第一步。”
“第一步?”
“第一步肯定是约会嘛。”
余漾带着许昼往前走。
花市门口,巨大的烫金牌匾下面。
许昼仰头看了眼,迅速垂下,“余漾,我对花没兴趣。”
余漾面孔凝滞,怎么还没开始就翻车了?
须臾,他挤出一丝微笑,顺势拉着许昼转了个方向,“真巧,我对花也没兴趣。”
“我听说周末二号门不好打车,想着这边好打一点……”他站在马路边,刚一挥手,立马来了辆出租车。
余漾推着许昼进去。
前排师傅回头问,“去哪里?”
“景云山,”余漾顿了一下,“坐…坐索道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咱们就是说到底谁恐高,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