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希哈这一胎怀得并不十分辛苦, 许是因为她身体好又有金手指相助的原因,像前期的孕吐后期的腰酸腿疼之类的苦楚都没有什么感受。

  不过虽然□□上没受到太多折磨,但情绪上却十分多变, 折腾得身边人人仰马翻, 重灾区就是康熙父子三人。

  康熙从不知道女子怀孕竟然是这么折腾人的事情!

  乌希哈平日里虽娇气些,但却一向很识大体,对孩子们的学业一向是很支持的。

  结果怀孕之后每天都要看见两个孩子,但是保成的作息时间和她完全合不上, 但她不依, 还哭闹着说他给孩子们安排的课业太繁重了,控诉他虐待孩子, 还说孩子们起得那么早,睡得还晚, 以后肯定长不高的。

  反正是闹着他改了上书房的规矩, 学五休二, 每天只学三个时辰。

  他打算这套作息用到乌希哈生产,就当给几个孩子放个假轻松轻松, 等乌希哈生完了他就立刻改回来。

  还有的时候看见他乌希哈就开始生气,还掉眼泪埋怨他叫她生孩子,结果白天还一副不乐意看见他的样子, 等到晚上的时候就哼唧唧地要他陪着睡。

  白日里她嗜睡,还喜欢把小六搂在怀里睡, 最好再有保成在另一边读书,然后也陪着她睡。

  总之黏人得紧, 他和两个孩子必是要有一个时刻陪着的。

  更不必说半夜里伤春悲秋把他叫醒, 这个苦倒是也只有他在受了。

  其他的折腾人的行为包括且不限于想吃不在时令的东西, 吃不到, 大哭!

  逼他和保成胤禛两个吃他们不喜欢吃的东西,他们犹豫了,大哭!

  怕孩子生下来太丑,大哭!

  ……

  最叫人好笑又无奈的是,她情绪不稳的时候折腾了一番他们还不曾有什么意见,等她自己缓过来之后,她自己就要羞愧的红了脸,一个劲道歉自己折腾人的行为。

  就这么折腾到康熙二十年六月二十八日乌希哈生产那天,保成和胤禛兄弟两个别说伤心失落担心额娘会不会不爱他们了,只恨不得这个小崽子立刻蹦出来,和他们一起同甘共苦。

  说回康熙十九年年节。

  乌希哈已经怀孕四个月,肚子倒还没显出来,只是比起前三个月,长得速度快上很多,胸部却有些局促。

  针线房来人给乌希哈量尺寸改胸围的时候,派的是两个有经验的老嬷嬷,她们量完乌希哈的肚子后对视一眼,有了数。

  “娘娘的吉服奴婢带回去抓紧改改,后日便命人送来,娘娘尽管放心。”

  乌希哈苦恼的低头看了看,“那边有劳两位嬷嬷了。”

  待两个嬷嬷离开永寿宫后,那个圆脸嬷嬷笑着说,“看来咱们还得改改那套衣裳,原先得到淑妃娘娘有孕的消息时,我就特意留了空,但今天再一看,还得再仔细改改。”

  那容长脸嬷嬷也称道,“难怪皇上独宠淑妃娘娘,就咱们两个经手了多少主子的衣裳,论身段,淑妃娘娘也是数一数二的了,那腰身,我打后面看了是一点没有怀了孩子的模样,一掌半了不得了。若是皇上,恐怕一掌就能得了。”

  圆脸嬷嬷唾了她一口,“你个老货,嘴里没个遮拦了还,主子也是你能编排的?不过你说的也是,但我觉得淑妃娘娘身段好、模样好、性子也好,这几年我可从没听人说过淑妃娘娘不好的话,就咱们针线房伺候了这几年,可从来都只听说人家客客气气的,也难怪皇上眼巴巴地从半年前就叫咱们瞒着娘娘绣皇贵妃的朝服。”

  两人又是一番感叹淑妃的得宠和康熙的用心。

  年节大宴,乌希哈既是妃嫔最高位,又深得皇宠,如今好育有子嗣,自然是全场最瞩目的焦点之一,尤其是皇上时不时嘱咐梁九功几句,淑妃的桌子上就多出几道菜。太子和六阿哥两个孩子也是时不时派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去淑妃身边转一转。

  叫众人不免有些酸言酸语,淑妃倒是好手段,笼络了皇上还不够,如今有了亲生子,竟然还将太子和六阿哥笼络在身边。

  亦有人打着算盘,用野心家的想法揣度着乌希哈和保成胤禛之间的关系,妄图寻隙离间,从中谋取功劳。

  殊不知早在自己确诊怀孕的时候,乌希哈就已经叫了她额娘进宫,带话给家里,莫要想些不该想的东西,只守着眼前有的,往后自然少不了一家子的荣华富贵。

  至于赫舍里家会不会又什么想法,自有她父兄去和索额图交涉。

  无奈她千防万防,防住了保成那一头的问题,胤禛这边却爆出个大雷。

  “启禀娘娘,奴才今儿跟着阿哥去梅林给您摘梅花,有两个小宫女说了乌雅废妃的事,叫阿哥听见了,只是阿哥就带了奴才一个,奴才无能,没能抓到人。”

  乌希哈难得沉了脸,却没追责小太监没抓住闲言的小宫女的事情,只是追问着“六阿哥可说了什么?”

  她一双眼紧紧盯着小太监,身子不自觉前倾,抓着椅子把手的手上也显出了青筋。

  那小太监想了想,“阿哥倒是不曾说什么,仿佛没听见一样。”

  乌希哈松了口气,一手覆在小腹上,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你再细细将那两个小宫女的话给本宫复述一遍。”

  那小太监迎了声是,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乌希哈越听越气恼,这背后的人是想做什么,话里话外都是她想夺了胤禛,设计陷害佟妃和乌雅氏的意思,何况还明明白白地说了胤禛是乌雅氏的孩子。

  “你去将小阿哥带来。”

  乌希哈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一手支着额头,一手覆在肚子上。

  没一会儿又叫连翘送了盏白开水进来,滴了一滴灵液喝了下去脸色才回转过来。

  胤禛过来的时候,乌希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有没有听懂那两个小宫女的话,不料胤禛撇了撇嘴。

  “额娘,您别担心,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生的孩子了。”

  乌希哈大惊,她虽然从来没想过瞒着这事,但也绝不是在胤禛还这么小的时候,把这样的事情告诉他。

  她表情十分严肃,只以为是永寿宫出了吃里扒外的人,毕竟胤禛年纪小,大多时候都被她拘在永寿宫里。

  “胤禛,告诉额娘,是谁告诉你这种事情的?她就是在骗你,你就是额娘亲生的孩子。”

  胤禛心里暖暖的,摇了摇头,“额娘,您别骗我了,我早就知道了。”

  又用神秘兮兮的语气炫耀说,“我可是个天才好不好,我一出生就记得事情了,虽然那个时候小不懂事,但是发生过的事情我都记得。以前在佟妃娘娘哪里的时候,奶娘老是给我洗完澡后光溜溜地放在窗口,然后我就生病了,特别难受。”

  乌希哈没想到是这样的缘故,一时间有些怔愣。

  等听到胤禛说自己都记得小时候是怎么被奶娘弄生病的时候,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把胤禛搂在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她的胤禛,他那么小,该有多害怕啊!

  乌希哈回想着当初听来的那个奶娘的招认,前前后后将近十次的迫害,当时她只愤恨佟妃不做人,心疼胤禛遭罪。

  可是今天,胤禛这么说,就是在往她心尖上扎针啊!乌希哈揽着胤禛,眼泪一滴一滴打在他的肩膀上。

  胤禛突然满心委屈,好像那些日子里的惶恐害怕、愤怒绝望都有人知晓,有人心疼,就好像找到了能为他做主的人。

  他一句一句向乌希哈告着状,并没有嚎啕大哭,可是每一句带着哭腔的话都叫乌希哈心碎。

  乌希哈恨恨地拍着他的后背,却舍不得使力,“你个死孩子,平日里和我作对机灵的很,早也不知道告诉我。”

  早些告诉我,我又岂能让佟佳氏在慈心庵里安然的受着佟家的庇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逍遥自在的吃斋念佛。

  乌希哈的眼里闪过恨意。

  胤禛感受着后背和额娘语气截然不同的力道,明明眼睛还带着眼泪,却笑得弯弯的,像小猫一样蹭了蹭乌希哈。

  不过说到慈心庵,还有另一个人。“那你记得你的生母吗?”

  胤禛没说话,这辈子的他其实不该记得的,可是怎么能不记得呢?他也不是真的出生才记事的。

  那些年的冷眼相待,那些年的心酸痛苦,都是这个生了他的女人给的。

  胤禛闭了闭眼,一向幼稚的脸上浮现出了自打进入永寿宫后消失已经的成熟沧桑,头脑也前所未有的清明。“我不记得她,我只有额娘一个额娘。”

  乌希哈没有注意到胤禛语气的异样,她盘算着该怎么和胤禛说乌雅氏的事情。

  不管乌雅氏为人如何,至少对于现在的胤禛来讲,她给了他一条生命,又没做过什么切实伤害他的事情。小孩子对母亲总是抱有天然的亲近的,她也不愿意让胤禛知道她的生母是个不堪的人。

  “胤禛的生母她因为犯了一些错误,所以被你皇阿玛罚去和佟佳氏废妃一起念经去了。但是胤禛不用担心,从你被送到永寿宫,额娘就有让人照拂你生母。等你长大些,若是想见她,额娘就让你去见一见,现在你太小了,那个地方有点远,额娘不太放心。”

  让人照拂乌雅氏倒是真的,毕竟她的罪名是算计皇帝,谋取天家血脉。这对于乌希哈来说,反感的程度远不及佟佳氏对小孩子动手,所以考虑到胤禛,她还是让人对乌雅氏照拂一二,别克扣她吃穿用度,别刻意磋磨人。

  毕竟,甄娘娘的甘露寺之行确实很折磨人,她当年也有被狠狠虐到。

  胤禛没什么反应,只是等乌希哈说完后,重复了一遍,“我不记得她,我只有额娘一个额娘,我是额娘的儿子。”

  怎么会还想去看她呢?额娘已经帮他周全好了,不短她吃喝,不叫人磋磨,只是没有她心心念念的荣华富贵罢了,也算是他这个被放弃的儿子的一个小小孝心和报复了。

  乌希哈只当他对生母还没有概念,太过依赖她,只想着叫人照拂一二,若是胤禛长大后去看,也不至于太过不堪。

  至于佟妃,乌希哈叫来小夏子,吩咐一番,自有人明会上意,让佟佳氏虔心念经祈福。

  慈心庵是内务府和宗人府的地盘,有小夏子去给内务府传话,那些人精自然知道该给谁面子,至于宗人府那边,简亲王和她不熟,但是她可以请人和简亲王妃熟悉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