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谷大战。
这四个字宛如潘多拉盒子的钥匙,打开了虎杖悠仁隐藏在大脑最深处的记忆。
蔓延的红色,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残肢断臂。
坚实的地面一点一点化作绵软的血海,半掩藏在血水中的是一个又一个白色骷髅,一红一白,在虎杖悠仁眼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虎杖。”
身后有谁在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虎杖悠仁动作迟缓地转过身,钉崎正站在他身后,脸上挂着清浅的笑。
见虎杖悠仁看过来,钉崎双手叉腰,一副生气的模样,“你到底去哪里了啊?这么久都没有回高专,你知不知道我们等你多久了?”
“怎么,呆愣愣的样子?”
“在装傻吗?”
钉崎愤怒的声线上扬,虎杖悠仁下意识地就摆手,“不是——”
下一秒,钉崎头部逐渐渗出宛如野蔷薇般的血液,微笑变成隐忍痛苦的神情,她的嘴一张一合,手挣扎着朝虎杖悠仁伸去,可是,脚底踩着的血液顺着钉崎的脚踝上沿,直到侵袭了整张脸。
最后,她双目失神,整个人倒在了血海中。
虎杖悠仁抬起的手还停在半空,他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点声响都发不出来。
“喂!虎杖!”
伏黑站在不远处,他身上还穿着高专的制服,很不耐烦的样子。
“你不是跟五条老师去买毛豆味的喜福久吗?怎么还没出发?”伏黑单手插在口袋里,“如果天黑之前你还不回来,小心被钉崎骂,到时候我可不帮你!”
“啊——”虎杖悠仁本能地往伏黑的方向走了几步,他的瞳孔不自觉放大,嘴巴大张,似乎要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怎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伏黑感觉胸口一疼,嘴巴里便吐出一大口鲜血,他身体不稳地倒在血海中。
双手撑着地,仿佛要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然而,席卷而来的血海整个像只严实的茧完完全全包裹住伏黑,接着,便了无生息。
“伏、黑。”
虎杖悠仁感觉到心脏的部位无尽放大的疼痛,颈后的纹身也传来窸窣的移动声,可是,他没有在意,只是踉跄着向前。
然后,一只手倏地捏住了虎杖悠仁的肩膀。
回过头,七海建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虎杖悠仁身边,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注视着脸色惨白的虎杖悠仁,“怎么了?我看你身体似乎不太舒服。”
“娜、娜明。”
虎杖悠仁吐字困难地伸出双手搭在七海建人的肩膀,心脏的地方正抽痛着,仿佛有谁在一点一点用弯刀在生割他胸口的肉。
快逃。
越是想要开口说话,却越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虎杖悠仁眼角已经涨红,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他竭尽全力地想要将七海建人推离开这个满是血腥味的空间,但是,后者双腿仿佛是被什么缠绕住深扎在原地,动弹不了分毫。
“怎么?该不会是你那个无良老师又教了你什么没用的东西吧?”七海建人冷哼一声,“真是的,无良教师吗?”
他看向已经开始浑身发抖的虎杖悠仁,“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啊。”
话音刚落,七海建人抬起手,捂住突然间流血的左眼。
猩红的血液从眼眶里一点点慢慢流出,最后滴落在虎杖悠仁干净的制服上。
“弄脏了你的衣服,真是抱歉。”
七海建人笑了笑,血海形成一条条纤细的藤蔓从腿根开始,最后完全侵蚀了他。
“her!”
东堂的声音。
“鲑鱼。”
狗卷棘的声音。
“虎杖!”
顺平的声音。
“……”
“虎杖!”
“虎杖!”
四面八方传来接二连三的呼喊声,最后蜂拥而至,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虎杖悠仁捂住剧痛的胸口,目光环顾四周。
不知何时,红色的液体中逐渐浮现出一具又一具熟悉的面庞,他们身上全部带着血,嘴巴嚅动着,只叫着一个名字。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虎杖悠仁有些呼吸不畅,他半跪在地上,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嘶吼出来。
那些躯体一个又一个地攀上虎杖悠仁,直至完完全全地将对方全部淹没。
鼻尖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虎杖悠仁手指动弹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挣扎。
好痛苦啊。
真的好痛。
为什么会这样?
干脆就这么去死吧。
“——喂!小鬼!”
“给老子清醒一点!”
声音从耳边直击大脑。
周围的一切猛地转换,那一副副身体也忽然消失。
几近被黑暗侵蚀的虎杖悠仁浑身上下出了一身冷汗,他双腿无力地瘫软在地。
“哼,也就你会中那家伙的幻境。”宿傩高高坐在骨头椅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还在喘着粗气的虎杖悠仁。
“看起来,你已经完全想起来了。”
宿傩坐直身体,动作间传来清脆的锁链声。
虎杖悠仁意识还有些不清地看向宿傩。
后者身后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在瞳孔深处蔓延出几条坚实的锁链,牢牢地缠在了宿傩的颈项和四肢处。
就好像,虎杖悠仁随手放置在口袋里不完整的人形晶体一样。
“原来是这样。”虎杖悠仁强撑起身体,他挪动到宿傩面前。
之前还无法靠近的地方,此时已经能够完全触碰。
虎杖悠仁在距离宿傩几步之远的地方坐下,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宿傩系在脖子上的锁链,“我还以为,暗中监视我的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想杀死我。没想到,根本就不是这样。”
“人形晶体是为你准备的容器。”虎杖悠仁将缺少三块晶体的碎片放置在宿傩脚边,他呐呐道:“那个人原本打算让你脱离我的身体,等你进入新容器的时候,再将你杀掉。”
“只是,夏油杰的加入让整个计划全部打乱。”
“这个时候,我的记忆恢复,你的容器应该已经集齐了,只要那个人透过我的心脏将你从我身体内拽出,所有问题都引刃而解了。”
“原来世界无法杀死你,便换一个世界。”
虎杖悠仁低头抚挲着地上似乎急速流动着血液的人形晶体,“原本是这样。但是现在,容器还差三片,因此,那个人只能放弃我。”
“哼,说到底,你还是成为了我的陪葬品。”宿傩讥笑,“能让那个老师吃瘪,算上来,我还是赢了。”
“我还有能力啊。”
虎杖悠仁歪头看向宿傩,他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仿佛是初进高专时,没有经历一切的那个毛头小子。
宿傩一言不发,他撑着下巴,视线落在突然出现在虎杖悠仁身后的那只眼睛,巨型的瞳孔里浮现一把闪着寒光的镰刀,刀刃的尖端高高举起。
虎杖悠仁换了个坐姿,他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因为刚刚的动作,自己胸膛的部位已经完全暴露在了镰刀下,他慢悠悠地说道:“你看,这个看起来就像血一样,是不是?”
给人形晶体翻个面,虎杖悠仁低下头,透过地面上荡漾的血水,他很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身后的那抹寒光。
“不够的地方,用血来凑不就行了?”
也就在那一瞬间,刀刃刺进了虎杖悠仁的心脏。
虎杖悠仁一张口,滚烫的血液就吐在了那枚晶体上,他吃痛地看向始终面无表情的宿傩,嘴角上扬。
“不存在的记忆。”
※※※
“——悠仁!!!”
五条悟赶到的时候,就看见虎杖悠仁站立在那里,脸上带着笑,胸口处没有伤口,却往外流着血。
呼吸一下子就停滞了,五条悟没有丝毫犹豫,他一瞬间就转移到虎杖悠仁身边,一手扶住了即将瘫软在地的虎杖悠仁,另一只手直接对上似乎也没回过神来的夏油杰。
“苍。”
“什么?!”
短短几秒的时间,周遭的泥土都崩塌殆尽,而夏油杰也被弹出几十米之外。
束缚着卡卡西的泥土墙也尽数变得稀碎,失去支撑的卡卡西直接从半空中掉落。
“卡卡西老师!”
后头赶来的漩涡鸣人抬眼就看到昏迷的卡卡西即将淹没在碎石下,来不及细想,他几个翻身,和鹿丸一起飞速赶到卡卡西身边,架起对方就往一侧的树干躲去。
“轰!”
自五条悟周身往外蔓延,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
被打飞的夏油杰穿透十几棵树后,就这么口吐鲜血瘫软在地,没等他缓过气,身体陡然又被一股强劲的力量给拉扯过去!
“羂索!!!”
五条悟手指死死掐住四肢已经断裂开来的“夏油杰”的脖子,而后者原本放置在臂弯处的晶体正巧跌落下来,和染着虎杖悠仁血的人形晶体融合在了一起。
“五条、老师……”
从宿傩领域里离开的虎杖悠仁抓住震怒的五条悟的衣领,失血过多的他努力将手里的碎片抬起,往五条悟那个方向推去。
“悠仁、悠仁,你别说话,老师立马给你去找医生。”
向来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无所不能”的五条悟第一次慌了,他单手抱起虎杖悠仁就要往来时的方向走。
虎杖悠仁摇头,他指了指后颈,原本的黑色纹身早就已经移动方向,直接在他胸口的地方烙下印记。
拥有宿傩的虎杖悠仁自我恢复能力不弱,只是在纹身的影响下,血流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严重。
“老师,你别生气啦。”
虎杖悠仁抬起手,揉了揉五条悟的头,笑了笑,“我们回去吧。”
与此同时,世界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