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悠仁身上有股太阳的味道。

  很干净。

  五条悟半倚靠在虎杖悠仁身上,耳边是对方清浅的呼吸声,他有些出神地盯着不远处舔舐在干柴上的火焰。

  记忆中,似乎也有一个人站在他面前,冲他挥手,嘴里在说着些什么。

  “——五条悟。”

  不,不是五条悟。

  是更为亲切的称呼。

  五条悟看着不断跳动的火苗,忽地,他停顿一秒,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

  背后有什么东西正像吞噬的巨洞在向他一步一步逼来。

  五条悟下意识地就要用手肘往后面温热的物体砸去。

  然而,对方的速度比他更快,那人一把掀开五条悟,翻身一跃就坐在了他身上,在五条悟要攻击的刹那,瞬间就伸出双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虎杖——”

  “悠仁”两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五条悟定眼就看到虎杖悠仁眼睛里泛着猩红,额间、鼻梁以及眼角处都显露出黑色的花纹。

  “两面宿傩。”

  五条悟双手搭在两面宿傩的手上,他的眼神立即冷了下来。

  两面宿傩嘴角不住地上扬,掐住五条悟脖子的力度稍微加大,他无比兴奋地看着原来不可一世的五条悟眸色冰寒地躺在地上,就像只完全失去攻击力的猫咪一样。

  “嘻嘻嘻嘻……愉悦、愉悦!”两面宿傩眼眸里泛着奇异的光芒,“五条悟,没想到有一天你的警惕心会降到和小鬼一样的白痴程度。”

  五条悟眼睛微眯,天蓝色的瞳孔宛如水晶一般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亮着奇异的光泽,身体里残留的咒力凝聚在手心里。

  两面宿傩只觉得手臂一热,手腕的地方很快变得通红,“看你这蠢样子久了,我都差点忘了你是五条家的人了。”

  就在这时,五条悟腰部上顶,双腿便一脚踹上了两面宿傩的腹部,趁对方不注意,他动作敏捷地侧身从两面宿傩身下铲滑出去!

  再下一秒,五条悟和两面宿傩的动作便完全反了过来。

  五条悟从两面宿傩身后绕过,跳动着咒力的手眨眼间就附上了对方颈项上,而后手下一个用力,便死死地压着两面宿傩按在地面上。

  就算被压制住,两面宿傩也游刃有余,他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我倒是没想到,面对小鬼,你还能下得了手。看来,我的推断没错。”

  瞳孔转动,视线瞥向脸上没什么表情的五条悟。

  “你果然不是原来的那个五条悟。”

  “什么意思?”

  “嘻嘻嘻嘻……你不是最强的吗?你为什么不知道?”

  面对两面宿傩挑衅的话语,五条悟没有动怒,他只缓缓松开手,旋即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两面宿傩慢悠悠坐起身,双手活动筋骨般左右扭动着,泛红的手臂立即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明明是同一张脸,但散发出来的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五条悟后退一步,目光落在已经懒洋洋盘腿坐着的两面宿傩,他语气冷淡地开口道:“说吧,你知道什么。”

  “真是可笑。”

  “什么?”

  面对五条悟的质问,两面宿傩不语,他只是一手撑着下巴,嗤笑看着在力量上削弱不少的五条悟。

  虽然现在就能把五条悟给杀了,但貌似要回到原来那个世界,这个人的存在必不可少。

  不过,现在的五条悟还真是受了小鬼不少影响啊。

  弱小。

  白痴。

  两面宿傩饶有趣味地看着五条悟忽然低头在地上翻找着些什么,然后——

  “啪!”

  “???”

  两面宿傩猝不及防地被一根粗壮的木头砸了个正着,而跌落下来的木材刚巧掉在熊熊燃烧的火堆里。

  “加柴。”莫名感觉很不爽的五条悟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手上的木屑。

  一点都没变,还是原来那个恶劣老师的芯子!

  两面宿傩揉着脸,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使用力量。

  因为五条悟刚刚那干净利落的一击,沉睡在体内的虎杖悠仁有要苏醒的趋势。

  两面宿傩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了,他打算直入正题。

  毕竟,如果他猜测得没错的话,他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出现了。

  “你知道你身体里面有股力量在影响你吗?”

  两面宿傩转过头,和五条悟四目相对。

  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动弹一下,五条悟一言不发地看着笼罩在橙黄火光中的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抬起手,指了指头部,“在你脑子深处的地方。”

  对上五条悟犀利的目光,两面宿傩接着说:“小鬼记忆残缺,可这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记得。”

  “我在小鬼体内看到过,他的记忆就像是一卷胶带被完整地剪成一片一片的,然后有人从中抽了好几片,等到恰当的时候,又将碎片重新塞入。所以,小鬼发动力量的时候,只能根据记忆里残留的记忆痕迹来使用能力。”

  “换句话说,就是记忆的回归,象征着力量的使用。”

  “可是,你不一样。”

  两面宿傩伸出拇指和食指,他闭着一只眼,手指正对着变小的五条悟,“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只是单纯的身体变小了,而记忆完全不受影响。”

  “不——”

  “不可能对吧?”

  两面宿傩打断了五条悟的话,他收回手,“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你都能使用你之前拥有的力量。”

  “如果你是十几岁的五条悟的话,你根本还不会使用这些力量。”

  “所以,我猜测,有人故意压制住了你大脑的记忆。”

  “类似于咒力压制或者是诅咒。”

  “诅咒?”五条悟沉吟出声。

  眼睛感觉越来越沉,可是体内的虎杖悠仁并没有苏醒。

  两面宿傩使劲撑开眼睛,嘴里断断续续地说道:“总而、言之,你被人做了手脚……你要、快点……有人想借你的力量……”

  “喂!”

  五条悟眼见着两面宿傩眼睛一点点沉下去,最后散布在脸部四周的纹路完全消失不见,虎杖悠仁的身体也软倒在地上。

  几步上前,五条悟蹲下身子仔细端详沉睡中的虎杖悠仁。

  平和的呼吸声。

  睡着了。

  五条悟不爽地伸出手想要一巴掌甩醒虎杖悠仁,只是悬起的手在虎杖悠仁脸部上方停留了好几秒,最终他还是冷哼一声收回了手。

  紧靠着虎杖悠仁坐下,五条悟聚精会神地盯着插在火焰旁几近被烤焦的眼睛,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所以说,那个人,到底是谁?

  ※※※

  躲在暗处的奇犽远远地冲小杰使了个眼色,两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后退几步,直到脱离五条悟的视线以外后,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奇犽,虎杖君体内是不是还有一个人啊?”

  即使全程旁观的小杰也还是有些云里雾里。

  奇犽捏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儿,他回头看了一眼五条悟所处的那个方向,“嘛,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但是……”

  “但是?”

  “小杰。”奇犽往前走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一脸认真地凝视着满眼写满困惑的小杰,“我希望你还是不要和虎杖君他们走太近。”

  “欸?为什么?”

  “因为,他们很危险。”

  虎杖悠仁体内有一个名为“两面宿傩”的人。

  虎杖悠仁和五条悟都失去了记忆。

  有一种力量在控制着五条悟。

  这是奇犽听完两面宿傩和五条悟的对话后所能总结出来的所有信息。

  无论是哪一条,对于根本还不了解虎杖悠仁和五条悟的他们来说,都相当于身边的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

  小杰兀自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他上前几步,和奇犽面对面站着,他问:“奇犽,你以前也是不是对我说过,‘你很危险’这句话?”

  “小杰?”奇犽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小杰目光坚定地看着奇犽,“当时你也觉得你很危险,你说你怕我们做朋友,你会害死我,但是奇犽,我不这么觉得。”

  “虎杖君也说过,朋友就是那个会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

  “奇犽,你说你觉得虎杖君和五条君很危险,这样,不就像以前的你和我一样吗?”

  “那为什么现在我们不能像现在的我们一样,和他们做朋友呢?”

  小杰眼睛里盛满了澄澈,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奇犽。

  奇犽定定地直视着小杰好几秒,最终他无奈地抓了抓头发,“真是的,真的败给你了!”

  “所以?”小杰满含期待地看着奇犽。

  奇犽转身往前走,“还能怎么办?只能听你的了。”

  “好耶!奇犽你最好了!”小杰上前一跳牢牢环住奇犽,左右摇晃着,“那我们现在赶紧回家和米特阿姨打个招呼,就来找虎杖君他们!”

  “来,奇犽!快比比谁先回到家!”

  远远看着小杰远去的身影,奇犽颇为无奈地摇摇头,而后一笑,紧追其后,“小杰,你给我站住!”

  ※※※

  另一边,被强制性回到虎杖悠仁体内的两面宿傩睁开眼,眼前依旧是布满头颅的领域,只是,在那片血海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