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名叫无心,可真无心?!

  萧羽和夜鸦齐齐唤醒赤王府中四处潜藏着的药人,连带着赤王府的亲兵也在朝正院的方向聚集,门口围住冥侯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跃过他的阻挡来到了秦筝背后。

  “怎么会这么多!”夜幕之下人头攒动,雷无桀惊骇至极。

  “你还问得出口!赶快给我把你手里那家伙制住!”萧瑟头也不回地骂道,手里提着的玄鹤唳天又抖落了几朵妖艳的火花,他看着前方那个即使疯魔也仍旧有说不出的邪魅的和尚。

  他们第一次见这和尚,他从黄金棺材中爬起,邪气横生。

  后来,他们与这和尚结伴,见长弓追命,百鬼夜行。

  大梵音寺前,这和尚传他们武艺,慷慨赴死。却在废去一身功夫后反而悟出了佛门神通。

  这样一个堪称风华绝代,算尽人心的和尚,为什么会成为一个药人?为什么会被人陷害利用?他若想逃,什么地方能拦得住他?他若愿死,谁又能把他变成这副模样?

  只有一个可能。

  他愿意被人利用,刻意让自己陷入囹圄。

  至于他为什么会这样做,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只是按这和尚的性子,一定早就算好了自己的后路。可在这天启城里,能够为他铺后路的人是谁,他能够信赖的人是谁?

  萧瑟眯了眯眸,除了他们自己,还会有谁!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前方鬼气森森的无心和尚,“和尚啊和尚,当初你教我这门功夫,可曾想过有朝一日我会用在你的身上。”

  无心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阿筝,把无心定住!”

  秦筝闻言回头,只见萧瑟把剑和棍子一扔,双手猛地向前钳住无心的手臂,她忍不住惊呼道:“你疯啦!”

  剑也不用棍也不用,真当自己是金身罗汉啦!

  她甩手一招,玄鹤唳天立刻回到手中,一个熟悉的太极图从无心脚下腾升而起,如水般流动的卦文从太极中央飞旋而出,顷刻排列出多种变化,将日月星辰囊括其中。甚至一剑将那清风引来,令自己这边的人顿时感到浑身舒畅,内力狂涌。

  然而这舒畅的感觉只维持了片刻,月白色的剑气将无心团团包裹,长剑嘶鸣,人剑合一,势无不破,秦筝唯恐无心那和尚忽然又用出什么佛门的功夫破了她的定身剑气,一剑接一剑补了好几剑,同时反手将从冥侯身边冲到自己面前的漏网之鱼给掀了出去。

  无心双手被抓,脚下又动弹不得,顿时暴呵出声,想要挣脱开来。

  “无心!”萧瑟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臂,“你名叫无心,可真无心?!”

  那一声质问带着萧瑟的内力,灌入耳中使人振聋发聩,他的眼里紫光流转,仿佛带着某种不可拒绝的命令,“看着我,看看你的心!”

  无心僵硬地抬起头,有些痴愣地看着萧瑟的眼,“我的……心?”

  “他说话了!”秦筝大喜。

  只要有自我意识,就说明无心还有救。

  她一剑荡开试图围上来的府兵和药人,“谁都不许去打扰他!”

  萧羽脸色铁青,夜鸦不是说无心是最完美的作品吗!为什么他还会有自己的意识!

  正想着,一个青灰色的影子就滚到了萧羽脚边,秦筝亦是转瞬就到了他的面前,抡起那二十几斤重的长剑平举着砸了下来。

  萧羽顾不得自己手里什么都没有,只来得及抬手一挡,脚下顿时陷地一尺,强势的冲击下眼前阵阵发黑,仿佛要被这一剑打晕过去。

  “嘿,原来还可以这么用。”秦筝咂咂嘴,玄鹤唳天和松间云鹤外观上看起来无比细长,可重量却有松间云鹤的五倍,她平时背的少抱的多,原来关键时刻拿来砸人也是不错。

  她扬了扬眉,“叫你天天憋着坏,不好好练功,我就追着你屁股打!”

  萧羽气急败坏地挥拳出去,秦筝哪儿能给他打到了,当即抬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将人踹飞了出去,“诶,我早想这么干了!”

  夜鸦来不及趁乱离开,雷无桀的心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从他手上逃走,那起码也得有个剑仙的水平才行。

  秦筝动作利落地卸了他的手脚关节,他们有好多话要问夜鸦,从他嘴里能知道很多有用的东西。

  他们今夜来赤王府的目的,首要的是无心,其次便是夜鸦了。

  萧瑟见无心陷入一种迷茫呆滞的状态,当即摸出三枚细针插入他脑后,无心顿时闭上眼立住不动,他一把将人扛到肩上,看向雷无桀和秦筝,“走!”

  萧羽形容狼狈地站了起来,“萧楚河!”

  “老七,你如今也只有和我这般大吼大叫的本事了。”萧瑟面色冷淡地回过头,“你若是像二哥那样光明正大地和我做对手,我或许还会高看你几分。”

  萧羽扯唇冷笑,“成王败寇,光明磊落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想获胜之后和自己的对手握手言和?

  不斩草除根的后果就是像现在的天启这样内忧外患,永无止境!”

  “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说无益。”萧瑟摇了摇头,转身欲走。

  “站住!”萧羽在背后大吼出声。

  萧瑟没有回头,雷无桀也背起被他打晕的夜鸦,秦筝跟在他们身旁,并不理会。

  直到萧羽喊出了一个名字。

  “月姬!”

  挡在正院门口的冥侯顿时停了下来,几人朝萧羽望去。却见萧羽目光阴冷地看着他们,又或者说是看着他们的前方。

  潮水般堵住正院的府兵和药人忽然朝两边分裂开来,一道紫色美艳的身影从后方缓缓走了上来。

  月姬笑送帖,冥侯怒杀人。

  秦筝第一次见到月姬的时候还为她的美色倾倒了几分,时隔许久,她还是那样美丽动人,只是这分美丽之下却少了几分灵魂。

  送帖的月姬不笑了,但杀人的冥侯却已经怒了,他举起门板一样沉重的金巨刀,割麦子一般砍向周围的人,那些畏惧冥侯刀势的府兵纷纷退避,失去意识的药人呆立在一旁,被冥侯的刀风扫到之后顿了顿,喉间喷出一道血水,立刻身首分离倒在了地上。

  “月姬。”萧羽不痛不痒地喊了一声,“把剑放在你的脖子上。”

  那绝美如天上明月的女子依言提起了细长的束衣剑,架在了自己颈间。

  “还以为瑾宣大监不在,能免一番功夫。”

  雷无桀叹了口气,有些发愁地看向前方屹立不动的冥侯,“现在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萧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雷无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弄懂他的意思。

  萧瑟背着昏迷过去的无心继续走,冥侯猛然回头挡住了他的脚步,萧瑟一手提着无极棍状似随意地一拨,金巨刀的刀风被挡进了旁边的树丛,成片的园木倒了下来。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上去拉了月姬就走。”萧瑟淡淡地说。

  萧羽见萧瑟行事毫无顾忌,顿时怒由心生,当即唤道:“月姬!”

  月姬握紧了束衣剑,就要用力,可束衣剑纹丝不动,甚至朝着反方向退开了。

  雷无桀一拍脑门,“是我傻了。”

  秦筝还在这儿呢,月姬又不是什么了得的高手,御剑术可不是吹的。

  冥侯也反应过来,当即大步朝月姬迈去,秦筝在他身后伸手一抓,束衣剑直接被她勾到手里,她一个转身催动着它朝背后刺去,一剑钉穿了萧羽头顶的发冠,她眯了眯眼,“臭弟弟少说几句,不然今天晚上气死你!”

  萧羽压下胸口险些翻涌而出的气血,眼底一片阴毒,“你们擅闯赤王府,不怕明天我到朝臣面前告状吗!”

  “你尽管去告。”萧瑟背起无心丢下一声冷哼,“你府里这些药人见不得光,你觉得朝臣们知道你一个王爷府里藏了这么多药人会是什么反应?”

  冥侯也趁萧羽不说话的空档把僵住的月姬打横抱了起来,雷无桀扛着夜鸦紧随着萧瑟跃上院墙,秦筝一脚踏上幽蓝长剑,御剑而起,冲气得脸色铁青的萧羽做了个鬼脸,“臭弟弟!”

  一身黑衣的小道姑滋溜一滑,追着几人扬长而去。

  萧羽捏紧了拳头,在一行嚣张而来的人走后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赤王府的亲兵们战战兢兢地走上来,“殿下……”

  “滚开!”天启城中盛传的诗酒王爷如今头发凌乱地披散着犹如厉鬼,他一掌挥开想要靠近的亲兵,“一群没用的东西,废物!”

  一个御剑仙已经够强的了,如今连萧楚河的功力也突飞猛进,这样下去放眼天启城还有谁能拦得住萧楚河登上皇位!

  他攥紧了拳,眼底一片猩红,是时候请出那个人了。

  夜闯赤王府的一行人疾奔回到了永安王府,落地的时候纷纷松了一口气,萧瑟把昏迷的无心和尚往椅子上一丢,“累死了。”

  雷无桀直接把夜鸦扔在了地上,“这个人怎么办?”

  “药人没有命令不会擅自行动,他能操控药人,把他单独关起来审问。”

  萧瑟端起茶盏灌了一杯茶,又看向闭着眼的无心,沉思片刻,“无心就先交给谢先生了,等找到机会叫华锦出来一趟。”

  天将黎明,众人忙碌了一夜,萧瑟长长地舒了口气,唤来徐管家交待了几句便拉着秦筝回到住处。

  徐管家一早备下了沐浴的热水,秦筝换下夜行衣出来,萧瑟已经在另外的房间换洗完毕,正站在屋前望着黎明的天光沉思着什么。

  一双白皙的手环住了青色的长衫,清甜的花香簇拥了上来,娇娇软软的身体贴在背后,“不想啦,该休息了。”

  萧瑟侧过身,揉了揉她白里透红的小脸,“你困了就自去睡。”

  “我不累呀。”一回王府就喊累的不是他么?

  她拉住萧瑟的手,顺便探了探他的内力,可他抽得很快,秦筝眨了眨眼,随后鼓起了脸,“伸手!”

  藏着掖着不让她看,有问题!

  秦筝在脑海里快速回忆他和无心交手时的细节,仔细想着有哪些可能让他受伤的地方。

  眉心被人点了点,小道姑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不跟我讲我要生气的!”

  她说生气就能生气,半点不含糊。

  萧瑟轻咳一声,伸手出去,“不是大事。”

  和他搭边的,哪件不是大事?

  秦筝的手指搭上了他的脉门,分出一股内力在他的经脉里转了一圈。除了老君丹的药效比上一次她查探的时候弱了一点点以外,倒看不出什么。

  坏东西,仗着有颗老君丹肆无忌惮。

  萧瑟仿佛知道她心里在叨叨,伸手把她搂进了怀里,“我惜命得很,不会乱来的。”

  “去、睡、觉。”秦筝哼了一声,纤细的指头戳了戳他的胸口。

  这架势,不听话她怕是要闹。

  萧瑟叹了口气,将小道姑打横抱了起来,秦筝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后小声哼哼着就近抱住他的脖子,瞧见他被几缕垂落的长发遮住的耳鬓,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耳朵,“你就使坏罢。”

  萧瑟抬腿迈过房门,闻言轻轻一笑,“我若真使坏,就不乖乖陪你睡觉了。”

  秦筝起初没听懂,只是看着他嘴角那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蹙了蹙眉,向来敏锐的直觉又一次发挥了作用,“你好像在想什么坏主意。”

  “没有。”萧瑟正了正神色,走到榻前将小道姑放了下来,怀里全是她沐浴后留在身上的花香味儿,比不上蔷薇露那样馥郁娇艳的香气。而是甜鲜轻扬的橙花香,特别适合秦筝。

  小道姑抱起自己的小被子左滚右滚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随后滚进躺下的萧瑟怀里,后者伸手把老实下来的人环住,忽然说了句:“老七身边没人了,瑾宣那样的身份想插手赤王府的事终归不便,按老七的性子,怕是会请来洛青阳。”

  秦筝一怔,洛青阳,冠绝榜首甲,她好像很久没有想到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