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仙,全天下年纪最小的剑仙,十六岁入逍遥天境,如今……她该有十七了吧?

  哪有人会不要脸地这么说自己。

  雷无桀就很是不给面子地摇了摇头,“看不出来。”

  无心叹了口气,“我暂时去不了了,可是那沧海绝境,你们打算怎么去?小真人的剑断了吧?这可是个麻烦。”

  “不然让我外公给她找一把,剑心冢里多的是好剑!”

  雷无桀大手一挥,拿出了剑心冢冢主的派头,“随便挑!”

  萧瑟低头看着睡着的秦筝,犹豫了一会,看向了雷无桀,“也可,去了剑冢之后,你们带她回雪月城。”

  什么?

  雷无桀瞪大了眼,“那你呢?”

  萧瑟舒了口气,“出海。”

  “那可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你……”无心看了眼屋子里的人,“至少带上雷无桀。”

  “我也要去!”司空千落说道。

  “我自然也是要去的。”唐莲轻声说道,且不说萧瑟,他的师父百里东君也朝着海外仙山去了。

  萧瑟摇头,“什么天启四守护,那都是别人强加给你们的身份,不必管我。”

  “青龙守护?你以为我真是为了那个?”雷无桀瞪他,“不过说出来有气势,吓唬吓唬别人。我帮你,只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萧瑟对这两个字眼熟悉又陌生。

  “经历过生死的那种朋友!”雷无桀看着他,眼底满是毅然。

  谢宣开口道:“这一点萧瑟你就无需坚持了,若是你一个人去蓬莱岛,怕是走出不到百里就会被劫到天启了。

  你若是想要重新变成以前的那个你,就接受朋友们的帮助吧。”

  萧瑟微微皱眉,“那……有劳前辈……”

  谢宣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指了指他背后,他转头,那双幽幽的眼睛慢条斯理地闭了回去。

  萧瑟:……

  她不是睡着了么?

  唐莲一手推着雷无桀一手推着司空千落,咳了几声:“那个……我们先出去了哈。”

  谢宣也拉着华锦紧跟着走了出去。

  秦筝确实睡着了,但是周围一圈说话的人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到她要睡觉,所以……她又醒了。

  睡个觉都不安生,坏东西。

  “阿筝……”

  她闭着眼,磨了磨后槽牙,管你要说什么,睡觉!

  萧瑟听着她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哭笑不得地刮了刮她的小脸。

  她这回是真睡着了,可脸上却写了几个大字:跟你没完!

  到了夜里,秦筝醒了,人已经躺到了宽敞的大床上,萧瑟不在,她急忙扫过一圈,发现东西都还搁着,这才放下心来。

  下了床,刚好看到某人推门进来,秦筝立刻卷起被子蒙头躺了回去。

  萧瑟咳了咳,走过去一拍被子,“醒了就去吃饭,再不吃东西你又没力气。”

  原本裹得圆圆的被子当即朝他掀了过来,他无奈地掀开了头顶上绿油油的被面,只看到一只即将迈出门口的后脚,等他走出去的时候,搁在外头桌上的食盒已经不见了。

  他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

  哄好没几天,又把人气到了。

  华锦给秦筝准备了药浴,她真气两度亏空,身体乏得很,泡了两回药汤总算觉得手脚灵活了起来,每天不是在房间里打坐就是在屋顶上打坐。

  谢宣见他们无碍便打算动身离开了,先前赵玉真为了救被暗河和唐门联手围攻的李寒衣身受重伤,李寒衣当场走火入魔追着苏昌河一路到了雷家堡,英雄宴那天又一路追着离开了。虽然后来有雷轰跟着追去,但他还是不放心。

  雷无桀特地小心求问了下赵玉真的下落,那位儒剑仙很是惋惜地告诉他,赵玉真已经应劫而亡,谢宣为了追李寒衣来不及收敛赵玉真的尸身,幸好不知因何出现的国师带走了他的遗体,说是会送回青城山安葬。

  萧瑟本想想个法子让谢宣把秦筝带走的,谢宣只是让他抬头,问:“你看到了什么?”

  秦筝正好坐在屋顶上,发丝在风中轻轻飘拂,那把断掉的长剑就搁在她膝头,闭目静坐,天地合一。

  萧瑟抿了抿唇。

  『你让我带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走倒是可以。』谢宣笑着叹道:“可你让我带个剑仙,怕是出门不到三里地就跑了,我要拦她,还得和她打一架。”

  他看着萧瑟满脸无言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两声,“说起来这位小剑仙还不曾有名号,总不能一直叫她小剑仙,等道真以后长大了这名号唤着就不合适了,可道剑仙的称谓已经有赵玉真了,再落在她头上也不合适,萧兄弟以为呢?”

  萧瑟长舒了一口气,认命了,“请先生起一个罢。”

  “剑仙的名号皆有自己的特点,以道真的剑法来看,叫她御剑仙如何?”

  御剑仙,全天下年纪最小的剑仙,十六岁入逍遥天境,如今……她该有十七了吧?

  从遇上秦筝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她的生辰。

  谢宣走了,秦筝留了下来,一天里大半的时间都坐在屋顶上,谁也不搭理。

  到了出发的时候,考虑到几个人都是大伤初愈,雷家堡准备了一辆马车,省得他们一路疲于奔波。

  雷无桀熟练地跳到车架上拉起缰绳,三匹从雪落山庄跟到现在的夜北马欢快地冲他打了个响鼻,他忍不住一笑,“嘿,老朋友,我们又要上路了。”

  萧瑟站在马车边,秦筝还坐在雷家堡的屋顶上,一动不动,他有一瞬间开始怀疑,小丫头是不是气得不想和他走了。

  没等他去细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一个雷门弟子便扛着一根粗壮的树干来到马车边,就地一放,惊起一阵尘土,“这是那位道真之前吩咐的,说是要交给萧公子。”

  什么?

  雷门弟子递出了一把手指粗细的小刀,拱手道:“道真说,她的剑让人折断了,此去东行路途遥远,请萧公子亲手削一把,免得路上无趣。”

  萧瑟看着那高四尺,宽一尺的圆木,无语极了。

  唐莲走过他身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

  司空千落走过,丢下两个字:活该。

  雷无桀和门中长辈道完别,冲他笑道:“萧瑟,要我帮你搬上来吗?”

  萧瑟:……

  圆木很快被扛进了车厢,唐莲靠在一边看好戏似的看着萧瑟黑了一半的脸,“道真这主意不错,赶路无聊,看萧师弟削剑也是极好。”

  雷无桀挥起马鞭,车轮立刻滚了起来,头顶落了一声轻响,有人坐在了车厢上,想也不想就知道是那气呼呼的小道姑了。

  车厢里,萧瑟拿着那把小刀,“唐师兄,帮个忙?”

  这完全就是刚砍下来连树皮都没有去的木桩,他拿这么小一把刀子削到何年何月去?

  “我可不敢。”唐莲指了指顶上,“监工呢。”

  马车一路朝东跑,一出雷家堡的范围唐莲就觉得后头有人跟了上来,“是暗河吗?”

  那天谢七刀死在了这里,苏暮雨重伤,苏昌河也没落着好,如今他们只怕是要报仇。

  “应当不是。”萧瑟沉吟片刻,“苏昌河的阎魔掌只怕又要反噬了,他现在自顾不暇,暗河两位家主一死一伤,蛛影杀手短时间内怕也是动不了,他们无暇管我们。”

  仔细一想太可怕了,他们几个人居然把暗河的天直接掀了一半,只怕往后等暗河缓过神来便要与他们彻底不死不休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暗河先动的手,活该他们如此,便是暗河不来找他们,当他们暴露在雪月城面前的那一刻,雪月城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萧瑟想了想,又道:“兰月侯是独自前来,后面跟着的应当是叶啸鹰留下的哨兵。”

  正如谢宣所说,若是他只身前往,还没到海边就会被人半路截回去。

  坐在车顶上的秦筝微微睁开了眼,她摸了摸背后安居鞘中的玉清玄明,心里默念着那个名字:苏昌河。

  断剑之仇,她必要找他算账。

  一行人白天赶路,晚上就靠着马车休息,后面没有追兵,他们走得轻松多了。

  夜里歇息的时候,秦筝还坐在车顶上,闭目养神。

  唐莲终于抬手将萧瑟面前那截完全没动过的圆木给劈成长条形,劈出来的木料顺手架起一个火堆,“萧师弟,你可以动手了。”

  萧瑟只想把这剩下的木头也扔进柴堆里烧火。

  他抬头瞄了一眼车顶上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影,她差不多坐了一整天了,他提了提手里的木棍,脚下一跃就掠到了她旁边。

  秦筝动了动眉毛,却没有睁眼。

  “要几尺?”

  “四尺。”

  “剑柄多长?”

  “三寸。”

  “剑身多宽?”

  “一寸半。”

  “多厚?”

  “半寸。”

  萧瑟低头估摸着长度,用小刀在木棍上划了几道,吹了吹木屑,递到秦筝面前,“请小先生赏个脸,割一下。”

  秦筝撩了撩眼皮,哼了一声,他手里的木棍顿时震得四分五裂,刚好剩下他划出来的剑胚大小。

  小丫头,内力愈发好了。

  萧瑟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这木剑,心道不知他现在上青城山拜师学那木剑雕刻的手艺还来不来得及。

  木屑一点点落了地,秦筝悄摸着睁开了眼,望向旁边认真刻剑的男子,他的手还是那么好看,她觉得就算他以后什么都不干在山脚下搬条凳子坐着也能活下去。别的不说,光是纯阳宫那些刚入门的女弟子们就能看花了眼恨不得给他掏心掏肺。

  “好看吗?”

  “丑死了!”

  萧瑟摸摸鼻子,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不过他看了看现在粗糙得不成样子的剑胚,确实丑到连剑的样子都还没有,低头继续削,“知道你着急娶新媳妇,等媳妇过门你可不能嫌它丑。”

  什么?

  秦筝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揪了揪耳朵。

  萧瑟瞥见她的小动作,笑了,“不是你说的吗,断剑乃杀妻之仇。”

  他算是明白了,小道姑的师兄八成和那无双城的宋燕回一个德行,恨不得和剑过一辈子的那种。

  瞧瞧,当初他还没怎么样,她的剑一断整个人差点气疯魔了。

  啧,他还比不上一把剑。

  萧瑟掂了掂小道姑的『新妻』,这木头疙瘩不比赵玉真那柄有玄阳剑胚的桃花,临时用用还凑合。若是真的强敌在前,还得弄一柄好剑。

  可天下名剑几乎都有了主人,剩下的那几把却不是那么好寻的,要不,拎上雷无桀去剑心冢让老爷子把小道姑的剑重铸一遍?

  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他在心里敲定了主意正要继续削,手里的小刀就被人夺了过去。

  “你这一刀一刀削得慢吞吞的,我要的剑得等到猴年马月。”

  小道姑气呼呼地抄起他手里的木条大刀阔斧地开始削了起来。

  果然,削剑还得专业的来,秦筝三下五除二就削出个剑尖的模样,比他那一刀刀割的要利索多了。

  萧瑟挨了过去,伸手勾了勾她的腰,秦筝抬起眼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露出一个无辜的眼神,“真有了娇妻不要我了?”

  秦筝的脸顿时涨红了,她小声凶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瞪着眼,“明明是你先不要我的,两回了!师姐说遇到事就把女人一脚踢开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看不起我!”

  一眨眼秦筝的眼圈便红了,萧瑟深吸一口气,“阿筝。”

  “不许叫,只有师兄师姐才可以叫,不许你叫!”

  秦筝越想越气,遂将手里的东西一摔,整个人直接跃起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坐在火堆旁的唐莲三人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还留在车顶上孤零零的萧瑟,装聋作瞎地又看向别处。

  秦筝跑出了一段路后面就有人追了上来,不回头也知道是谁,脚下的速度更快了,后头的人眼看追不上,无奈只能大喊:“别跑了,再跑你找不回来了!”

  她唰的一声止住脚,只觉得更怄火了。

  萧瑟好不容易追上来,话还没说,直接弯腰按着胸口狠狠地咳嗽起来,肺腑里荡着浊气咳嗽一声比一声更厚重。

  秦筝怒骂一声,转过身去扶住他半边身体,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凶道:“你追什么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