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是一种很没道理的东西,上天漫不经心地赋予世人,从此,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抢也抢不走,紫原拉回冰室那支杆,凭感觉出的手,鱼线飞窜,丝线上银芒乱闪,不用看结果,冰室已经知道紫原会丢得更远。

  喜欢,也是种很没道理的东西,被不经意地带来身边,从此,挥之不去,谁也勉强不了。不要总注意那边了。火神对自己说了很多遍,可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紫原出手,那家伙难道在挑衅我。他困惑着,脸色先黑了一半,等钩入水时,另一半也黑了。水花在波涛中绽放,冰室瞪大了眼睛。

  因为是侧脸,看的不是很清楚,面部肌肉牵动只是瞬间的,稍纵即逝。

  “敦很厉害哦。”眼睛弯弯地,带着笑,双唇微动,火神就猜到了冰室要说的话。

  在夸奖别人!

  以前都是说大我很厉害的啊。

  因为想要得到夸奖,想要漆黑的眸子笑眯眯地看着,想要温暖的手放在头顶磨蹭,想要用平等的地位站在他身边去,成为令他骄傲的支撑,才那么努力。

  其实……明明很讨厌别人摸头的。

  火神不爽的盯着那边,隐约的焦虑感在胸口饱胀。湛蓝的天空下,一只海鸥舒展双翅,轻巧地滑翔,落在冰室身边,翅尖的黑收拢在身后,雪白的头低啄,一口就把冰室手里的诱饵吃掉了。

  一个两个,都这么爱吃辰也手上的东西吗。

  我就完全不会啊……

  吃醋让男人变得不可理喻,不可理喻的火神愤愤地握着杆,甚至开始想要痛揍那只海鸥,气了会,他又不得不愤懑地承认,所谓的完全不会,只是因为完全没有机会。

  是不是不该跟辰也赌气呢?

  偶尔他也这样反省着,尤其是这样的场合——鱼饵吸引来一只海鸥,接着两只,三只……竟然有十几只,它们呼啦呼啦拍动着翅膀向那边包围,很快向周围钓鱼的人扩散,周围的人很快骚动了。“教练,海鸥可以吃吗?”“喂太残忍了吧。”“吃鱼也一样啊。”“不会好吃的吧。”“嗨——你们那边怎么回事啊——”……甚至吸引了礁石上人们的注意力。

  “我们被海鸥袭击了~”紫原对着礁石那边解释,虽然嘴上说被袭击,但看上去新奇大于着急。

  相比气定神闲的紫原,手持饵料的冰室就没那么幸运了,完全是海鸥围攻的重灾区,挥手驱赶着,不出意外地被啄了,因为是蹲下的姿势,闪避不方便,为了避过海鸥的攻击,一侧身,正巧浪头打来,呛了水。他狼狈地捂着嘴咳嗽,被海鸥弄乱的发尾淌着水珠,洇入T恤,数道闪亮的水迹。

  火神看的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快速地向冰室跑去。他身高腿长,这几步的距离根本不在话下,偏偏此刻,黑子后退一步,两人撞个满怀,摔在沙滩上,一人滚了一身的沙。

  “喂,你们在干嘛?”伴着桃井紧张的惊呼,青峰的声音不客气的响起。火神头晕眼花,还没弄清状况,就对上冰室的眸子,已经咳得眼角泛红,眸子深处依然平静无波,视线从低垂的密密睫毛下透出,冷冽地扫过,像一个漫不经心的巧合。

  辰也看上去不太高兴。

  火神头皮发麻,动作僵住,愣愣的看着冰室,不知如何是好。

  去和好吧,虽然自己也不太高兴,可是真的把辰也惹毛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入神地思忖着,忘了动作,他动作停了,其他人却不等在原处。黑子一把推开火神,又把渔网塞进他手里,赶紧捡起碰掉的鱼竿,向青峰也是向火神解释着:“有鱼咬钩了,火神君,快捞起来。”

  “鱼……?”

  “啧,被抢先了,不过至少不是最惨啦。”青峰一边帮忙驱赶着海鸥,一边意有所指地冲着紫原和冰室坏笑,“喂,你们还行不行啊?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都是室仔撒鱼饵在海水里啦。”紫原很快撇清责任,他状况并没有语气表现的状况好,头发被鸟爪踩过,凌乱的翘起,甚至还沾着半根鸟毛,但比起来,还在被海鸥包围的冰室,又被咸涩的海水淋了一身,显然是最惨的代表。

  脸色都黑到不行了。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一道抛物线,在空中分成几道,接着是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冰室手中的饵料,全被他扔了,坚硬的饵料钻入水中,又轻盈的跳出海面,觅食的海鸥略一徘徊,纷纷跟了过去。

  “我去换衣服,顺便再拿些鱼饵来,”他扯松紧贴身体的衣服,衣料的水分被毒辣的阳光照射,整个人都快被蒸熟了,很不舒服,他向紫原解释了,带着自己没有觉察的烦躁,即使克制如他,也不得不承认,火神扑倒黑子的画面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小心收敛的情绪快要超出掌控。

  果然没法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一起。

  冰室毫无诚意的勾了勾唇,是他隐藏心绪的小动作,用语尽量平常柔和,交代完“敦看着东西不要乱跑”就匆匆离开了,殊不知连神经最大条的青峰都瞒不过,冰室离开的背影后,他挠了挠头,困惑地问紫原:“脸色好差,这么严重的洁癖吗?”

  “问那边啦~”紫原盯着远去的海鸥,指了指火神。

  “那边”的脸色也没好多少,臭着一张脸,撑着渔网等待。黑子动作果断,迅速收线,对面的拉力还在,鱼儿没脱钩,鱼线好像活了过来,传递挣扎的意味,他第一次钓鱼,手心冒汗,注意力全都在水中。

  “哇!”

  随着周围的惊呼,一条大鱼被牵出水面。黑色的尾巴愤怒地拍打着水面,被带起的海水流过滑溜溜的鳞片,有力的一挺身,金灿灿的水花四散,竟然挣断了渔线,重新落入水中,火神迅速上前用网补救,等真的把鱼捞起来时,下巴都在滴着水,不比冰室的情况好多少。“鱼给你”,他一手把网丢给黑子,一手护住被沾湿的戒指,后退几步。后者接到沉甸甸的渔网,几乎拿不住,鱼挣动的力道很大,又被惊喜的桃井扑了满怀,黑子趔趄了两步,才在路过的景虎教练的帮助下,把鱼塞进了水桶。

  等这些做完,火神还在用衣角干燥的部分擦拭着那颗戒指,平时粗手粗脚的男人,大大咧咧的撩起衣服,耀眼的阳光在他脸上留下厚重的阴影,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却仔细小心。

  黑子看了看,忍不住泛起淡淡的笑意,然后想起什么,收敛了表情:“火神君,刚才非常抱歉。”钓到鱼的高兴过去后,再回忆之前的碰撞,真诚地道歉,“火神君是要去帮冰室君吗?”

  “啊……其实也没事了。”

  火神旋转着指环,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说着没事了,沮丧的表情却非常明显,擦了两下,嫌不方便,干脆盘腿坐下,解下链子,放在腿上擦拭。

  “嗯,这个给你。”黑子看了会,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布袋,“戒指放在身边吧,戴着等会可能还会弄湿。”

  “这是什么?”

  “护身符的袋子啊,放上来吧。”黑子率先把做工精巧的红色布袋垫在沙面上,取了些砂石盖住四只角,火神迟疑地放上去,因为底色鲜艳,银色的戒指非常醒目,也不怕丢了,布袋的线脚很细密,一看就是精心制作的,他有些不好意思:“谢啦,黑子。”

  “与其谢我这种事,还不如好好想想冰室君那边怎么办呢。”

  “诶?”火神放开链子的动作一顿。

  “虽然不想干预你的私事,事实上火神君太困扰,也会对我造成困扰吧。”黑子看着那银链顺着小麦色的手掌,没入火神的手腕与衣服之间,黑色面料上都是些杂乱无章的白色碎纹,好像戒指伸出了无数触手,无声无息的将野兽捆绑,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裤子上,氤湿了那些细纹路,白色在黯淡,被湿气吞噬。

  黑子目光闪了闪,野兽不曾觉察,垂头丧气地问:“你知道了啊……”

  “我知道啊,吵架了吧。”

  “也没有吵架,”个中缘由,就连对面最好的朋友,火神依然不知从何说起,是不正常的幻想,还是阳泉战那句话造成的失落,是得不到满足的占有欲,抑或被排除在外的愤懑,他想了半天,最终选择过分老实地表达,“就是看他跟紫原走那么近,有点不高兴。”

  “……”

  “…………?”

  饶是黑子,也当场愣住,好半天才找回语言功能:“……好直白啊,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冰室君呢?”

  “你、你在开玩笑吗!”火神似乎被提议吓住,手忙脚乱地摆手反对,继而发现对方是认真地,只好不爽地正面回答,“告诉了也不会有用,那两个人还是搅合在一起。”

  “搅合……噗。”黑子迅速的捂住了嘴,难得一见的笑出了声,火神的心情,他并非完全不能理解,但还是被孩子气的用词逗笑了,轻轻的一声笑,直接让本来就不爽的火神炸了毛:“你就是来笑我的吧!”

  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在沙滩边压低音量单方面的争吵着,而两人看不见的角落,一只粗糙的手,好奇地拎起了放在一边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