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待着是对周末的亵渎,盖勒特、阿不思和阿利安娜一致赞成。

  但是在出行地点选择上他们出现了分歧。

  “我要去大都会看展。”爱好艺术的阿利安娜说。

  “我想去自由女神像。”想把知名景点全部打卡的阿不思说。

  “当然是白天去高级餐厅、晚上听音乐会或者歌剧啦!”懂得情调又不缺钱的盖勒特说。

  三人愣了愣,大眼瞪小眼。

  “外面太热了,”盖勒特力争,“而且就一个雕像,没啥可看的。”

  “这我不同意,她毕竟是个知名地标。”阿不思中肯地分析,“不过也对,气温问题……我不用非赶在今天去——”

  “太好了,”盖勒特快活地拉过阿不思的胳膊将他拽到身边,“二比一!”

  “安娜提醒了我,大都会我也很想去的。”阿不思把话说完,轻巧地抽出胳膊,站到妹妹身边,“没错,二比一。”

  “阿尔!”每当他不想讲道理、或者根本没有道理时就喜欢大吼大叫以使阿不思屈服迁就。盖勒特还用眼神暗示阿利安娜:快说你也改主意了。

  “我是一定要去博物馆的——”阿利安娜坚定地说。

  “你——”盖勒特没想到她这么不讲情面。

  “——不过我不要跟你们一块儿去。”她接着说。

  盖勒特松一口气,但轮到阿不思不解了。

  “为什么……”他听上去很受伤。

  “安娜懂事不想当电灯泡呗。”盖勒特迅速下了定论,“走,阿尔,二人世界,包你满意……”

  “因为我要和朋友一块儿去,”阿利安娜知道哥哥遇事必究的性格,“我们看展很吵的。而且就像盖勒特说的,当灯泡不道德。”

  “等等,你这么快就交上朋友了?”阿不思刚点了头,又想起他们到纽约不过一周。

  “凭我的魅力,分分钟嘛。”阿利安娜挎上整理妥当的提包,就要开溜,看来是预谋已久了。

  阿不思噗嗤笑了出来。

  “怎么?”阿利安娜眉头轻皱。

  “只是你说话和盖勒特越来越像了。那就不打扰你们说悄悄话,盖尔,我们——”

  “好耶!”盖勒特欢呼。

  “我也没说全听你安排。”阿不思笑笑,牵起他的手,“今天怎么玩随你,但吃什么由我来定。保持联系,安娜,”他扬了扬手中的钥匙,“你结束早的话来找我们,或者我们去接你。”

  “放心,我能自己找足乐子的。”说毕,她兴冲冲地闪出门外。

  至于这位“朋友”昨天才见面、而且是通过阿不思认识的阿基里斯,没必要现在就让哥哥知道。阿基里斯的住处就在大都会附近。阿利安娜没有明说今天有几位参观者,倘若阿基里斯问起来,她只需随口编个“他们夫夫俩就喜欢单独腻在一块儿”的理由——确实也是盖勒特的心声。她并不担心游览会无聊,相反,昨天通过阿基里斯公寓内的装修摆设和几幅装饰画风格,阿利安娜料定今天的大都会之行会很愉快。

  不好,格雷夫斯开始问她“昨晚睡得如何”了,阿利安娜胳膊上泛起薄薄的鸡皮疙瘩,她赶紧将手机消除一切提示音和震动。

  “其实安娜不在也好,”楼层的电梯门合上,阿不思感叹道,“我没必要一直看着她……我总觉得她年纪小,其实她早就成年了。”

  “你说话真像个老母亲。”盖勒特扶着门边柜,轻点鞋跟将脚套进鞋子,打趣地笑着。

  “别说,我真把她当小女儿看,从小就是我带着她……”阿不思动情地说,“现在居然都开始约会了。在霍格沃茨远我管不到,但现在又朝夕相处……总之,对方一定得是个好男孩。”

  “阿尔,”盖勒特郑重扶上他的双肩,“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别干涉,行?瞧瞧我们,家里人从没说过什么——噢,我刚才忘记山羊仔算是你家里人了。”

  “我知道,”阿不思轻微沮丧。“可我忍不住——”

  “咱们现在是一对女儿长大离家的中年夫夫,要专心享受第二春了!”盖勒特打断他,将他推出门外。

  阿不思被他逗得咯咯直笑,顺服地锁门。

  “哎,不过……”阿不思想起一段时间前和格林德沃太太讨论过的话题,试探地问道,“盖尔,你有想过……以后领养一个小孩儿吗?”

  “绝不。”盖勒特干脆地说。

  “不是马上!”阿不思忙辩解道,“我是想假设等几年,我们事业步入正轨——”

  “阿不思。”盖勒特停下步子,极认真地注视着他,“凭我这一小捧爱,全部给你都不够,别说分给一个外人了!”

  他的言辞趋于激烈,阿不思紧拥住他。

  “抱歉,是我唐突了。”他环绕着他的背,“不过盖尔,你可不止一小捧爱。”

  “啊,那只能说明你心眼也不宽,装下一点点爱就满了。”盖勒特故意说。

  “此话不假,”阿不思冲他笑,“是装下一个你就满了。”

  他们一走进电梯就迫不及待地吻上了,全然没在意嗡嗡的运行声、停止的梯厢和再次打开的门。直到等待乘梯的下一拨乘客忍不住轻咳,阿不思才触电般放开盖勒特,红着脸逃窜出去,盖勒特小跑着才追上。

  其实他也就口头上说说自己已是中年心态,盖勒特知道的。从他的口味就能看出来。

  “阿不思,一大早就?”

  既然把白天活动的掌控权交给了阿不思,盖勒特就得做好事态不由他想象发展的准备。阿不思拉着他,既没有去地铁、公交站,也没有打车,而是沿着人行道目标明确地向前走。七拐八拐,当看到店家房檐下挂着的褪色的红灯笼和满目笔画繁多的汉字招牌,盖勒特约莫将他的心思猜到了大半。

  果然,阿不思以光速点了一杯珍珠奶茶,欢天喜地的,完全就是个刚拿到零花钱撒着欢犒劳自己的小男孩。

  “我想它很久了。”阿不思满足地吸了一大口,塑料杯中液面肉眼可见地下降了一指宽,好像又有点难为情,“呃,你也来点?我要了半糖的……”

  “不要,”盖勒特坚决抵制,“半糖足够杀死我了。”

  他本就不喜甜,而且当下糖分对模特身材非常致命。

  “那我不客气了。”阿不思快乐地说,收起不好意思。他本来就是出于礼貌才问盖勒特要不要喝的。

  但午饭时盖勒特就显得反常。阿不思带他去吃韩餐,他居然直接略过了所有标着小辣椒图标的菜式。

  “我以为你挺喜欢吃辣的……”阿不思局促道,他想起春节火锅局上盖勒特几乎包办了辣锅,“我听说这家的辣味年糕特别出名才带你来……要不咱们换一家?”

  “不用!”盖勒特忙说,点单员已经在向他们靠近了,“只是……今天不太想吃,夏天嘛,怕上火……”

  “都是我考虑不周。”阿不思烦恼地搓搓额头,有些消沉。

  “没有那回事!”盖勒特用力捏捏他的手指,表达自己并无责怪之意。实际上他也在悄悄吞口水。盖勒特的口味一向不清淡,要不是怕吃辣冒痘影响周一上镜……哎,模特真是项逼人自律的职业。尽管不太愿意承认,盖勒特心底感叹,妈妈能保持几十年如一日兔子般的食谱还是值得敬佩的。

  午后开始的半场由盖勒特安排,他从来不缺点子,便不会让阿不思的身心有任何一样闲着。他们逛了服装店——“盖勒特!你把我打扮得都不像自己了……”“这叫拯救Hoodie和衬衫计划,我不允许你穿得要么像个中学生要么像个中年人。阿尔,青春!”——电玩城——“哎呀,我玩不了这个……”一小时后,“盖尔,我们能不能再打一局?”——法餐厅——盖勒特想显摆档次,结果发现自己的半吊子法语根本驾驭不了全法文的菜单,最后竟还得靠阿不思解围。

  “就点这些,谢谢。”阿不思优雅地对服务生说,盖勒特则局促地绞起手指。

  “这没什么,”阿不思宽慰他,“语言嘛,多练就会,不练就忘——”

  “不是,”盖勒特生硬地狡辩,戳戳手机,“我只是觉得时间紧,得快点吃完,不然赶不上音乐会了!”

  于是一顿本该浪漫悠闲的晚餐吃得支离破碎。当他们紧赶慢赶到达音乐厅,演出只有一分钟就要开始了。

  “糟糕,阿利安娜!”阿不思小声惊叫,“我得问问她在哪儿——”

  “阿尔,该关静音了!”盖勒特嘶声催道。

  打电话的确不合适了,阿不思摁亮手机,发觉安安静静,一条消息都没有。阿不思后怕着快速编辑信息,他玩了一整天竟完全把妹妹抛到了脑后。还好没出现十几条未接来电,阿利安娜至少没在家门口坐着数砖块……

  “我们在听音乐会,一个半小时后结束。回信息告诉我你的位置。”

  接着他便在盖勒特灼灼的目光中将手机塞进裤兜。

  然而当演出结束后阿不思再次检查手机,阿利安娜依然毫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