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勒特很快得到了答复。

  “是,是会长本人……别说是我说的……”克雷登斯的短信居然能和口头一样结巴。

  格雷夫斯……盖勒特紧咬着嘴唇,格雷夫斯老巢在纽约,他怎么忘了这茬。

  “我去洗澡了。”他心事重重,木木然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他怎么了?”阿不思小心地问阿利安娜。

  “他呀,大概是累的吧。”阿利安娜轻笑,“据说今天忙了一下午呢。”

  “真的?第一天就有正经活干!”阿不思羡慕地感叹,“我今天净领材料听项目简介报告了,都没什么机会上手。”

  “那不挺好的,”阿利安娜撑着手跳坐到大理石操作台上,来回摆动双腿,“一上来就表现得像个工作狂,小心老板压榨你。”

  “安娜,我只有暑期两个月的实习期,”阿不思切完一棵菜停下手,抬头认真说,“每一天都很宝贵,我希望展现出最专业的一面,不管是以后推荐还是留用——”

  “留用?”阿利安娜瞪大眼睛,“不会吧!你想要留在美国?回家不好吗,盖勒特家的雪山大别墅不好吗?”

  “你还真是喜欢他家的房子啊!”阿不思笑着摇摇头。

  “你去了准保也会喜欢的!”阿利安娜恳切地说,侧过身环住他的胳膊,“好阿不思,回英国回英国嘛,至少去欧洲大陆,不然我们相隔太远了!”

  “小心刀——”阿不思惊呼,急忙将菜刀挪远,“你啊,学期中也没见得有多亲热。怎么,阿不福思一个人留给你欺负还不够吗?”

  “不够。”她坏笑着十分坦诚,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像个小魔鬼。

  虽然她内心更喜欢欺负人前耀武扬威的盖勒特。这两天尝到了甜头,她觉得特别来劲。

  “你的第一天怎么样?”将烤盘送进烤箱,阿不思得空询问妹妹的状况。

  “就那套程序嘛,欢迎致辞、课程介绍什么的。”阿利安娜点着下巴回忆,“对了,有门课有实践观察部分,去企业见习,要写进最终报告里的。所以为了方便我们,发了张MetroCard。”

  “真周到。”阿不思赞许道,“是统一还是要自己找?”

  “还不知道呢。怎么,你能帮我混进MACUSA?”

  “我可没这能耐,新人一个,还是实习生,自己还没摸着头脑呢。”阿不思有些惋惜。

  “开个玩笑啦!”阿利安娜用力拍他,大哥总是习惯性认真,笑道,“MACUSA的业务方向和我的专业也差得有点远……”

  和盖勒特所在的公司挺近的。阿利安娜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如果是借着课程需要的名头,盖勒特即使还不从,把阿不思搬出来教育一通估计也不得不从,简直完美。

  “我想起来,”阿不思想到一个补偿方法,“主管说了,周五下班点在公司边上的酒吧办Happy Hour,顺便也是迎新,不过是自愿的,可以带客人。我本来不太想去,不过如果你想去看看,和人聊聊之类——”

  “不想去?”阿利安娜叫道,伸手去探阿不思的额头,“没中暑啊!刚刚还说要好好表现的,社交!社交很重要的!”

  “我知道,安娜……”阿不思躲闪着,脸微微发红,“只是酒吧那种场合……”

  “喝可乐嘛,你不是一直这么干的?”阿利安娜非常讲义气地承诺,“大不了我陪你喝可乐,反正我还不到年龄。”

  “那也只好这样啦……”阿不思低声说。

  “但是盖勒特应该很适应这种场合?把他也带上就不用愁了,我猜他也很乐意给你挡酒。”阿利安娜为自己的安排颇为满意。

  “盖勒特!”阿不思失声叫道。不好,盖勒特还不知道格雷夫斯现在和他同个办公室,而且他暂时也不想告知实情。他并不明白他们鸡毛蒜皮的恩怨为什么还在延续,只知道盖勒特每次提起此人都骂骂咧咧,像极了一个怨妇。盖勒特倒是愿意将他们互掐三百回合的详情和盘托出,阿不思可没有闲情逸致听他娓娓道来。他有很多重要的正事要忙。而且,令人痛心的是,经过一天的接触,阿不思认为格雷夫斯是个踏实热心的人。他坦言由于自己的父亲在MACUSA工作,他对公司和同事们非常熟悉。他积极地在正式员工和实习生之间牵线搭桥,主动去取来大家的办公用品,复印、分发材料,因为“新同事们还不清楚复印机的位置”。这和阿不思原本的印象太不相同了。午休期间大家一起吃饭,聊起自我介绍以外、各自在学校碰到的趣事,阿不思小心地避开有关盖勒特的任何话题;却是格雷夫斯首先委婉地表示,他对盖勒特的一众挑衅并不放在心上,让阿不思不必感到抱歉。

  至此阿不思深深相信,他俩间的争端都是由他幼稚的丈夫引发的。

  不过,与社交网络隔绝的阿不思并不知道“格林德沃黑料每日推送”这种东西的存在,并且一个虚拟聊天室里已经因此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

  “阿不思?”阿利安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刚刚喊了声盖勒特的名字,接着就进入了待机状态。

  “呃……没什么。”阿不思使劲摇摇脑袋,掩饰道,“说到盖勒特,他洗了多久澡了?”

  “好问题。”阿利安娜回忆着,“不过听不到水声了。哇哦——”她突然移开视线,侧探出头去,“那就是所谓,模特的身材吗?”

  “什么?我的老天——”阿不思随即回头,来不及深究“模特”意指如何,只见好家伙,盖勒特象征性在腰上围了块浴巾,赤着脚、浑身滴着水就出来了。他右手拿着块毛巾,极其敷衍地擦拭湿漉漉、一撮一撮的金毛,双目发直,嘴里不知在嘟嘟哝哝些什么。

  “别看,安娜……”阿不思颤抖着说,冲上前去拽住盖勒特腰上摇摇欲坠的浴巾,“他大概在家里习惯了……盖尔!有女生在!”

  “遛鸟吗?”阿利安娜大言不惭地说,作势故意踮起脚张望。

  “你都哪里学的!”阿不思责备但没什么威慑力地瞪她一眼,便匆匆将盖勒特推回房间。

  阿不思拍上了门,还上了锁。圣诞假期盖勒特来访的那几天,他领教过不锁门的后果——阿利安娜的“观察”欲望过于旺盛了。

  “……你不能就这样走出来,知道吗?”阿不思将盖勒特安放在床上,帮他擦干背、肩部和双腿,“头自己擦,别着凉。盖尔?”

  “嗯。”盖勒特鼻子里发出一声,手象征性地在头上抹了抹。

  他在想心事,格雷夫斯到底为什么上午那个点会出现在他附近,真有这么巧合?还是预谋已久?要是被他逮到跟踪的证据,哼哼,他绝对不会给他好果子吃。要亲自警告给他下马威吗?还是埋伏着抓个现行?要不要动用阿伯内西……

  “嘿,你怎么了?”阿不思关切地坐上床沿,搂住他的肩膀,“你有点不大对头。”

  “我在想事情。”盖勒特眉头一皱,还咬起了手指。

  这可真是少见。阿不思琢磨着,阿利安娜和他一起出门一到回家,没提半点儿烦心事,那一定是……

  “工作的事情?”

  “嗯。”盖勒特随口应道。

  “噢,盖尔,我真为你高兴。”阿不思欣喜不已,没想到他的事业心那么强,“安娜说你今天忙坏了,晚饭我加了菜!等着,我给你拿衣服裤子,穿好差不多就能吃了。”他拍拍他,起身向衣柜走去,踢到了盖勒特随意甩在地上的背包,就弯腰去捡,“东西要放整齐,看着清爽,也不容易烦了……咦,这是?”

  没有拉严的背包里掉出一袋东西,软软地在地上散作几团。

  与盖勒特平时风格——那种彩色卡通图案、松松的四角裤——完全不同的弹力内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