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你在忙活什么?”

  脱离了考试的烦恼、有预期收入、还暂时不用工作的这几周,盖勒特快乐得如在天堂。他重拾了网购的爱好,他要为阿不思和自己置办短途出游的装备,背包、薄外套、远足专用运动鞋……每样都必须配套,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俩是一对儿。接下去几天连着会来包裹,空调、游戏、快递通知短信曼妙的提示音,还有什么比这样的假期更惬意呢?

  但是缺了点东西,盖勒特望着右边另一张空转椅陷入沉思。

  厨房里响起冲水的声音。

  盖勒特踱出房间,阿不思正背对着他在水池里搓抹布。

  “我想理理屋子,来个大扫除。”阿不思只侧回一半头,关上龙头抖抖抹布,“你看操作台角角落落很多藏着的污垢——”

  “哪里呀,我怎么不觉得!”盖勒特大声说,其实有些心虚,怕阿不思的潜台词在责怪他不顾家、四体不勤,“来吧来吧,别管操作台了,我看到一个好笑宠物视频——”

  说着他就要去拉他,希望转移他的注意力,以免问责。

  阿不思却轻轻推开他的手臂。

  “不行的,”阿不思非常认真,就像在解释一条定理,“现在你以为是小问题、不明显,等积起来处理起来就麻烦啦!”

  咯噔,盖勒特胃里一沉。从小问题不断累积……阿不思在影射他们的婚姻吗?

  “那,”盖勒特泄了气,吞吞吐吐地说,“那我也来帮忙好了。”

  “其实我是为了解压……”阿不思同时说,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承认,闻言惊喜地抬头望盖勒特,“哎?你当真?”

  “解压?”盖勒特迷惑了。

  “你知道,”阿不思顿了顿,“洗碗啊、拖地啊、抠水池什么的……可以沉浸在一件事情里。而且,把脏东西清掉很爽快,很有成就感……”

  “好奇怪的成就感。”盖勒特扬扬眉毛评价道,“可是你为什么需要解压?”

  考试明明结束了呀!

  “唔,要去纽约实习、要尽可能精简地收拾行李、还要把冰箱里的食物扣好时间吃完——”阿不思每说一条就往手心掰一根手指。

  “不要担心两周以后啦!”盖勒特大声制止他,试图把他拽开,“操心未来是老年人才干的事情!”

  阿不思却不为所动,回头擦拭起龙头和把手之间的缝隙。

  “没事,我以前就习惯这样,”阿不思笑笑说,“做家务还能顺带点副产品呢——干净的屋子总是令人舒心!对了盖尔,刚刚你说要帮忙?”

  “我……”盖勒特有说不出的后悔。

  “那就拜托你吸一吸地吧!”阿不思愉快地说,“地毯有一点不好,表面看不出来脏,总是被忽略……我相信你会有大收获的!吸尘器在——”

  “我知道吸尘器在哪儿……”盖勒特垂头丧气。阿不思鼓励的语气就好像他要去寻宝。罢了,看在他们没有出现感情危机的份上。

  吸尘器嗡嗡工作几分钟后——

  “啊啊啊啊不——!”盖勒特的惊叫响彻公寓。

  “怎么了?”阿不思焦急地放下活计,冲向自己的房间,“难道有蟑——”

  “阿不思!”盖勒特怒吼着,险些与他撞个满怀,抓住阿不思的肩膀用力摇晃,“你怎么回事?我不能允许你这样下去!你刚才说压力大是不是?我得带你去看医生……老天啊,你竟然瞒着我!”

  “盖尔,你说什么呢?”阿不思一头雾水。

  “你自己进来看!”盖勒特歇斯底里地将阿不思拽进房里的卫生间,指着马桶,“解释!”

  水面上漂浮着一团吸尘器囊袋里倒出的垃圾。

  “这怎么——”

  “不要装蒜啦!这么多……这么多头发!”他仿佛花了很大力气才说出来,突然转怒为悲,“要不是我细心,就冲下去了……”

  阿不思定睛一瞧,果然混着纸屑和灰尘的那团垃圾里,主要构成部分是纠缠在一起的头发。

  “谁不掉头发呀,别紧张——”

  “但那都是你的,我们的发色很好分辨。”盖勒特沙哑地说,“阿尔,你是不是病了?”

  “因为你从储物间把吸尘器拿出来,先吸了厨房然后是我的房间。”阿不思尽可能心平气和,“都是我的地盘,当然我的头发多。不信你再去自己屋里吸一圈。”

  “噢……”盖勒特脸上露出梦幻的表情,盯着天花板思索一阵,“可是……”他仍然担忧地望向阿不思。

  “可是什么?”阿不思看看他就已经想笑了。

  “可是你是英国人。”盖勒特半担忧半怜悯,小心翼翼地眨眼睛。

  “哇!”阿不思弹了盖勒特的脑门,“怎么着,英国男人必然会秃顶吗?”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盖勒特抿了抿嘴,眼神不自觉往阿不思发际线上飘,然后像作出重大妥协似的,“呃,如果是那样……我情愿你不留长头发了……”

  “迷信是老年人才干的事情。”阿不思反击道。

  “这不叫迷信,这有事实依据。数据显示——”盖勒特一板一眼地说。

  “你要讲概率,也得看个体吧?”阿不思打断他,“我爸爸的头发好极了。”

  “他还年轻。”盖勒特脑中浮现出头发茂密笑容可掬的珀西瓦尔·邓布利多,断言道。

  “他五十多了,谢谢。”

  “正值壮年。根据当代人均寿命——”

  “盖勒特!”阿不思又好气又好笑,“你就非要咒我谢顶吗?”

  “唔……我只是表达同情。”

  “来,我给你看样东西。”阿不思干脆地在围裙上擦擦手,掏出了手机。片刻,他翻到一张照片。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个银色长发的白胡子老头戴着墨镜,坐在单人小艇上挥手,脸庞晒得红通通的,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我爷爷,”阿不思自豪地介绍道,“这发量可以吧?他还喜欢编胡子。”

  “嗯……”盖勒特沉吟,然后捧起阿不思的脸仔细端详,“是不错。不过你不适合留胡子——至少二十年内不要。”

  “别转移话题!”阿不思笑着打掉他的手,昂起头来,“你管我留不留呢?说不定哪天我把这头发也剪了——”他甩甩后脑勺的小辫子,威胁着盖勒特。

  “不允许!”盖勒特凶狠地一把将阿不思抱离地面,享受地听他“啊”一声惊叫,“我具备你身上每一个细胞的所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