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健身房还要这么多人给你带路,这智商果然只能当当ABΩ会长了。”盖勒特讽刺道。

  “我倒是听说有人成了图书馆常客呢,”格雷夫斯反唇相讥,“Grindelnerd!”

  “你!”盖勒特眯起眼睛,上前一步攥紧拳头,“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有意思了。”格雷夫斯哈哈大笑,向地下一指,“到了这里,比的可不就是肌肉发达?算你还有点眼力见。”

  “哼,你那都是虚的。”盖勒特暗叫不好,竟被他绕进去,但依然反应敏捷,“我打赌你做两个俯卧撑就要讨饶!”

  “这可是你起的头!”格雷夫斯火气也上来,“敢不敢比?”

  “比就比!”正中下怀,盖勒特还就怕他不接招。

  “克雷登斯!”格雷夫斯咆哮一声,“上家伙。”

  锅盖头男生领命,不由自主全身一颤,接着忙不迭从外衣好几个口袋里分别掏出摄像机、外接电源、袖珍三脚架、甚至还有一个小巧的防风麦克——敢情他来健身房只是为了证明格雷夫斯来过健身房。

  克雷登斯同情地偷偷瞄了盖勒特一眼,盖勒特倒是信心满满。而且,他才不是格雷夫斯那样一门心思只想所要关注的幼稚鬼呢——锻个炼还要兄弟会全员出动——他偏能忍住不叫阿不思——他还沉浸在某场交响音乐会里呢——孤身应战,好不勇猛。

  毕竟事后克雷登斯会把视频原封不动地奉上,盖勒特就能“无意”让阿不思欣赏到自己的英姿。

  “怎么着,同时还是先后?”盖勒特挑衅道,“我就怕我频率太快,吓坏你。”

  “别自己害怕就找借口!”格雷夫斯呛他,“当然要我让你也行,照顾弱者嘛。”

  “是我让你!”

  “我,让,你!”

  他们足足吵了五分钟,又就兄弟会的人来给他俩数个数,会不会给一个放水、给另一个漏数进行了激烈的争论。

  “那个……我……我这里视频……可以……可以回放……”克雷登斯看不下去,鼓起勇气指出盲点,立刻接收到两双凶恶的、红通通的目光。

  “你为什么不早说!”他们同时吼道,克雷登斯害怕地闭上双眼。

  为什么总是他的错?

  另一边,对这场事关颜面的竞赛毫无知觉的阿不思,还在有条不紊地跑着。乐曲正到主旋律反复演绎、情绪层层递进的时候,阿不思觉得自己几乎坐在音乐厅里,心潮澎湃;而腿上有规律的跃动恰好助他将心中情绪抒发出来,阿不思感到神清气爽。

  正如盖勒特预料的那样,他完完全全沉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周遭不闻不问——阿不思连隔壁跑步机上的同学时不时扭头关注“战场”都没注意到,更不要提比赛本身了。赛事已经进入白热化——

  “你……你不行!哈……哈哈……”盖勒特说话已经断断续续,但仍然不依不饶地骚扰对手。不过,格雷夫斯的水平确实让他大吃一惊,那些肌肉块儿真是盖勒特退会一个多学期以来实打实练出来的。

  “去……去你的……”格雷夫斯还在顽强支撑,也早已说不出完整句子,“你再有一个……就……就做不上来……”他内心也惊诧不已,想不到格林德沃成天忙着恋爱结婚,健身一点没有荒废,体能还更胜从前。

  毕竟,他们一起在兄弟会宅子住的时候就三天两头掐,不是比一千米时间短就是比引体向上做得多,对对方运动方面的长短板了如指掌。

  乐曲逐渐流向尾声,阿不思配合音乐调慢了速度,终于得暇看看左右。真巧,抬眼就见到一个熟人:刚从前门进来的克拉尔。

  这个亚裔男生平时不争不抢,课后问问题常常排在最后,导致他总是不得不再去教授的专属答疑时间请教。这会儿也是,他看着一排满员的跑步机,面露难色;又望望器械区和伸展区,没有挪步,似乎不想改变平时的锻炼顺序。

  而此时,阿不思左边的同学正好结束锻炼,跑步机发出“滴”声提示音。

  “这边,克拉尔!”阿不思热情地招招手,怕他刚好错过空位。

  “盖……”克拉尔并非没有看到阿不思,关键在于他比阿不思更早看见盖勒特——与他那个总咬牙切齿挂在嘴边的对手如火如荼地比赛做俯卧撑——这种时候,靠近阿不思很难不被打上“趁虚而入”的标签。

  “你还好吗?”阿不思见克拉尔嘴唇不自然地动了动、欲言又止,便关切地问道。克拉尔赶紧掩饰成一声咳嗽。

  “哟,认识啊。”阿不思隔壁跑友已经下来了,用毛巾擦着汗,“哥们儿,你运气不错,最近要期中考,大家都赶着来跑步解压了……快去吧,省得位置被抢。”说毕,这位素未谋面的同学热情地将克拉尔推向火坑。

  可怜克拉尔,生来就没学会说“不”。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站上了阿不思旁边的跑步机。

  “……你好吗?”根植在血管里的礼貌规范驱使克拉尔不得不与阿不思搭话,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补充,“还有盖勒特?”

  “都挺好。”阿不思点点头,“你呢?”

  “……暂时还不错。”这是实话,“暂时”完全取决于盖勒特还能坚持多久。他心虚地朝赛场瞄了一眼,趴着的两人面红耳赤,汗珠直淌。不好,他们俯卧撑的频率似乎开始降低……

  “你好像脸色一般,”阿不思细心地察觉了同学的异样,以为他是学业压力大,鼓励道,“再坚持两周,考完就春假了。”

  “谢谢。”克拉尔感激,然后一顺嘴又溜出了后半句,“最近找实习也挺头疼。”

  “哎呀,我太有同感了!笔试和面试轮番轰炸,我的复习时间都被打碎了……不过多积攒一点面试经验也好。对了,你有碰到比较刁钻的题型吗?还有压力面试?我想,咱们的学习小组也不用局限于讨论课业,求职路上互帮互助也很好……”

  糟糕,克拉尔真想回去半分钟前掐死多嘴的自己,他好像不慎打开了阿不思的话匣子。阿不思彻底摘下了耳机,非常主动地搬出了一整套求职经验。

  他为什么如此热心呢?克拉尔暗自叫苦不迭。

  “那个……阿不思……”他鼓起勇气打断。

  “怎么?”阿不思骤停,原本因锻炼而泛红的脸色一下子更深了,“是我哪里没讲清楚吗?”

  “不不不!”他讲得比许多面试建议视频都要清晰,克拉尔获益匪浅,只是时机不对,“嗯……你不想,听会儿音乐吗?”

  “噢,”阿不思释然地笑了,“我刚才听过了,耳朵也要放松放松。”

  克拉尔唯一的招式被无情破解。他为什么自己没带耳机呢?

  他望望阿不思空余的耳机,又瞄了一眼盖勒特那边——不看还好,这下,他直接和盖勒特对上了目光!

  “你需要用耳机吗?”阿不思捕捉到了克拉尔的小动作,知道他不好意思开口,便善解人意地主动提供。

  “不,不用了!”克拉尔脸色煞白,他需要给自己规划一条逃生路线,“我……我有急事!”

  “急事?可你不是刚来——”阿不思迷惑不解。

  轰!右后方传来重物倒塌的声音。

  “阿不思,你!”盖勒特嘶哑又绝望地喊着。他趴在地上,伸出一条手臂,大张着嘴,像某种从干涸池塘里爬出来、快要渴死的两栖动物。

  再远处一点横着格雷夫斯,同样几乎不省人事;克雷登斯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洒点水。

  盖勒特还在试图爬行——筋疲力尽的他没法双脚支撑。事实上,刚才他和格雷夫斯还在互相斗嘴,两人都快到极限了。

  “你……你还没对象……哈……要不要……介绍你……和玛丽大妈……见个面……”盖勒特嘲讽着。

  “你……呵……你后院……起火……邓布利多……和别人……在聊天……”格雷夫斯艰难地斜瞟着一个方向。

  “不……不可能……”他实则内心咯噔一沉。

  “你……你自己看……”

  盖勒特脖子几乎不听使唤了,但还是艰难地在撑起的间隙扭过头。

  阿不思!居然和左边的男生!谈笑风生!

  盖勒特本能地要冲上去理论,比赛也不顾了。然而他哪还有力气起身,腿一软,身子一抖,人没跑出去,反倒脚一滑把格雷夫斯也踹倒了。两人趴下,再也没能起来。兄弟会成员面面相觑,由于视频可以随时取证,数数的也不敢放水;在混乱发生之前,盖勒特比格雷夫斯多做了两个……可是谁都不敢说出来。

  “盖勒特,这……”阿不思立即用他敏捷的大脑推断局势,但还是花了一些时间。

  克拉尔当机立断,乘乱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