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种固定姿势趴床是盖勒特能想到的最糟糕的度过周六的方式。
而且阿不思还不在床上。
“盖尔,起来喝汤。”阿不思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碗,老远就飘出微妙的气味,“行了,看在上帝的份上,停止哼哼,否则我一定会狠狠踢你的屁股!”
“阿尔!”盖勒特无比委屈地支起上身,哀叹于他一向温文尔雅的丈夫语出惊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凶?”
盖勒特是个伤患,理应得到温柔的对待。即使阿不思揉捏他尊贵的屁股的手法独到——这场漫长的按摩持续了两个小时,以阿不思不得不去厨房准备午餐告终——但他可是从内部遭受了严重创伤!哼唧几下怎么了?
“噢,没什么,盖尔。”阿不思却噗嗤一笑,“只是昨晚听他们说起,英语电影翻译到别国语言居然这么有喜剧色彩,我只是挑两句说着玩儿。”
讲究礼貌的阿不思以前是从来不会冒这些台词的。
“‘屁股’今天是个敏感词汇……”盖勒特慢慢收拢身体跪立起来,嘟哝道,然后张嘴接受了一口汤,“嗯……”他皱了皱眉。
“你还在期待什么呢?”阿不思撇撇嘴,在第二匙中舀了一小块胡萝卜,“蔬菜汤!今天你得降降火。”
盖勒特虽然有点儿不满,但还是顺从地接受了。汤碗过半,他突然吸起了鼻子,眼眶里亮晶晶的。
“盖尔,你怎么了!”阿不思紧张得赶紧放下碗和勺。
“没……没事。”盖勒特哽咽着,握住了阿不思的手,“阿尔,你太辛苦了!”
“哪里……”阿不思突然被夸,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脸红红地盯着碗沿,“这是我该做的。”
“我今天终于体会到屁股疼多难受了,想想咱们第一次……都怪我!”盖勒特继续深情地表白,“哎,阿尔,你别走啊!我喝汤!我喝还不行吗?哎哟,我又疼了……”
阿不思脸色瞬间刷白,气哼哼地抄起汤碗就夺门而出,不理会盖勒特真假莫辨的嚷嚷。
下午,阿不思管自己去健身房跑步发汗,撂下盖勒特一个人在家长吁短叹。真是的,阿不思一边跑一边生闷气,反思自己是不是把盖勒特惯得太厉害,越发口无遮拦。必须要给他定规矩,阿不思又一次把速度调快,得列一张表,清清楚楚讲明哪些玩笑开得、哪些开不得,以及和朋友们说话的边界在哪里……
阿不思跑了很久,还没解气,索性又去撸起了铁。
“盖勒特……那个……家伙……”阿不思每举一次杠铃,心里都有节奏地蹦出一个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学好……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这个完整的句子拼出来,阿不思自己都哭笑不得。
眼看居然也快到晚饭点了,阿不思抹一把汗,喝几口直饮水,便披衣回家。盖勒特认错态度怎么样先另说,饭还是要先吃的。
“我回来了,盖——”
家里居然飘着一股食物的香味。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阿不思!”盖勒特慌慌张张从厨房冲出来,套着阿不思常系的淡蓝色围裙,捧住他的肩膀吼道,“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早?”阿不思瞄了一眼时钟,又瞄一眼盖勒特,“不早啦,想回来做饭,没想到……”他调皮地问,“盖尔,今天你下厨?”
“你跑累了!”盖勒特闻言,脸涨红了一个色调,急吼吼地将阿不思调转方向推进房间,“快去洗澡,阿尔!洗不到半个钟头不许出来!”
砰!他帮阿不思带上了门。
盖勒特的小心机可真有意思,那么明显是在做晚饭,还非不承认。阿不思哼着小调,注视着浴缸里慢慢升起的热水,嘴角忍不住上翘。他会做什么呢?阿不思一边逗橡皮小鸭,一边回想冰箱里可供盖勒特发挥的食材。
泡在热水里太舒服了。阿不思惬意地滑下去,枕在浴缸边缘,头发软软地漂在水面上,热气蒸腾,安抚着运动过后轻微酸疼的肌肉。半个小时很快过去,阿不思几乎都要睡着。
“盖尔,我好了。”阿不思换上睡衣,毛巾还盖在湿漉漉的头上,脸红扑扑地走出来。
“请。”盖勒特候在卧室门口,弯腰伸手,将阿不思向餐桌引,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觉得自己穿得太随便。
盖勒特切了三文鱼,在大白瓷盘正中摆成花朵的形状——虽然他切的厚度实在过于不均——还考究地开了红酒。主食是……
两碗咕咕面。
“我尽力了!”盖勒特见阿不思又要笑,他羞恼地大声说,“我还加了小料——唔。”
果然,两碗面里漂浮着菠菜叶和几乎辨别不出黄白边界的荷包蛋。
阿不思仰头主动亲吻了盖勒特。
“谢谢你,盖尔。”他真诚地说。
“以及,我的那份面里辣味调料就没放了。”盖勒特挠挠头,脸红得就像他也刚泡了热水澡似的,“昨天的后果太严重……”
“知道就好。”阿不思满意地说,“吃饭吧!老实说,盖尔,你总是给我惊喜……”
阿不思用实际行动表示他确实被盖勒特感动到,吃下第一片三文鱼他就哭了。
盖勒特以一比一的芥末酱油比调了蘸料。
“赶紧,喝口汤!”盖勒特大惊失色。
阿不思差点没把面汤喷出来。
“……你是不是把你多出来的那份调料倒我这里了?”
盖勒特努力回忆着,没有说话。但他躲闪的表情证实了阿不思的猜测。
还好有烧开了原本打算用来泡茶的热水,阿不思向碗里倒了半壶,总算可以下咽了。
“对不起嘛……”盖勒特局促地搓着手。
“没关系。”阿不思勇敢地举起红酒杯,“祝贺你迈出做饭的第一步!”
毕竟红酒算是晚餐里唯一正常的了。
“我来收拾吧,盖尔,”吃完饭,阿不思吸吸鼻子,用力眨眨眼睛,端起餐具,“你今天本来就不舒服,又做了饭——”
“我来!”盖勒特像受了惊吓一般,抢着要收拾,“你……你运动累了,又洗了澡,别忙了!”
一个突然勤快的盖勒特反倒叫他不习惯,但碗碟已经被夺走,阿不思只好莫名其妙地让开路。
盖勒特又是收碗,又是擦桌子,忙得不亦乐乎。
“……对了!待会儿我会下楼把垃圾倒了的,你别动!”他抽空半起身高声知会阿不思,连头都来不及回。
不就锻炼得久了些吗,哪里就这么娇气了?阿不思笑盖勒特咋咋唬唬,又一想,不如趁垃圾还没倒,先削一个苹果犒劳犒劳他——
“你要做什么!”盖勒特拿着抹布,刚一回头,惊恐地发现阿不思拿着刀和苹果,就要踩垃圾桶的踏板——
“削苹果啊。”阿不思迷茫地说,“这是……”
垃圾桶盖打开了,盖勒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了,他告诉自己。
垃圾桶里躺着三种形态的三文鱼:烤糊的、煎焦的、煮烂的。
“……盖勒特!”阿不思气到发抖。食物就是这样用来糟蹋的吗?
盖勒特倒霉的屁股上又挨了一下,屁股的主人发出惨痛的嚎叫。
“那你真的很棒棒哦。”盖勒特无暇顾及的手机上亮起一条新信息,是阿伯内西充满无奈的回复。
不久前,盖勒特向他炫耀自己切鱼居然没有切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