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HP同人)交错>第四十三章 卑劣与残响

Chapter No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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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嗦嗦,老鼠爬过水管,砰砰,石头打中乌鸦,嗖嗖,羽毛击穿眼窝,咯咯哒哒——咳咳、猎人摔断喉咙——」

啧。许是觉得晦气,提着斧头的男人停止哼唱,蠕动嘴唇,浊痰被吐在坑洼不平的小道。伦敦四季都爱飘雨,来得快去得快,常年保持着不会干燥,也不会过度潮湿的舒适气候,此地却拖了伦敦的后腿,到处弥散着一股带着霉味的酸气,仿佛被沤在刚跑十圈的壮汉脱下的浸满汗液的背心里。地面是深褐色的泥块,偶尔可见露出的碎石板,Walkers薯片袋贴着经过火烧般的焦黑墙根,皱皱巴巴,偏还色泽鲜艳——翠绿的,是咸醋口味。啧。男人再次吐痰,粘腻的一坨击在‘ker’上。

「噗嗵,鸡头掉在地上,母神引燃业火,槐树枝叶乱舞。」

这倒是个好兆头。男人靠墙放下斧头,右手扶上左肩,转动健壮的臂膀。他吹着口哨,裤脚紧扎,沾满泥点,身上净是土腥味。配合此人凶狠的眼神和周身散发的凶恶气息,很难令人联想到罪犯以外的词,而蜘蛛尾巷,这地方也不需要他做出什么关于来意的伪装——‘复活人’偶尔也会接活人的生意,何况这次的主顾还是个老熟人,唔,谁能想到随便占个屋能遇到不久前来卖老婆尸体的老客户呢?

盗尸者本来不想接这单生意,他的熟客是个懦夫,在学会勇敢前先学会害怕,于是以全部的、暴烈的‘勇气’挥刀向自己的亲人,先卖掉死去的老婆,再找人处理活着的儿子——理由是“拿回被狗崽子占据的我的房子”,呵。脏钱他挣过不少,这份嗯,凑凑合合,非得想个办法把那三枚没见过的金币换成英镑才行。

哎,钱啊钱,总得赚钱才行。占据医院的大人们不知在做什么,搜罗来的‘货物’撑不了多久就会报废,骨架变形张开姑且不论,一根根都变轻发脆,像薯片似的一捏就碎,回收骨架给牙医的工作越来越不好做。“我们可不能输给法国的医生,”那些白大褂是这样说的,“他们都有自己的人骨标本。”啊啊,好吧好吧,‘复活人’才不在意这些,在印度收一具尸体的成本还不够老爷们买一张歌剧票,随意倒手便是血赚,本土的买卖更是无本万利,没有货源就制造货源,可占据医院的恐怖大人们毁了一批又一批货,海运的船只尚未归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以至于……不得不接点私活儿,否则连红房子里搔首弄姿的娘们儿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呸,这是最低底线,他无法忍受来自女人的贱视(尤其是有犯罪记录或倚门卖笑的女人,他认为她们合该是低下的,就像印度人所认为的‘达利特’一样),这令他感到支配力的削弱,一种与生俱来的权力的丧失(毋庸置疑,对此人来说,阉割比砍头更令他恐惧)。总之,出于种种恶心吧啦的理由,他以悠闲平常的态度接了熟客关于绑架儿子的订单。

「呜呜,兔子抵住门背,仓鼠蜷缩柜底,尸虫张开口器。」

那栋房子不好找,他怀疑客户给的地址有误,但就假消息而言它足够详细,具体到门前石板上的裂缝形状。谵妄或癔症,盗尸者几乎确信在骑士桥与自己共占一屋的秃头痴肥男人有这样的疾病,鉴于他知晓对方具有发病的基础——那人卖掉老婆尸体时称她为女巫——他们都知道这是假的,当然,她虚假的身份无疑是个好卖点。虽然不久后真正的邪恶巫师占据了郊区医院,他才真正相信有这样的世界,但以大人们的态度来看嘛,巫师会嫁给麻瓜,还是个像老客户那样的麻瓜,绝无可能。

盗尸人再次从拐角转回,这条路他起码走过八次,客户口中的房子毫无踪影。

“你忽略了细节。”

一个声音响在他体内,空灵如山谷间窜过的冷风,轻飘飘冷嗖嗖,节奏却奔放激烈,像吉卜赛人在弹鲁特琴。男人的心脏开始猛烈跳动,他舔舔干燥的嘴唇,转动头颅四下张望,空无一人,巷中杂声消失无迹,他感到呼吸变得嘈杂,下意识屏息,于是最后一点声音也消散了,似跌入泥土的埃尘。

他不得不相信确是自己体内正发出声音,眼珠和头颅难以自制的开始详细扫视四周。它一定是神启。他这样解释自己体内的声音,并跟从它。手斧被握得更紧,寒光在斧刃流转。

「呱呱,青蛙哈哈大笑,门扉薄如蝉翼,木头击碎玻璃。」

这个暑假之前,Snape未曾近距离接触过麻瓜的暴力犯罪,除去Tobias对Eileen和他的殴打。托蜘蛛尾巷的福,他见过酒鬼、赌鬼、嗑嗨的人、扒手、骗子…各式各样的渣滓,样本容量足够丰富,底层麻瓜们蜷缩在被伦敦城遗弃的“垃圾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本就不被当人,人不为人,也算有迹可寻。

他深恨这样的环境,因而对母亲口中高贵、优雅、荣耀的上层巫师(哎,得承认好些斯莱特林确实抱有此种思想,无论在哪里,“人”总能找到理由累放阶梯,好让“自己”站到“他者”脑袋上去)心驰神往。可现在,Bellatrix的钻心咒、功效有待验证的邪恶药剂,又诱发新的疑惑,似乎人不为人,也并非有迹可寻。

打住。Snape没空在此时思考哲学问题,他得想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恐惧:即使他是个优秀的少年巫师,在无法使用魔法的情况下,究竟该如何对付拎着斧头破门而入的彪形大汉。

比起人到底为什么不当人,恐惧这东西好解释得很,鉴于对黑魔法的研究本身也要求理解恐惧。Snape的博格特在今年变成了狼人。Sirius不知道这件事,Snape希望永远不要有“狼人事件”的知情人知道这事儿,即使现在他和Sirius的关系还算好——少年人总是爱面子,何况自尊心格外强的他。他不至于害怕Remus Lupin,也不至于在真正面对狼人的时候失去抵抗能力,但他的博格特变成狼人,验证了他对恐惧的解析:恐惧的存在与意志力毫无关联,它是客观的,其成因系悬殊巨大的力量差异等等,意志力影响着主观的内容,例如人面对恐惧时,大脑是否能清晰发出指令,身体又留存着多少行动力。这个理论对研究强效吐真剂有重要作用,如果从客观与主观两个方面去分解该魔药,则——哎,扯远了。

楼下门被劈开的时候,Snape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他以为蜘蛛尾巷有什么保留节目又开始上演,毕竟他的住处几乎没被骚扰过,Eileen入住此地时定然狠狠教训过原住民,也给房子施加了麻瓜驱逐咒之类的保护性咒语。他只觉得声音极近,像是从楼下传来的——

「唰嚓——唰嚓——,可爱白鸽,扯碎翅膀,地滑滑~

啪嗒——啪嗒——,赤目螳螂,挥舞镰刀,哗啦啦~」

好吧,确实是楼下传来的,Snape用不到一秒的时间确定这一点,并且意识到自己无法从高窗钻出去,呃,其实也不一定,但跳窗不是个好主意,他清晰的知道自己的体能……暂时算个弱项,跳下去跌断腿得不偿失,在这种地方溜门撬锁,对方必然不是为求财,只有可能是针对他,虽然他暂时想不出是为什么。

他的屋子里除去椅子没有能当武器的东西,但椅子会影响行动力。楼下传来刺耳的吱搽声,入侵者已经进入房门,从粗厚的哼歌声能判断是个成年男性,劈砍声昭示着此人用了斧头而不是铁丝撬锁,强壮,对恶意不加隐藏也不怕被猎物提前发现,非常自信,不是嗑药了就是个惯犯,大概。

唉,Snape没心情理清这些结论和短时间内获得的信息是否逻辑贴合,那不重要,他不是在玩侦探游戏,而是正面对一场针对他本人的恶性犯罪。迅速判断是必要的,接下来得做些准备,比如将魔杖塞进裤子口袋(工装裤真是实用),再拆掉椅子拿起一条椅腿(说“弄散”更合适,鉴于这破椅子以前就散架过一次,随意磕磕,再轻轻一掰就能达到目的)。

小阁楼门外放着一盆曼德拉草(但花盆的材质结实,即使从楼上丢下去也不会摔碎,可恶),主卧在一楼,临近厨房(可以搞到一些武器,希望没有走到这一步的必要,如果他的逃跑计划顺利,那么……),上到小阁楼的楼梯老旧窄小,绝不是肉搏的好地方,得在男人上楼梯前冲下去。

一般来说,男人会先推开主卧的门寻找他,小阁楼总归不是个住人的好地方,检查完一楼在上二楼更合理。Snape需要在听到一楼的开门声后,将曼德拉草丢到楼下,然后冲下去将刚刚受到一次冲击有所松动的花盆丢进主卧,迅速掩门逃离(这样能尽量减轻曼德拉草对他自己的影响,鉴于他没有草药课专用的隔音耳罩)。理论上可行的计划,前提是——

「桀桀桀桀,小白鸽,双眼乌溜爪乱抓,不要不要太吵闹,钢针穿喙,噗滋滋~」

前提是,他没听到男人已经踏上楼梯的吱噶声。Snape当机立断冲出房门,一把抄起花盆冲楼梯底部的男人头上砸去。

男人的行动不符合常理,但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少年思考更为可行的对策。他抛掷花盆的动作非常熟练,Sirius Black在学校有幸见识过Snape抛掷魔药瓶子、粪石之类的东西,前者身手矫健,后者准头惊人,除了飞不好之外,Snape是有作为一名魁地奇球员的天赋的,Sirius私下里如此认为,在这个暑假前,他闲极无聊时设想过Snape加入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的场景,紧接着他狠狠的在脑内击败对方,把游走球打向对方的扫帚尾巴,然后James Potter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抓到金色飞贼…诸如此类的景象,而近期他维持着黑狗状态绕着Snape跳上跳下的时候,也想过假如Snape愿意打魁地奇:那真是太好了,他愿意当守门员,陪对方练习击球。

“嘿!”盗尸人反应很快,他几乎在小阁楼房门打开的瞬间就注意到Snape,“天真的崽子。”他毫不意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目标在楼上——当然,Tobias笃定自己的好儿子不肯住进他的卧室,即使他已经被赶出家门。

“哐——”花盆被斧头击飞,咕噜噜滚向沙发。盆子应该已经开裂,Snape注意到曼德拉草的枝叶在蠕动,狗屎,不知道还能维持多长时间,那东西若是哭起来可是不分敌我的范围攻击。

少年冲向楼梯,踩着摇摇欲坠的木板迅速下楼,他准备再跑两步就撑着扶手翻下去。没办法,只有这一条路,他希望能趁对方行凶前脱困,即使需要付出点代价——

“哎,蠢人。”男人咕哝,他被Snape的行动逗笑,认为对方是个已经被吓傻、毫无理智的小崽子。他两步六阶迈上楼,将斧头砍向扶手,老旧的栏木应声而断,哗啦掉下去。男人此时离少年已经非常近,对方本来站在高几阶的楼梯处,因为被毁坏的扶手摔了个趔趄,恰好跌下来,他伸手去抓他。

这次的任务委实没有难度,鉴于对付的只是个乳臭未干的瘦弱小崽子。对方用来击打他椅子腿毫无杀伤力,即使这崽子用它捅向他的肚子,也轻易被他一把打掉,用斧头柄抵着这臭小子的脖子,将他按在墙上。

“小子,老实点,否则杀了你。”男人恶狠狠地威胁。他并不会真的杀掉Snape,鉴于把这少年卖到医院可以赚两份,最近货物消耗太厉害,得想办法补充补充,可不能浪费。

口中满是铁锈的味道,喉咙像堵着木塞似的上不来气,斧柄按压着锁骨,感觉快断了…斧刃割破右臂,血液正在流下去,撞上墙壁的左肩胛也像碎掉一样…搞不好已经碎了,那边的疼痛感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火辣辣的灼烧感。好吧,他再次清晰意识到自己与专搞此类营生的人的体能差异,但此刻的情形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最起码……Snape的手指挣扎着摸向裤兜,最起码,他还有这个,他握住自己的魔杖。

「咻咻啾啾,画眉鸟儿飞过窗口,小松鼠们环抱松果,花园里面真悠闲~

哎呀哎呀,闭上眼吧,耳朵堵住,小白鸽呀,肉屑散洒——」

“你没必要当个固执的傻瓜,Severus,”Sirius一定会这样说。Snape紧闭双目复又睁开,仿佛不堪忍受疼痛,“Dumbledore会帮你,只要你说明情况,你知道,他是个伟大的巫师,为人正直又可亲……”絮絮叨叨的蠢狗。他在心里喝止他,把被迫闭嘴的委屈黑狗推到一边。

“……希望你理解Remus的苦楚,Severus,他生活的很不容易,小心翼翼,在霍格沃茨念书的机会对他来说太宝贵,他不能失去它。”Dumbledore那时站在他病床前,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Snape不清楚这位“可亲的”教授是有意给自己施加压力,还是单纯认为“没受到什么伤害”的他不需要柔声细语对待病人的探视,“Sirius Black没想真正杀死你,James Potter救了你的命——我知道你要说他是为自己。Severus,如果你一句话都听不进去,那么我必须提醒你,当天已经过了宵禁,尖叫棚屋更明令禁止学生出入。”

他,Severus Snape,从来不是能得Dumbledore青睐的学生,不是这位可亲的教授名单内的“特权”者。他无比清晰的知道这一点,因而在此时束手束脚——在霍格沃茨念书的机会对他来说也太宝贵,他不能失去它。一个昏迷咒就能解除眼下的困境,但他不能。

“没关系,我能帮你摆平。”Lucius会这样说,这只铂金孔雀也确实能做到,但……Snape不乐意再次接受他的恩惠,在药剂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事实上他心中已有结论,只差去论证它。Severus Snape总有些莫名其妙的骨气,当他突然固执起来,几乎没什么东西能改变他。

“我总还有些自己的办法,比如——”Snape奋力抽手用魔杖捅向男人的眼睛,斧刃在他右上臂留下更深的口子,几乎快要划到白森森的骨头,但受袭的男人确实因此惨叫一声后退半步,少年立刻贴着墙壁滑下去,从断裂的扶手滚到楼下,还好六阶台阶的高度尚能承受。Snape敢对Salazar Slytherin起誓,但凡有更好的办法,他都舍不得用自己的老伙计干这种粗鲁的事,该死,它上面还沾着那家伙的血和粘液。

Snape迅速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血流不止的右臂和状态糟糕的肩胛,男人跟在他身后掉下楼梯,正捂着眼睛爬起来,少年迅速奔向沙发,抱着快要碎裂的花盆朝门外跑,男人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少年很快踹开被砍坏的门,身后传来诡异的风声,对危险的本能反应令Snape迅速朝下扑倒,斧头擦着头皮飞旋出去,穿过破掉的门扉掉到街上。他抱着花盆滚出门,停在台阶下面,侧身将花盆丢进屋内,死命捂住耳朵。

碎裂声和曼德拉草的哭声在屋内响起,男人身体软倒在门前。Snape摇摇晃晃站起来,他几乎没被影响,赌赢了!情况和他猜想得一样……Eileen死后,她曾对房屋施加的咒语持续起效。

少年低头瞧着倒在门内睡觉的男人,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能理解的事物——从某方面讲,确实不能理解,麻瓜身上为何会有金加隆?但…找到房子、针对他、金加隆,这一切又变得好理解,因为只有同一个答案:Tobias,他卑劣的父亲用他给钱雇凶杀他,或者绑架他,反正也没什么区别,他只觉得好笑。

「闭目掩耳好逍遥~好~逍~遥~」

Snape低着头,沾着血污的黑发黏在脸上,他垂下眼帘,扭曲着嘴唇笑出声,然后,听到一个冰冷的女声:“昏昏倒地。”少年失去意识。

Bellatrix从后方绕出来,仿佛已经看了很久的戏。她以鄙夷的眼神扫视屋内倒在门前的男人,“阿瓦达索命。”绿光钻进他的眉心。接着,她走向Snape,挥挥魔杖让少年漂浮到面前,抓着他消失在原地。

TBC

Chapter End Notes

注:

1. 本章中提到的关于人骨交易的内容,取自关于印度人骨交易的资料,据说该种犯罪至今仍旧存在,也确实“远销海外”。

2. 本章歌谣中的动物没有特别强烈的隐喻,值得提及的有:“鸡头掉在地上”指公鸡的头,公鸡辟邪算是通用传说,仓鼠、兔子和尸虫(既食尸虫,又称埋葬虫)都是会杀害亲子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