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nape本想带上那根被折断的魔杖，黑胡桃木，杖芯是独角兽毛，十二又二分之一英寸，直至Eileen去世，他才知道她的魔杖是这样。
不过，未成年巫师不得在校外使用魔法（这该死的规定），即便带上它，对于寻找她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不如放在阁楼妥善保管。自从他用一盆曼德拉草伪装成卧室的看守者，Tobias再也不敢轻易上来——那男人当时气急败坏，恶狠狠地揪着草叶就要把“魔鬼放置在人间的邪恶生物”丢出去，然后在它尖利的哭声中，昏睡了整整两天。
真是和平的两天。Snape耸肩。少年关上门，看了眼门口的曼德拉草，俯下身摸摸它的叶子。
他尽量轻手轻脚下楼，竭力避免老旧的木质阶梯发出吱扭吱扭的哼哼。
今天是星期五，自从年初的麻瓜煤矿工人开始大罢工之后，发电幅度大规模缩水，麻瓜政客为了节约能源，在某些行业引入每周三天的工作日制度。虽然Snape一直不知道Tobias究竟在干什么，不过很明显他从事的活动也在此列，每周五和每周一，平白多出两天休息日，他会睡到日上三竿再出去鬼混，进行一些违禁品小交易或者干脆去玩几把轮盘。
无论如何，他不会早起，Tobias这会儿应该在他自己位于一楼的卧室内，Snape要做的就是避开他，尽可能悄无声息地出门。
少年沿着楼梯向下，经过中段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眼房梁，昏暗的光线下什么也看不清，但他知道那中间有绳圈的痕迹，这一眼给他带来深切的痛苦。‘别看了。’他咬着嘴唇，勉强自己收回目光。
Snape的视线定格在半路，客厅墙壁上悬挂着一副婚纱照，从他记事起就挂在那里，照片中的Eileen挽着Tobias的手，两人都笑容灿烂，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Eileen那时没有形容枯槁，Tobias也不像现在这般痴肥谢顶。
难以置信，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比James Potter魔药学考试考了全校第一还要离谱。黑发少年冷哼，每次经过它，他都忍不住要这样想。
“啊哈，瞧瞧，小怪物醒了，要出门？”Tobias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沙发蠕动着吐出躺在里面的肥胖男人，“穿成这样，啧啧。”
“你在吊丧吗，今天应该欢庆，欢庆——”男人夸张地挥舞双手，踢蹬着脚，他身上盖着的破烂单子被扬下去，连带着掉落的还有一条肥大短裤，“犹大的功勋日，星期五，嘿嘿嘿，你们应该最喜欢，最喜欢，嗝！”
酒臭味在房间弥散，混合着雄性生物特有的腥气，Tobias叉着腿躺在沙发上，腿根疲软的脏东西皱巴巴裸露在外，他似乎完全不认为以这幅尊容出现在儿子面前会有不妥。
Snape皱紧眉，左手不自觉地扣紧楼梯扶手，直把木屑抠进指甲中。他停下脚步，厌恶地瞥了眼地上那条印着液体痕迹的短裤，收回目光，强迫自己盯着半空中空茫的某处，理智告诉他应该马上就走——赶在吐出来之前，Merlin作证，这种恶心事并不是司空见惯就能习以为常的。
Tobias见儿子不理睬自己，抬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恰看到墙上的婚纱照。说来也怪，这间屋子总是破烂肮脏，除了它，它一直干干净净。男人盯着婚纱照，着迷地看着Eileen。
“我每天都清理它，每一天……”Tobias呻吟，他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夹杂着炙热的喘息。那根东西站起来，像扛枪的士兵，直直指着她。男人伸手下去，表情如祷告般虔诚。
也许，这的的确确是Tobias的晨间祈祷。
“停止！”Snape嘶吼出声，他的右手不住地颤抖，左手扣着扶梯，用力到指甲都快翻起。无论、无论多么司空见惯，他也没办法……他没办法……！
“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不能——”少年的声音嘶哑地变了调。
“我当然可以，她活着的时候我都可以，”他近乎绝望的吼叫令Tobias更加兴奋，“我叫她在一边看着，看着——”
如果她胆敢不看的话，男人就会殴打她，用凳子、酒瓶、水壶、皮带，等等所有能随手拿到的东西，殴打她。
黏腻的水声在客厅回荡，照片里的Eileen仍幸福地笑着，Snape不忍心继续看她，他大叫着让Tobias停止，几乎就要冲下楼去，举起凳子朝男人头上敲打，狠狠地、狠狠地砸下去！
可是他没办法，过度的愤怒剥夺了他浑身的力气，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从天灵盖冒出去，脚下一片虚浮。
“你们有怪物神吗？”Tobias突然问，他手上的动作仍未停止，两颊肥肉上横着令人作呕的砖红色。
“怪物神？”Snape重复，少年脸上浮现怪异的表情，他怨毒地看着Tobias，笃定地说，“我们有幽灵，很多幽灵，在我们那边，她会动，”他伸手指着照片中的Eileen，“会说话，会指责你，会报复你，会——”
“……”Tobias缩着肩膀，不知咕哝了句什么。
“……”Snape满意地看着他停下动作，缩在沙发上抖得像个筛子。
“指责我……报复我……指责我……报复我……”Tobias咬着牙呢喃，脸上的肉不住颤动，突然，他跳起来，拾起裤子穿上，大喊，“她恨我，她恨我！”
“哗啦——”男人把桌上的啤酒瓶扫落到地面，“她恨我，她恨我！”他抓起地上的碎片朝Snape砸去，所幸少年站的较远，并未遭受波及。
Sirius凑到缝隙暗中观察的时候，Tobias已经发完了疯，感谢Merlin，没让他看到方才离谱的一幕，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看到就会发现，Black夫人对于麻瓜的论断并不总是错的，肮脏、恶心、卑贱、鄙陋，在某些人身上，这些词确有安放之处。
“你要出门？”Tobias问。此刻他已经好端端坐在沙发上，没有继续过激举动，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前提是忽略一地碎玻璃。
Snape此刻已经从楼梯上下来，他绕过Tobias，径直朝房门走去。
“去找她？”男人又问。Sirius发现与昨晚比起来，男人颓败不少。
“如果你良心发现，愿意说出她在哪儿。”Snape的手搭在门把上，却没拧下去。
“嘎嘎，”Tobias发出粗嘎的笑声，“她在哪儿，在哪儿呢，”他瘫坐在沙发上，哼起跑调的花腔，“……羽毛风中飘，不断变主意，不断变腔调……”
Snape不再说话，他按下把手，刚到一半儿，Tobias又突然问：“昨天是她救了你吗，从那只怪物手中？”
“……哼。”被定性为怪物的Sirius在门外挠墙。
“……是她。”Snape闭起眼睛，掉在地上的空玻璃瓶浮现出来。
“是她救了你？”Tobias先是瞪大眼睛，陡然间，又力气尽失般躺靠在沙发上，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你去工作吧，既然距离怪胎学校开学还有一阵子，去工作吧，”Tobias突然坐直身子，盯着Snape，“去东边的工厂，接你妈妈的班。”
Snape依旧沉默，他看着他，就像在看小丑表演。
“不算童工，比你小的都有呐，”Tobias越说越兴奋，“钱，你总得拿出钱来，要知道养你可不容易，你总得做点儿贡献吧？”
“呜噜。”Snape一言不发，门外的Sirius已经听的磨牙，这就是Snape的父亲？一个、一个……这样的麻瓜？不等他的愤怒告一段落，Tobias又说出一句令他毛骨悚然的话。
“怎么就不是个女孩？”Tobias懊恼地说。
“够了！”Snape喝止他，他突然反身跑上楼，又迅速摔门下来，接着，五枚金加隆被他砸在Tobias身上。
“臭小子！你怎么敢——？”Tobias捏着一枚金加隆，举得远远的，眯眼瞧着，“这是你们的怪胎货币？”
“是金子，你怕什么，它不会跳起来咬人。”Snape抱臂看着他，用口型无声补上：“蠢货。”
“金子。”Tobias小心翼翼把金加隆凑到口中咬了一口，“嘿，金子！”
‘这种人，呵，这种人。’Snape冷眼瞧着他啃咬那些金加隆，只觉得平日里常用的Snape式千百种谩骂已经涌到舌尖，又像退潮般齐齐退去。Tobias不配，根本不配。
比起骂他，他得趁机离开，去找Eileen——她的尸体，他希望Tobias没对她做什么。Snape不敢细想这种可能性，Eileen自杀之后，尸体消失无踪，他希望别——
他想找到她，虽然她没办法给他一个正常的家，但是他想给她一座像样的坟墓。
少年旋开房门，狠狠摔上它。
“赌啊，赌啊，除了赌哪来的钱，哪来的钱，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只有拿着浑身上下唯一一枚英镑，去轮盘上讨一个被幸运女神眷顾的未来——”Tobias的声音被截断在门后。
“唔。”黑狗躲在墙角看着他离开，抬头瞅瞅小阁楼——那里现在空无一人，少顷，他跺跺脚，悄悄跟在Snape身后。
潜入什么时候都可以，他只是想看看鼻涕精要去做什么。Sirius在心中说服自己。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