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真事儿【完结】>第15章 真乱

  陈玺:

  真乱。

  我在医院又住了两天才出院,团队里另外两个人比我出院要早,恢复得也不错,已经继续开工干活了。

  唐屿庭是在我出院那天晚上走的,走之前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我摇摇头,说还想在云南玩儿两天。

  唐屿庭也没勉强,走之前嘱咐我别乱吃东西,表情很纠结,但也没说别的。

  后面的拍摄不用我参与,我没跟着阿江他们,一个人到处转转,风景很美,但我没觉得轻松多少,可能是因为刚出院的原因,走几步就觉得又累又乏,最后干脆哪儿也不去了,在酒店待了一天,等着阿江他们拍完就回去了。

  从云南一回北京,我就跟阿江说我准备休假,我想出去旅行,换个心情。

  我不知道我在云南中毒的时候已经把跟唐屿庭分手的事儿说秃噜嘴了,当时我迷迷糊糊的,以为都是幻觉跟幻听,更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了。

  阿江很痛快就批了我的休假申请,还说让我好好玩,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去上班。

  我其实连去哪儿都没想好,拿着地图瞅了一天。

  目光在西藏那停留了一瞬,之前我跟唐屿庭去过一次,在我毕业那年,但海拔三千米之上我的高原反应非常严重,刚到就在诊所挂了两天水,一路上都是唐屿庭照顾我,原本计划的半个月假期,后来只待了一个星期就回来了。

  我摇摇头,西藏不行,西藏我一个人不行。

  我躺在床上正举着地图看呢电话就响了,是奚佑的电话。

  奚佑是我跟唐屿庭资助的一个学生,从他六年级开始,一直到他现在上大学,去年奚佑考上了大学,在北京一所名校,前段时间还过来跟我还有唐屿庭一起吃了饭。

  我们跟奚佑认识,还是在大学的时候,唐屿庭他们系去山区做一个调研活动,我是那次的跟拍摄影师。

  除了平时的一些固定活动之外,我们几个人还会去村子里的学校给学生们上课。

  奚佑就是村子里的人,那年他才十二岁,家里只有他跟爸爸,奚佑爸爸因为一场意外伤了腿跟腰,要一直拄着拐杖,重活累活肯定是干不了了,奚佑无奈退了学。

  有天晚上我自己一个人上山拍照,不小心滑了一跤,想回去却在山里迷了路,唐屿庭急着找我,带着一群人去山里,当时给他带路的人就是奚佑。

  奚佑的爸爸还懂怎么治跌打损伤,我治脚那几天一直住在奚佑家里。

  后来我跟唐屿庭了解奚佑家情况之后就开始资助奚佑上学,当时我跟唐屿庭还是学生,我俩身上的钱也不多,回去之后组织了一场捐助活动,后来唐屿庭创业之后还成立了一个助学基金会,每年都会从公司的盈利里抽出一部分用来资助山区的孩子,唐屿庭公司最困难的那几年也从没断过。

  电话一通,奚佑就跟我说给我跟唐屿庭寄了一些家乡特产,明后天大概就到了。

  算一算时间,现在正好是暑假,我问他:“你现在在老家吗?之前就跟你说过的,不用给我们寄东西的。”

  “我在老家呢玺哥,放暑假就回来了,”奚佑电话里笑呵呵地说,“我给你们寄了茶叶跟水蜜桃,水蜜桃不能放太久。”

  “好,我到时候注意签收快递。”我看了眼铺在床上的地图,眼睛一亮,“奚佑,我这几天休假,过两天去山里找你们玩儿吧?”

  我说完就后悔了,现在这个季节正好是秋忙的时候,我现在去奚佑家,免不了要麻烦他们。

  刚想改口,奚佑却特别高兴:“玺哥你来,我爸前几天还说,让我把东西亲自送过去,我家这几天有点忙,我就给寄过去的,你来我爸肯定高兴,我现在就跟他说去。”

  电话里窸窸窣窣了一阵,紧接着是不太清楚的对话,很快就听到一个很苍老的声音传过来:“陈玺,你来玩儿。”

  我想改口,到底也没说什么,奚佑电话里又问我唐屿庭去不去,我随便找了个理由,说他工作忙就不去了。

  电话一挂,我又给唐屿庭发了条信息,让他留意一下奚佑的快递。

  第二天早上我才收到唐屿庭的回复,唐屿庭是昨天夜里十二点多回的消息,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我先回爸妈家吃了顿饭,我爸妈这回都没提唐屿庭,我跟他们说出去玩儿几天,我爸问我都有谁,我说就我自己,去奚佑家。

  我爸妈知道奚佑,没说什么,走之前给我拿了不少东西,让我带给奚佑跟他爸爸。

  去奚佑家的路我已经很熟悉了,奚佑上大学之前,我跟唐屿庭每年都会去奚佑家几次。

  开车要大半天的时间,还要开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之前去都是我跟唐屿庭换着开,这次就我自己,中间在服务区停了三次,早上出发的,太阳快落山了我才到。

  傍晚的山林罩了一层红色晚霞,密密层层的林海,一缕缕金色流光不断地闪过车窗,很漂亮,却也无端落寞。

  我怕奚佑他们因为我去特意忙活,就没跟他们说我具体哪天去。

  我到的时候奚佑他们正在吃饭,我把车直接开进了他家的小院儿里,奚佑从屋里听到声音,筷子都没放就跑出来了。

  “玺哥,你来了。”

  我车上带了不少东西,下车之后招呼奚佑过来帮我搬。

  奚佑把筷子叼进嘴里就要帮我搬东西,我笑着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把筷子放进去再过来,哪有这么叼着筷子的。”

  奚佑笑了笑,转头往屋里跑,再出来的时候奚佑身边多了一个男孩儿,看着年纪跟奚佑差不多大,但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不是村子里的人,身上的衣服都是很贵的牌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里长大的,白白净净的。

  奚佑拉着他给我介绍:“玺哥,这个是我同学,凌子君,暑假来找我玩儿的。”

  “这就是我之前总跟你说的玺哥。”奚佑又给凌子君介绍我。

  “玺哥,你好。”凌子君冲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我也笑着回应了一下,招呼他俩帮我搬东西。

  “玺哥,你来就来,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我手里搬着一箱子冰鲜,“有的是我爸妈带的,这几天还得打扰你们几天。”

  “不打扰不打扰,替我谢谢叔叔跟阿姨。”

  “没事儿,”我说,“你爸爸呢?”

  “刚吃过饭,在房间里睡了。”

  我放轻说话的声音,奚佑又说:“没事儿,我爸听不着,睡觉了。”

  “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时好时坏的。”

  奚佑跟凌子君说要另外给我做点饭,我说不用,他们没停,还是撸起袖子去了厨房,我要插手还不让,给我倒了杯水,让我坐着休息。

  开了大半天的车,的确是有点累,腰酸腿疼,心里又说,都快奔三十了,可能是老了。

  都说人老了才爱回忆,我晚上躺在床上,特别累却睡不着,撑着酸胀的眼皮,瞪着屋顶的灯泡看。

  灯泡瓦数不大,灯光是偏暗的黄色,看久了容易眼花,眨眼的时候眼眶一酸,眼泪都酸出来了。

  那年在山上扭了脚,奚佑爸爸帮我治脚,我一直住在奚佑家,当时我住的就是这个房间,唐屿庭说不放心我一个人在这边,跟我一起在奚佑家里住着。

  我俩就挤在这张小单人床上,那时候我其实早就感觉出来了,唐屿庭对我的热情不在正常社交范围之内。

  而且自打他说做梦梦到我之后,唐屿庭就敞开了不少,脸皮都厚了,也不遮遮掩掩了,天天明目张胆往我身边凑。

  除了忙正经事儿的时候,整天挂在嘴边的话就是陈玺呢?看见陈玺了吗?陈玺在哪儿呢?

  没两天其他人也都看出来了,而且唐屿庭以前也没刻意隐瞒自己的性向,队里有人心知肚明,后来他们还总开我跟唐屿庭的玩笑。

  我承认,我对唐屿庭同样是有好感的,从第一面的时候就有好感。

  从青岛回去之后,我手机成天捏在手里,当时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会那么期待唐屿庭的电话。

  后来我一直没收到唐屿庭的电话跟微信添加,因为这个我还郁闷了好几天,好几次都想把相机里唐屿庭的照片给删掉,但到底还是没删,还把照片洗出来了,塞在我的相册里,压在最底下,在一个不翻不会看到的地方。

  那年我才十九啊,是真年轻啊,连冲动都是张扬的,我们宿舍的人看我闷闷不乐,还问我是不是失恋了。

  我还哭丧着脸说大概跟失恋差不多。

  说到底还是年轻,而且也就见了那么一面,时间一长也就忘了,后来连唐屿庭这个人都想不起来了。

  就是那时候他又突然出现了,而且我们离得居然那么近,我们就在一个学校,他就在眼前。

  太阳洒在他脸上,唐屿庭整个人都蒙了一层暖黄的滤镜,那个画面我可能永远都忘不掉了。

  我跟唐屿庭在奚佑家住的第一个晚上,我摆弄相机里的照片,找出当初在青岛海边拍的那张拿给他看。

  “之前还想把照片寄给你的,后来你一直没联系我,照片还在我家里放着呢。”

  唐屿庭特自恋地看了半天说:“真帅。”

  我笑着说他怎么脸皮那么厚,他还在那摆弄我相机。

  我又问他:“你跟我说说,你那天梦到我什么了?”

  “我梦到,迷路了,顺着香味找你。”

  “然后呢?”我追问。

  “然后没追到,我就醒了。”

  我低着头“哦”了一声,唐屿庭望着我,眼睛亮晶晶的,特认真地说:“再然后我一睁眼,就看见我梦里要找的人了就站在我床头,现实比梦还美。”

  我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心里暗骂一句:操,唐屿庭他妈的也太撩人了,这谁顶得住啊?

  后来我的确没顶住,回学校之后我俩就确定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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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亮透我就听到外面的动静了,奚佑跟凌子君起床了,他们应该是要去山上采茶,昨晚上我看到屋子里的采茶篓了。

  我也开了灯,爬起来穿衣服。

  奚佑爸爸也醒了,拄着拐杖慢慢从房间里往外走,凌子君跑过去扶着他胳膊,看到我一愣,笑着问我:“陈玺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昨晚上就来了。”我抽了个凳子往奚佑爸爸身侧一放,让他坐在椅子上。

  “昨晚我睡着了,怎么不叫我。”奚佑爸爸听力不好,说话声音自然而然就大了不少。

  我往他身边走了走,也提高了音量:“您好好休息就成,不用管我,我就是来玩儿的。”

  “那就好好玩儿几天,山里空气好。”

  山里空气是真的好,吃过早饭我跟着奚佑他们一起上山,一路上都漫着茶香。

  奚佑家里的茶田不算太大,也不远,走一段山路就到了。

  我站在田梗上,太阳出来照在后背上,暖烘烘的,我眯着眼仰头呼吸了几口满是茶叶香的空气,掺着湿漉漉的露水味道,很舒服。

  以前奚佑教过我跟唐屿庭怎么采茶,就是速度有点慢。

  我背着竹篓慢悠悠采嫩绿的茶叶片,奚佑在另外一头一遍遍教凌子君。

  昨天晚上我睡在奚佑房间里,奚佑跟凌子君睡在另外一个房间,昨天我就看出来了,凌子君应该是喜欢奚佑的,人的眼睛骗不了人,他看奚佑的时候,眼睛里的爱慕就差明晃晃写在脸上了。

  但奚佑可能是还没开窍,还傻愣愣的把人当成是好同学呢。

  奚佑是知道我跟唐屿庭的关系的,我跟唐屿庭每次来的时候也没遮掩,现在还不开窍,可能就是压根儿不喜欢男孩儿。

  我看了眼和我一样,背着采茶篓的凌子君努力想要学采茶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俩人以后会是什么样呢。

  大概是五年前吧,我跟唐屿庭也跟凌子君一样,跟着奚佑学习采茶,唐屿庭学东西比我快,一边嘲笑我一边使坏,把我刚采的茶全都划拉到自己竹篓里面了,我累了半天,一回头,竹篓里的茶叶还只是铺了个底儿,再一看唐屿庭的,都已经冒尖儿了。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弹了,手上沾着泥就往脸上一擦,满脸黑黢黢的。

  唐屿庭哄了我半天,我不理他也不动弹,最后他把他的竹篓跟我的一换,我立马就好了,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背上他的竹篓继续干活。

  我以为自己力气很大,背着一大筐茶还干得特别起劲儿,一回头才看见唐屿庭左手采茶,右手拖着我竹篓底儿呢,一直没松过手。

  怪不得我的肩膀感受不到重量,是因为有人在底下拖着呢。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好笑,那时候,一个玩笑就要生气,但是哄一下就好了。

  天阴了天还会晴,好像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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